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與愛告別

在路上給小劍發了信息，告知他，我自己一個人過去吃午餐。

回到小城十一點多，顧客還是很多，小劍和客人一起在搬盆栽，有一位女士在展覽冰箱前巡看着各色鮮花，看到我進來后說：「幫我包三束玫瑰花，送人的。」

「好，要什麼顏色的玫瑰花呢？」

「感覺每個顏色都好好看，就按你的審美包吧，送給三個女孩子的。」

「有19朵的是138元，21朵的168元，請問，是要幾朵的呢？」

「大束一點的，看起來會好看一些，那就要21朵的吧，多久能包好呢？」

「我自己包的話大概一個小時，要不你去吃完午飯後過來拿？」

「我就是去參加宴會的，沒那麼快開席，我在這等你們吧。」

沒出事之前，天天跟着小劍學習包花束，加上審美不俗，我的手藝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我拿出手揉紙、綿紙、塑料紙、皺捲紙、粉色高檔包裝紙、淺紫色高檔包裝紙、香檳色的字幕包裝紙、絲帶、綵帶、膠布、剪刀。

然後開始挑鮮花，我首先包的是粉色玫瑰，是弧圓緊扎式，中間無點綴，用膠布纏固定住花朵，然後在粉玫瑰周圍，圍一圈不同顏色的相思梅點綴，再用膠布纏一遍花枝，用剪刀剪到適合長度，整束花可以樹立在桌面上之後用塑料紙把花枝包紮起來，然後層層疊加綿紙、手揉紙，最後一層一層是亞光色的粉色高檔包裝紙，這束花我包紮成了女子端莊的豎領旗袍式模樣。

隨後又拿出21朵戴安娜粉玫瑰，高低錯落擺放，裏面比較高一點的一圈玫瑰無點綴，外面兩圈每個空隙，都用滿天星和黃英豐滿，這束花我選擇的是，用香檳色的字幕包裝紙搭配。

第三束花是小劍幫忙包紮的，他挑選的是18朵淺紫玫瑰，兩朵白玫瑰，一朵香檳玫瑰混搭，然後每朵花的空隙都用小菊和尤加利點綴，最後也是選用了淺紫色高檔包裝紙，紮成了喇叭式。

顧客滿意的付完款后，把花束抱上了車，最後一位顧客也終於打發掉了。

「餓壞了吧？」

「今天吃的早餐比較多，不算很餓。」

「還好你的信息發的早，我把米放下去煮飯，就關門去買菜了，回來時，門外等滿了人。」

「真想不通，為什麼每天都會有這麼多人來買花，而且買的都不少。」

「小城裏的人很奇怪，大部分人都很懷舊，如果買開一家，基本不會換，而且我這裏的品種多，又都比別人的便宜一點，所以他們都喜歡來我這裏買。」

「也是，主要是你這太有氣氛了，最初，我也是被這牆壁、柵欄里的滿眼繁花給吸引進來的，這不就是最好的招牌嗎。」

小劍笑笑的進廚房裏洗菜去了，我也跟進來幫忙，很想抱一下這熟悉的背影，但不知是為什麼，直到他煮好湯，炒好菜，我始終是沒有下手。

我們在吃飯的時候，碧瑤進來了。

「這麼遲才吃嗎？我過來拿些鮮花。」

「誒，碧瑤這麼巧，快來一起吃，今天顧客比較多，忙到剛剛。」

「我吃過了，你這髮型好看，適合你。」

「迫不得已剪的，還是會流長的，長一點能遮住耳背後面的刀疤。」我無心的說着，但是她的眼神瞬間暗淡了一下，小劍更是面容緊綁，眼裏沒有焦點的大動作趴着碗裏的飯。

我這句無心的話都戳到了他們的最痛處，她又何嘗不是為了遮住難看的傷疤而留着這厚重的劉海呢。

「玫瑰花今天都賣得差不多了，如果沒有你想要的，就在牆上剪一些吧。」我趕緊轉移了話題。

「好，你們先吃飯，不用管我。」

飯後，小劍去洗碗了，我幫着碧瑤剪了些鮮花。

「不忙的話可以去館里喝咖啡。」碧瑤客氣又疏遠的說。

「好，我朋友也過來了，不知道她等下會不會找我。」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以前，每次見她都是熱情的笑臉迎人，現在她臉上掛滿了憂傷。

原來，她並不是如她所說，希望我拯救小劍，希望我能讓他的生活恢復正常男人該有的樣子。

她是想要比較，小劍到底愛的是她還是我，她是想要測試，小劍用盡極端的辦法逼她離開，是不是真的是，為了保護她還是厭倦了她。

現在她證實了，換個人確實還是會遭遇不幸，小劍沒有騙她。

但她更加不願意接受的是，小劍沒有逼我離開，而是溫柔以待，以命相抵。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重新開啟她感情上的新篇章，她一直等的都是小劍。

