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第25章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還穿著西裝,只是領帶已經別進了襯衫口袋裡,眼鏡也從鼻樑滑到了鼻尖。「爸……你回來了?」「嗯,我回來了。你媽媽跟我說,如果我再不回來,你打算一路把天窗開到高考。」岑為謙把行李箱推到一邊,他換拖鞋的姿勢也有點怪,直到他走過來的時候岑卿浼才發覺他的腿好像受了傷。「爸……你這是……」岑為謙坐了下來,向上抬了抬眼鏡。他四十齣頭,由於髮際線沒有上移,不好喝酒也不愛吃油膩的東西,所以至今身材保持得挺好,再加上五官長得俊挺儒雅,在老媽醫院的同事中被戲稱為「少婦殺手」,據說當年也是某大學計算機系的系草。岑卿浼去年是個小胖子的時候大家還看不出來,瘦下來就能發現岑卿浼的五官和岑為謙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賞心悅目。岑為謙笑了一下,「好久沒見著你了,變化好大。你的腦袋裡應該裝了很多東西吧,我就在你的面前,請盡情發散你的想象。」從小,岑為謙對於兒子來說就沒有什麼嚴父形象,更多的反倒是像一起玩耍的朋友。岑卿浼雖然拉胯了一整個暑假,但因為岑為謙給兒子打的基礎很好,以至於岑卿浼就是靠數學和小綜合也一直能在班上保持中流。「行,是你說我可以盡情發散我的想象的。那我先說你這腿,是不是招惹了不得了的女人,被打瘸的?」岑卿浼抱著胳膊,坐到了父親的對面。「很抱歉啊,這個不是被打瘸的,是我摔瘸的。」岑為謙抓了抓後腦勺,太久沒見兒子了他還有點靦腆了,「你一直想要個能執行旋轉飛行的遙控飛機參加暑假那個比賽嘛!我設計了一套演算法,能讓它的旋轉反應更靈敏。我晚上在那兒試飛呢,誰知道踩空了就從台階上……滾下去了。遙控飛機也撞到人家的屋頂上去了……」岑卿浼頓了一下,想笑又笑不出來。他這個老爸,四十多歲了內心深處還是永遠的少年,和兒子一樣喜歡擺弄什麼遙控飛機啊、動力小船啊,甚至做些會翻跟斗的機器人。「那你大半年了不回家,又是怎麼回事?」岑卿浼問。「我們公司接了一個項目,有保密協議的那種。本來我以為能在你高三開學之前搞定,誰知道我高估了自己的水平……到現在也只進行了三分之二。」「哦,那你現在又能回來了?」岑卿浼冷笑了一下。「我跟合作方說我老婆要跟我離婚,現在已經到賣房子的地步了。我再不回去,老婆、兒子、房產就都是別人的了。他們這才讓我回來一天。」岑為謙看向兒子,一臉真誠。「那我摔裂了排骨……不是,肋骨,你也沒來看我算是怎麼回事?我從那麼高……我從二樓摔下來,在泥地里砸了那麼大一坑,你竟然連個電話都沒打給我!」「我回來偷偷看你了!你上了鎮痛棒睡得跟小豬似的我又不能叫醒你!我不打電話給你是怕你問我遙控飛機的事情……殘骸我給你回收了……」岑卿浼張了張嘴,竟然無言以對。這時候房門又開了,是焦婷拎著油條和豆漿回來了。岑為謙的眼睛一亮,仰著腦袋喊了聲:「老婆。」那期盼的小眼神……好吧,岑為謙沒有那麼高超的演技,這波眼神愛意輸出應該是真的。焦婷過來,抱了抱他的腦袋,「回來了?我也請了一天假,給你做點好吃的。」「好啊,我想吃紅燒魚,還有宮保雞丁。」岑為謙在焦婷面前就跟孩子似的,焦婷以前跟他吼,也是因為他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完全不會照顧自己,總一副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的傻樣,現在看來這兩人的感情沒啥問題。還多了幾分小別勝新歡的味道。岑卿浼起身,咕嘟咕嘟把豆漿灌下去,又把油條給咽了下去。「行了,我這個外賣附贈的走了。你們繼續。」岑卿浼把書包背上身。「阿卿啊,關於你學習的事情……」岑卿浼走過老爸的身邊,按了按他的肩膀說,「岑為謙,你要對自己有清醒的認識。你長了一張招爛桃花的臉,無論面對什麼誘惑都要堅定自己的立場!這世上只有我媽能讓你永遠天真。」「你好意思說我,你現在也是招爛桃花的臉,你小心過早跌入愛河不得翻身。」岑為謙不甘示弱地反駁。「呵。」岑卿浼想想,班上女同學叫他崽崽也沒什麼不好。