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答應我不許笑

2019年9月27日，BJ。

清晨七點多的十號線地鐵上，相對比較安靜。人們都是剛剛從被窩爬起來，精神還有些萎靡困頓。

有座位的人大多都閉眼來個回籠覺，而沒有座位的人大多拿着手機刷動着什麼，少數人以拉環為支撐閉眼假寐。

楊洛洛手抓在拉環上，瞄了一眼上邊的馬應龍痔瘡廣告，毫無興趣的閉上眼睛休息。

「六里橋站到了...」

人群蜂擁著從各個門飛快的擠進來，力求能站個好位置。位置站的好，就能等到坐着的人下車騰出座位來。

滴滴滴的提示音中，列車關門啟動。楊洛洛感覺到身後異常擁擠，她睜開眼，車廂玻璃外極快的閃過明亮的廣告牌。待到玻璃黑暗下來可以看到身後的人影。

那人穿着深藍色牛仔外套，外套里套著一件黑色衛衣，衛衣的帽子戴在頭上。而衛衣的帽子裏還帶着一頂黑色鴨舌帽。除了這些奇怪的打扮，他還帶着黑色的口罩，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頭。

楊洛洛看到這些的時候，心中莫名有些發慌。悄悄的將腳尖一點點向前挪，直到自己的腿快碰到坐着睡着的郭玉婷的膝蓋才停下。楊洛洛身體前傾，緊緊抓着拉環，儘可能遠離身後那個人。

郭玉婷雙手環胸，將上身短小的黑色外套緊緊裹在身上。此刻睡得正香，還咂咂嘴，像是做了什麼美夢。

接下來的路程中，每到地鐵停靠的時候，身後那個人都會故意貼上楊洛洛。

隨着越來越多的人上車，地鐵上的空間越來越狹小，楊洛洛避無可避。

直到郭玉婷身旁座位的人下車，楊洛洛迅速閃身坐下去。

視線落在斜對面那奇怪的男人身上，竟然看到他正在將牛仔褲的拉鏈拉上！

有些想法在楊洛洛的腦海里產生，頓時渾身僵硬。

「海淀黃庄站到了...」

楊洛洛拉着睡得迷迷糊糊的郭玉婷，逃也似的出了地鐵車廂。刷卡出站，從C口走出來，回頭看看沒有可疑的人跟出來才算鬆了口氣。

郭玉婷打了個哈欠，慵懶的伸個懶腰，語氣緩慢的說道：「着什麼急啊，不會遲到的。」

卻見楊洛洛突然將淺藍色的襯衫外套脫下來，展開盯着衣服后腰的位置看。那裏有星星點點的白色污漬。

郭玉婷奇怪的伸脖子看過去，嘴上問著：「怎麼了？看什麼呢？」絲毫沒有注意到楊洛洛的衣服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楊洛洛沒回答，只是用兩根手指捏著領子部位，將衣服扔進了路邊的灰色垃圾桶里。

這番操作徹底把郭玉婷整懵了。沒等她開口問，楊洛洛就抱着她的胳膊往前拽著走。

兩人順着馬路邊的行人路一路向西走着，入眼的便是一座座高樓大廈。步行一千米左右，就可以看到一座玻璃結構的大廈。大廈的十五層，就是倆人工作的新能源科技公司。

在路上，楊洛洛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講給郭玉婷聽。

郭玉婷性格比較衝動，當即就要返回去將垃圾桶里的衣服翻出來作為證據去報警。

「那你有沒有想過，到時候人找不到，我們還會遲到。如果需要去派出所做筆錄的話，一上午的時間就要浪費了。你確定要被扣工資嗎？」

郭玉婷心中氣憤難平，嘟囔道：「也不知道你這算是理智還是怕事！」

隨即又大喊一聲：「你當時應該叫醒我的，我非得給他來一記斷子絕孫腳！」

九月底的早上略微有些涼意，

穿着短袖的楊洛洛抱着郭玉婷的胳膊，一路哄著前往公司。

十五層財務室，兩人放下斜挎包拿起抹布，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擦桌子。

咚咚咚...

楊洛洛開口道：「請進。」

財務室的門從外推開，進門的是業務部的同事。

只見他掛着職業般的假笑，微微彎著脊背，極盡謙卑的開口道：「楊會計，麻煩您幫我審下票據。」說着，將厚厚一疊粘貼好的票據雙手遞過來。

楊洛洛伸手接過，微笑了一下：「好的，審完了通知你。」

「好的好的，辛苦了辛苦了。」說着，笑呵呵的退出門去。

郭玉婷最看不慣他那一副過分謙卑的奴相，撇撇嘴：「我最討厭一大早就來找麻煩的人了！」

楊洛洛將郭玉婷手裏的抹布拿過來，笑了笑：「財務乾的就是這份麻煩的工作，我去洗抹布。」說完拿着抹布出了門。

郭玉婷目光落在厚厚的票據上，嘴角微微勾起。好像在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了外勤會計這個崗位，不用面對枯燥的各種票據。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將發尾燙著波浪卷的黑色長發撩到身後歪靠在椅子上，給男朋友發信息查崗。

......

