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吃飯

毋庸置疑，柳玉這事幹得漂亮極了，任誰也挑不出錯來。就連聶小翠也得承認，這是要是換她處理，不一定能做得如此漂亮，至少這蘆花雞不能全毛全羽的留下。柳葉也覺得她姐厲害，從前覺得她姐只是能吃，個子高還長得壯，結果撒潑打賴也是把好手。從地里回來的人洗了洗手，就準備吃飯了。柳家老大，也就是柳玉他爺爺，柳大剛穩穩的佔據上座。柳老三柳建民一家，倆個兒子一個媳婦，一家四口穩穩噹噹的佔據了一邊桌子。柳老二柳建國他媳婦這幾日回娘家，於是孤零零的佔了一個角落，和柳玉有仇的女兒白雪鈴則是住在知青點，沒個個大事小無的還真不回來。柳老大，也就是柳玉一家，坐滿了另一邊桌子。號稱寶河村第一村花的白雪鈴沒有到場。柳玉覺得有些遺憾，沒事沒事，來日方長，總能見得着，柳玉在心中自我安慰。寶河村，還有附近幾個村落組成了一個公社，這片地方土地貧涼，出產作物不多，就只有玉米土豆紅薯還有高粱什麼的粗糧，像什麼大米白面的細糧，是見也見不到。可老柳家一窮二白，就連那些粗糧，那也不是能敞開肚皮吃的。做飯的是陳氏，她端出來一盆紅薯葉子苞米面粥，說是粥，不如說是湯，曬乾了的紅薯葉子碾成碎末煮進湯里，在攪上一勺老苞米面，稀溜溜的就成了盆粥。然後主食，高粱米面蒸的窩窩頭，一個有拳頭大，灰不溜秋的，味道也不好聞。還有一碟子熟芥菜疙瘩切的碎末，這個就是下飯菜了。至於帶油星兒的葷菜，那個是逢年割上三兩碎骨肉爛著白菜，包頓餃子，一年到頭就那麼一頓葷。就這樣清湯寡水，還一人一碗粥，一人兩個窩窩頭，不準多拿。碗是海碗，一口氣喝完，再吃兩個窩窩頭，能把肚子填飽了，但裏面沒糧食，喝下去也就是管個嘴飽，對於要在地里勞作的人來講，猶如大海里的一把土，真不頂事。菜一上桌，飯一分好，柳玉眼疾手快，抄起那盤芥菜未就開始動筷子，她給她爸柳建家分了一份，給她媽聶小翠分了一份，然後又給她老弟分上。等盤子再放回去，芥菜末就只剩一半了。柳玉則重新坐回位子上，捧著碗，吸溜溜的喝着粥——她一定要想法子，讓家裏人吃上大米白面！柳建家望了望往碗裏的芥菜未，動了動了嘴，沒講出什麼來，眼睛裏幾乎有了淚光，他閨女會心疼爹媽了。柳老三的媳婦劉麗一向是幹這種事的人，今日遇到了飯桌上的對手，她望了一眼空一半的盤子，陰陽怪氣的道：「喲，小玉這手夠快的，讓別人怎麼吃吶。」柳玉扒拉着自己的碗，淡淡的抬眼，覺得她和劉麗比，有點自愧不如：「比起小嬸，手還是慢點！」劉麗一聽，氣的吹鼻子瞪眼，手裏的筷子直戳碗，可桌上就剩下半盤芥菜莫，她不敢再像以前一樣大搖大擺的扒到自己盤子裏，這要是扒完了，旁人非啐她一臉的唾沫星子。然而，陳氏端起盤子，把那剩下的半盤子芥菜末，一半分給高高在上的柳老頭，一半分給疼愛的小兒子，然後那盤子芥菜末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