看看,岑為謙不也是焦婷的崽崽嗎?「不是,你先跟我說清楚,你到底為什麼會覺得我要拋妻棄子啊!我想了一路!」岑為謙一臉百思不得其解。「這個問題我要跟我媽說。」岑卿浼靠著焦婷的耳朵,小聲道,「我有一天翻看他車裡的行車記錄儀,裡面錄了他跟某位女士的聊天。那位女士被我爸的純良外表所欺騙,一直試圖勾引。可惜我爸……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啊。」焦婷皺了皺眉頭,忽然明白了兒子腦海中的想象不是來源於狗血電視劇看多了,而是有事實根據的。

「岑為謙,來,我們聊聊。」焦婷把椅子勾過來,坐在了岑為謙的對面,看來要賜一丈紅了。岑卿浼不想看到那麼殘忍的畫面,趕緊離家上學去了。他和夏致一起騎上自行車,風吹過他的耳畔,心裡無比快意。一輛十一路從他的身邊經過,他下意識望了過去,明明穿著相似校服的學生有好幾個,他卻一眼就看到了舒揚。舒揚低著頭,似乎正在看手機,眉骨很好看,鼻尖也很挺,日光在他的臉上形成蝴蝶形狀的亮斑。「看什麼呢!不要命了!」夏致的聲音響起,他的手伸過來扣住岑卿浼的車龍頭,不然他差點就撞上自行車道的欄杆。「哦哦……我就是在十一路上看到同學了。」岑卿浼捂住心臟,真是魂都差點飛出來了。到了班上,不少同學都得知了爆爆熊今天要「點兵點將」,都在趕物理題。陳碩他們幾個學渣更是抄得忘乎所以。岑卿浼拿著夏致的練習卷對選擇題的答案,有一道浮力題,他的答案跟夏致不一樣,岑卿浼就沖著何斌的方向喊了一句:「物理課代表,第三題選什麼啊?」何斌剛想要開口,圍在他身邊的化學課代表李恆宇就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何斌低下了頭,回了一句:「自己好好想。」聽到這裡,鍾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們幾個都是班上的尖子生,號稱「第一集團」,經常在一起學習討論,一般情況下都不帶其他人玩。所以說智商這種東西,並不是掉二十斤肉外加臉張長好看點就會有的。「根據爆爆熊的狩獵習慣,越是容易產生誤解和分歧的題目,就越是會點我們這種學渣起來說解題思路。」穆寧擔心地說。岑卿浼吸了一口氣,從書包里拿出了一小盒藥膏,走向了教室的角落。他反著坐在舒揚前面的座位,輕輕推了一下對方的肩膀。「喂,七百三十六分的學神,能幫我看看物理練習卷第三題到底選什麼嗎?」教室里忽然安靜了下來。雖然大家已經接受了舒揚成為這個班集體的一份子,但由於這傢伙永遠是個睡不醒的狀態,再加上動畫片里的流川楓上課睡覺被鬧醒是會揍人的這種形象深入人心,基本沒人敢去打擾他。而岑卿浼成為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怎麼辦啊……好擔心舒揚有起床氣。」李晨霞都想過去把岑卿浼拽回來。還好舒揚一動不動,根本沒反應。鍾淳碰了碰何斌,小聲道:「高考七百三十六分?那他還用復讀嗎?岑卿浼從二樓摔下去果然把腦子摔壞了。」岑卿浼一條胳膊放在舒揚的桌子上,下巴枕著自己的胳膊,小聲說:「揚揚哥哥,你確定要我這麼丟臉嗎?」舒揚的肩膀微微動了動,坐起來的時候隱隱看到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拿過了岑卿浼的卷子,瞥了一眼就把它蓋在了岑卿浼的頭上。「選C。木板上的小球不參與受力,是用來迷惑考生的。」陳碩露出下巴掉了的表情,「我草?他還真的理阿卿了啊!」穆寧也跟著點了點頭。岑卿浼把卷子從頭上拿下來,回過頭來朝大家笑了一下:「同學們聽明白了嗎?」李晨霞還有路姍等幾個女生先是點頭,然後搖頭,接著是對岑卿浼的敬佩——他是真的勇士!岑卿浼把那管藥膏放在舒揚的桌上,「我媽給你找來的。你臉上如果是過敏引起的可以試試。」他本來以為舒揚不會再理睬自己了,沒想到舒揚抬起手去抓,正好抓住了岑卿浼的手腕。岑卿浼愣住了,而舒揚也停頓了一下,很快地滑過他的手背,拿走了藥膏,放進了抽屜里。怎麼有一種舒揚是故意的感覺呢?呸呸呸,人家幹嘛模你的手,又不是啥香餑餑!回到座位上,岑卿浼覺得要跟發簡訊提醒他不要離家出走的大師交流一下心得。岑卿浼:【為什麼昨天要提醒我不要離家出走?】果然,大師一言不發。