她認準了，我在遭遇意外之後必定會再次離他而去，她想讓小劍看到，我會再次傷害他，從而不會再對我抱任何幻想。她想讓小劍清楚，最終，她才是那個最愛他，無論如何也絕不會離他而去的人。

而今，她看到我的再次出現，必定是失望透頂，但她的猜測沒有錯，我確實是想向命運低頭了，我確實不如她的愛那樣堅如磐石。

小劍在廚房的水槽邊上站着發獃，久久沒有出來。

我走進去之後，他才晃過神來，繼續刷盤子，我拿開他手裏的盤子，把他掰轉過來面向我，熱烈的吻着他。

隨後他抱着我痛哭不已。

「瑤瑤，我做不到，我害怕了。」他聲淚俱下的說。

我抱着他痛苦的默不作聲，一會點頭一會搖頭。

「你美好的像個驚艷世人的瓷器，我真的承受不住，眼睜睜看着她摔碎的那種絕望，那是一種肝腸寸斷的痛。」

我最後是泣不成聲的點頭了，我們註定是一對有緣無分的苦命鴛鴦。

他的放棄沒有讓我得到輕鬆，反而讓我瞬間失去了方向感，突然不知道往後的路該怎麼走了。

孩子們最終會長大，也會遇上自己心愛的人，組成自己的小家庭，他們會有自己的孩子，而我這個可有可無的多餘人，該何去何從？

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在這茫茫人海，還想再遇見此種真情，比被雷擊中的幾率還要低。

「永遠懷揣著希望好嗎？我始終贊同大仲馬曾說過的一句話，『一切人類的智慧都來源於等待』，當我實在走不下去的時候，只要想到你還在等待，我肯定會充滿力量吧。」

「嗯，我確實是每天，都要靠着你帶給我的點點滴滴，才能讓這生活有點色彩的，我已經滿足了，真的很滿足了，不敢再奢求更多。」

「是呀，在過去那些沒有你的日子裏，都是瞎混，只有白天和黑夜，也找不到人生的樂趣，有你相伴的日子，才叫人生值得。」

我們手牽手在石榴樹下侃侃而談，完全沒有了前面的陰霾，彼此更交心的傳授著，獨自一人時如何消遣沉悶日子的方法。

「有時候一整天都沒一個客人時，我也是閑不下來的，經常拿不同的花種做嫁接或者雜交品種，十幾年下來嫁接的盆栽最受歡迎，雜交品種沒成功過。」他不好意思的低頭笑了一下。

「你這是匠人精神，我敢說你養的花絕對是我見過最好，最有靈魂的花卉了。」

他更加不好意思的哈哈哈大笑起來。

「花還有靈魂的嗎？」

「那當然了，反正我覺得你養的花都像精靈一樣，每一盆都想讓人抱回家，你看，每次過來的顧客個個都是要買幾盆的，農莊的就更誇張了，都要用皮卡車送。」

「好吧，那你無聊的時候都是怎麼做的？」

「這麼多年我都是靠書本續命，沒書看，又沒工作的情況下，不出一周就要抑鬱了。要是有你這技術，也想找一好山好水的小村莊做個養花匠。」

「你這愛好比我的好多了，看你平常時說話文縐縐的，聽起來又挺有道理，很多時候都是被你的觀點折服的。」

「那以後，你用研究《易經》的時間，用來看文學好不好？」

「但我不知道看什麼書，我是個一拿起書來就會睡着的人，怎麼辦？」

「回去縣城后，就把已經看完的書寄給你，只要你堅持每天看一篇，慢慢就會愛上的。」

期間又有顧客進來購買花束，我和小劍又忙碌了起來。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怎麼這麼多人買花束？」

「『流水人家』農莊，在搞大型生日party，所有今天生日的人都可以報名參加，農莊免費提供場地，免費出蛋糕，以往租個場地燒烤都要一百元，搭個『土窯』又要一百元呢，今天全免費。」顧客滔滔不絕的說着。

「那老闆不是虧大了？」

「怎麼會虧呢，老闆是賺大了吧，這點子宣傳的多好呀，過去搞生日聚會的人，不可能只是吃個免費蛋糕就走吧，燒烤的物料啦，碳啦，都是要在他那購買的呀，『土窯』不燜雞那不是浪費了，在他那買個雞都要兩百啦，老闆怎麼會做虧本生意，如果還要吃飯什麼的呢，對吧，我兩個朋友也剛好今天生日，都約了一起在那辦。」

「原來是這樣呀，你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呀，上午有人要完了粉玫瑰了。」

「一對情侶。」

「那就行，小劍你包男的，我包女的。」

隨後，小劍挑了3朵向日葵，6朵香檳玫瑰，2朵百合，8朵桔梗，用尤加利與滿天星點綴，選用的是藍色與香檳色高檔包裝紙搭配。

我只用21朵紅玫瑰，弧圓緊扎，用滿天星圍繞，搭配經典黑紗包紮。

送走了這位顧客之後，我們關了院門，掛出休業的牌子，默契的上了二樓，忘情的給彼此的身體添加著能量，一次又一次，直至筋疲力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