上午9：33，楊洛洛收到一條信息。

這條信息是蕭何回復她昨天的短訊，而回信的內容不僅拒絕了楊洛洛提出的國慶回家見父母的提議，更是直接提出了分手。

9：45，楊洛洛給蕭何回復道：好的，我知道了。

這中間間隔的十幾分鐘，楊洛洛在想要如何回復他。

問他為什麼不和自己回去見家長？問他為什麼不打算和她結婚？還是問他，是不是喜歡上了別人？

不，她不是一個會糾纏的人。既然結局已定，分手的原因已經不重要了。

工作時間是早上8：30到晚上17：30，忙碌起來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而這一整天，郭玉婷那個大咧咧都沒有發現楊洛洛的情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下午17:28，楊洛洛從衛生間回到辦公室發現郭玉婷的座位上沒有人。

楊洛洛知道郭玉婷這是去找男朋友見面去了，默默的將兩人的電腦關機。拿着自己在地攤買的米色皮革斜挎包和郭玉婷的皮爾卡丹紅色斜挎包等在財務室門口。

財務室和老闆辦公室只隔着一條走廊，張強是老闆的司機，平時就在走廊旁邊的隔間里待着。

沒幾分鐘的時間，走廊里就傳來分貝很高的吵架聲。楊洛洛一聽情況不妙，趕緊跑過去找郭玉婷。

「你以為自己多帥多招人呢！我告訴你，姐姐想要，你這樣的一抓一大把！」郭玉婷響亮的聲音回蕩在走廊。

楊洛洛經常見到兩人吵架，雖然見怪不怪了。可這是在公司，他倆這麼吵是想被炒魷魚嗎！？上前拉住郭玉婷，二話不說捂住她的嘴就拖走了。

中關村大街周邊的消費水平略高，楊洛洛拉着郭玉婷一刻不停的來到海淀黃庄地鐵站，坐上了10號線地鐵。承諾回到大紅門請她吃烤串喝啤酒。

在地鐵上，郭玉婷一言不發。因為下班高峰期，地鐵上比較擁擠，楊洛洛也沒有着急追問。

一個小時后，兩人出現在了大紅門臨泓路上一家叫「麻辣兄弟燒烤」的街邊大排檔。聞着烤串的膻香味，聽着油脂被烤的發出滋滋的聲音，好像煩惱頃刻間就少了一半。

看着異常安靜的郭玉婷，楊洛洛只能先一步開口詢問。

「婷婷，你倆又因為什麼吵起來了？在公司就不管不顧的吵架，這可是頭一回。」

郭玉婷拿起一瓶啤酒，仰著脖子就是半瓶下肚。「嗝~張強那個王八蛋跟我提分手...!他居然跟我提分手，他忘了當初誰死皮賴臉追的我了嗎？！」

楊洛洛一愣，想到自己白天接到的蕭何的短訊，輕飄飄開口說道：「張強和蕭何是商量好的嗎？蕭何今天也和我提出了分手，他說，國慶節不會和我回家見父母也沒打算和我結婚。」楊洛洛平淡的將事情說出來，心中並沒有多大波瀾。或許在心底，她對蕭何也不算愛吧。

啪！

大排檔的木製摺疊小桌被郭玉婷拍的晃了晃，桌上剛剛上來的兩杯扎啤都撒了出來。

「什麼？！蕭何那個混蛋居然敢！」「走！找他去！我非得揍他丫的！」

自己被分手都沒有氣成這樣，聽到楊洛洛被甩，當即就坐不住了。拉着楊洛洛，看那架勢真要去干架揍人。

楊洛洛見到旁邊的人都看過來，連忙哄著郭玉婷老老實實坐下。「我真的不在意蕭何提分手，你說說張強為什麼和你分手？」

說到自己的經歷，郭玉婷委屈的癟著嘴：「你確定想要聽？」

楊洛洛真誠的點點頭。

「那你答應我，聽我說完以後不許笑！」郭玉婷指著楊洛洛的鼻子叮囑。

楊洛洛伸出三根手指保證，絕對不會笑。同是天涯淪落人，也沒什麼可笑的。

「張強說...你一定不準笑！」郭玉婷忐忑的望着楊洛洛的眼睛。

「我不笑。」楊洛洛拿起啤酒喝了一口。

「他說，因為我兩顆虎牙接吻的時候刮舌頭...」郭玉婷扭捏的摳着手指頭。

「噗...!咳咳咳...哈哈哈....」楊洛洛一口啤酒嗆住。她是真的沒想到，也真的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