直到快上課的時候,他才收到了對方的簡訊:【因為你離家出走的理由會被嘲笑終生。】「咳……」岑卿浼差點把手機給摔了。天啊,難不成大師算到了他離家出走的理由是懷疑老爸的桃花債?而且大師還算到了這個桃花債子虛烏有嗎?真的是太神了吧!岑卿浼神經兮兮地打量了一下教室,好幾個人都在玩手機,根本無法判別大師在不在裡面。今天的爆爆熊還記著昨天岑卿浼沒寫物理作業的事情,竟然叫他上去給大家講解最後一道物理大題。那是一道電磁和力學的疊加題,對於岑卿浼這樣的學生來說,能做對一半就很不容易了。鍾淳很輕地笑了一聲,對一旁的何斌說:「我看他抄是抄滿了,但是他搞的清楚怎麼回事嗎?」「別這樣,都是同學。」何斌小聲道。當岑卿浼站上講台,拿起粉筆咳嗽一聲之後,坐在角落裡的舒揚竟然揉了揉後腦勺,緩緩坐了起來。唷,揚揚哥哥很給面子嘛!畢竟是你親自教的,當然要看我驚艷全場啦!班上好幾個同學也看了過去。只是不到三秒,舒揚又趴了下去。呃……好吧,至少這個關注度也是頭一份了。這道題因為後半部分是舒揚寫的,岑卿浼喜歡他的字,所以研究了好多遍,什麼思路、解題框架之類都刻在腦子裡了。當他講解的時候,順暢而又自信。就連李晨霞她們都頻頻點頭。一直嚴肅的老熊少有地露出了一絲笑容來。岑卿浼走下講台的時候,路姍第一個鼓掌,其他同學也拍起手來,「說得太好了,我竟然能聽懂呢!」老熊也難得夸人,「明明有個好腦子,為什麼不用起來呢?」路姍的鼓掌越真心,鍾淳的臉色就越難看。唉,檸檬樹上檸檬果,檸檬樹下鍾淳嫉妒我。化學課代表李恆宇朝著何斌靠了靠,「這題是他的水平能解出來的?」何斌沒有回答。岑卿浼這一波思路清晰的解題,佐以顏值加成,狂刷了一波好感度。特別是女生們,叫奶茶的時候竟然還送了岑卿浼一杯。「阿卿,你今天真的是帥爆了。」李晨霞朝著岑卿浼比了個贊的手勢。「不叫我崽崽了?」岑卿浼好笑地問。「你再帥,也是媽媽們永遠的崽崽。」陳碩和穆寧可眼紅了,湊到他身邊小聲說:「你現在在班上人氣可高了。就算不是校草,那也是班草了!」「何斌李恆宇他們都高傲了,女生都不喜歡向他們問題。你這樣長得又好脾氣又好的,才有市場。」這番馬屁拍到了點子上,岑卿浼眼睛彎了起來,心情不知道有多好。以前讀小學的時候,他也是學校里最受歡迎的草。要不是初中太急於長高補過了火,他也不至於從金字塔的頂端掉下來啊!時隔多年,他終於逆襲雄起,只要摸底考試再支棱起來,說不定就能奪下校草寶座。就這樣的話,在高中畢業了的同學聚會上,他都能拿這個壓鍾淳一頭。課間二十分鐘,岑卿浼收到了一條來自小王警官的簡訊,他趕緊找了個安靜地方回了過去。王忠守告訴他,屋檐被腳手架壓塌的案子已經出結果了。他們抓到了那個叫趙長富的工人,他因為賭博欠了一大筆錢,找了工頭想要預支工資還債被拒絕後起了報復心,故意在其他工人吃晚飯的時候把腳手架擰松。因為岑卿浼是報案人,所以這邊電話給他個交代。「我能去見一見他嗎?」岑卿浼問。

「你確定嗎?他已經承認了一切。你要見他還需要你父母在場。」小王警官提醒道。「那我中午能去見一下你嗎?我有些話想要當面跟您說。」「如果你有什麼顧慮或者線索的話,當然可以來找我。」「好的,謝謝。」於是岑卿浼趁著中午的時間去了一趟王忠守所在的派出所。小王警官看見他來了,就把他帶去了一間單獨的訪客室。「王警官,我覺得那個趙長富他要報復的不是工頭,他的目標可能是我。」岑卿浼開口道。「為什麼這麼說?我們調查過他的背景,他就是一個從村裡來的普通工人,經濟拮据還被人帶著一起賭博……他的口供動機、時間、作案手法都很齊全,你還是證人。」王忠守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拿出了筆記本。「是他躲在屋檐上看我的那一眼,我有感覺他認識我。並不是因為心虛,而是真的認識我。」王忠守嘆了口氣,「你的感覺並不能做為證據。首先,趙長富如果是針對你或者你的同學下手,他怎麼能料到你們正好就能路過那裡呢?其次,你們都是學生,和他沒有交集也沒有過節,他這麼乾的動機是什麼呢?再者,假設他對於你的行程都能計算的清清楚楚,他怎麼能確定到了維修鋪子,屋檐就一定承受不住架子的重量倒下來呢?」