第一章 西單家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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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一品聽了這個話暗自點頭，說：「夥計們打工掙錢靠的是勞力和本事，一年到頭期望着落在手裏幾個積累好奔今後的小日子。要是碰上個多疑的東家成天猜忌打罵，那才做得沒有滋味。到哪裏不是打工，只要人勤快就能遇上好主顧。」

「您說的是。」唐牛應和道：「咱知道自己的斤兩，也沒那個好命，左右就是踏實做活罷了。東家待我們好，那就值得為他做，要不腿在自己身上長著，誰還不會走路么？」

「唔。那你現在還沒跑，看來在我家混得還可以吧，這麼說還算滿意羅？」單一品逗他。

唐牛「嘿嘿」地笑了：「不瞞您說，剛來的時候想走過。頭一次見老太爺穿件破褂子半個要飯的樣子，我心裏直嘀咕，東家這個樣子肯定吝嗇呀，能對咱好么？槽上的錢大叔勸我再看看，就沒走，誰知一來二去便留下了……」

「哦，那是什麼讓你又改主意了呢？不是看上哪個丫頭了吧？」

唐牛臉「刷」地紅了：「東家凈開玩笑，我們整天和牲口打交道，哪兒見得到姐們。」他不好意思地把左手放在後頸子上揉搓著，回想着說：「有一天我正睡着，聽見小馬駒子叫喚，就爬起來去看，黑咕隆咚地也瞧不清楚。忽然一片光在身邊照着，老太爺舉著盞燈籠站在後面給我打亮，還問：『怎麼的了，沒事吧？』臨走又把件大襖叫人拿來給我穿上，說：『天涼了，別凍著自己。』第二天早上特地問錢大叔：『他沒事吧，沒凍著吧？』唉，我當時就覺著行，這老人家挺善，我就不走啦！」

「大牛哥，你們快來，咱們到渡口啦！」洪升在前邊清脆地叫喊。

兩個人一抬頭，透過沿河的水柳枝條，果然看見一片沙灘。在比較隆起的地方用若干大石頭壘出了一個碼頭的模樣，一條平底單桅船停靠着並且被用繩子拴在岸頭露出地表的木樁子上，兩頭窄些中間略寬，適於淺灘航行和擺渡，這便是陶公渡。雖然不起眼，卻是這附近最好的渡口，不僅水流平緩安全，而且擺渡的陶家世代在這裏一邊打漁一邊方便行人，在鄉親們中有着良好的信譽和口碑。大家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唐牛拉着牲口從路面走下堤坡。

陶三升和他女兒小柳兒正從筐里往外撿今早收的魚，聽見說笑和洪升的叫喊聲都抬起頭來。「喲，這不是大少爺回來了嗎，給您請安啦！」陶三升說着上前虛彎了下右腿然後鞠一躬。

「陶叔，得改叫老爺了。」唐牛使眼色提醒他。

「哎，沒關係，一時改不了口就慢慢來嘛。」單一品剛說完，洪升就跳過來拉着陶三升叫：「三升叔今天收多少魚，有烏龜嗎，你給我抓個小烏龜吧！」

「嗨，這魚鈎哪兒抓得住烏龜呀。少爺想要我明天專門給你逮去。」陶三升笑眯眯地還沒說完，洪升已經往小柳兒那邊跑了，一頭還叫着：「一定呵，說話算數！」

「放心吧！」三升叔晃着腦袋回頭對單一品道：「幾個月沒見好像少爺又壯實了不少，剛才捏得我胳膊都疼了。」

「我也奇怪呢，」單一品抱歉地一笑：「這小子也沒見多吃幾碗飯，小不點一個哪兒來那麼大力氣呀？」

「也許是貴人降世，天生神力。」

「瞎扯！」單一品瞪了唐牛一眼。

「真的，您沒聽《隋唐演義》裏頭那大將羅士信，能力拽九牛！」

「那都是說書的人編的，他能拽一牛我覺得就是大力士了，還九牛？」說着話單一品站住了，歪著頭打量正和洪升逗弄魚兒的小柳兒，問：「這是柳兒么？怎麼幾天沒見成大姑娘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