岑卿浼捏了捏手指,他思索著該怎樣向王忠守解釋自己的顧慮,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一直發簡訊提醒自己避開各種倒霉事情的「大師」,竟然特地發信息叫他【報警】。這說明「報警」是有特別用途的,非常有可能可以幫他避開之後的一系列倒霉事。但如果說趙長富的行為真的只是單純的報復工頭,那麼「報警」對於岑卿浼本人來說就沒有任何意義了。「王警官,其實仔細想來,趙長富是可以預測到我的行為的。」「什麼?」王忠守蹙起了眉頭。「我的自行車在前幾天上課的時候壞了,寄存在了一個小商店裡。那個時候已經開始了統一更換招牌的工程,趙長富是可以看到我的。自行車壞了,就要維修。而附近最順路的修自行車的地方,就只有那間鋪子。」「那麼時間呢?」「我要修車,就不可能早上去,只能是放學的時候。修車也不是一兩分鐘可以搞定的,至少要在屋檐下待上幾分鐘,這就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岑卿浼開口道。王忠守點了點頭,又說:「你的分析從邏輯上似乎能站住腳,但這不是推理小說,仍然無法成為證據。」「行,請您聽我說下一個疑點。」岑卿浼拿了一張白紙過來,在王忠守的面前畫出了一張屋檐的受力圖。王忠守完全發懵,就只能看著岑卿浼說著各種數據的假設。「根據這個屋檐的結構以及腳手架的重量,它是不可能斷開的。除非屋檐向外延伸部分的螺絲也被人擰開了,目的就是讓它難以承重。我知道您想說可能是年久失修,但是這麼一片的屋檐,相互銜接的螺絲絕對不止一個。就那麼湊巧一起壞了嗎?」王忠守愣了愣,把岑卿浼的圖紙收了過來,小心地夾入筆記本里。「我會找人看看你畫的這個什麼受力分析圖。也會再去檢查一下掉下來的屋檐接縫,但這些仍然不是證據。要知道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這個案子的性質就變成了謀殺未遂了。」「好吧,我再說一下疑點。疑點一,趙長富說他有賭癮,那麼他平時跟誰賭博呢?如果不是跟自己朝夕相處的工友影響了他,他怎麼賭起來的?我很好奇這個賭癮真實存在嗎?」王忠守眯起了眼睛,「有疑點一,那就有疑點二。」「是的,疑點二在於他的報復方式。大家都看到是他最後留下來看腳手架的,他的報復方式和時機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是他乾的,不打自招。他這是徹底不想還賭債還想被工程隊趕出去?」王忠守忽然覺得自己是被趙長富說的賭癮給迷惑了,把趙長富一些不太合理的行為都以賭癮為借口合理化。「我明白了,你說的這些我會繼續調查,但我仍然覺得這件事有九成的可能性歸於一個解釋,那就是……」「那就是我真的很倒霉。」岑卿浼笑了笑。「不過學生的首要是學習,調查案子是我們警察的事情。這件事到此為止,希望你把自己的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可以嗎?」王忠守向岑卿浼伸出了拳頭。岑卿浼也和他碰拳,兩人一言為定。王忠守親自送岑卿浼出去,當他們一起路過走廊的時候,有人撞了岑卿浼一下。王忠守趕緊伸手替岑卿浼擋住。岑卿浼看了一眼撞自己的人,愣住了。因為那個人留著一頭金色短毛,身材幹瘦,一臉尖刻,帶著天不怕地不怕的橫勁兒——赫然就是在岑卿浼夢裡為了搶他手機而刺傷他的人。「他……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岑卿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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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破嗓子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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