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意外

綿綿：

展信佳。

如你所想，姑蘇是個美麗的地方，有你愛的粉牆黛瓦、潺潺流水，也有我愛的輕語柔情、煙火人間。

我在此地邂逅了一種樂器——琵琶。

曾經我對它的了解僅僅是，它是中華萬千古典樂器中的一種，音色不錯。直到來到這裡，我才發現，它和這片土地是絕配，有這裡的人文語言和環境加持，方才體現它的韻味。

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你想學習彈奏古琴，同樣是弦類樂器，不知道你對琵琶有沒有興趣。

……

王清月看看手上已經寫了兩頁的信紙，恍然間才發現一個時辰就這麼過去了，再不出門怕是會錯過名角的演出，當下匆匆收尾擱筆，把信裝進信封蓋上印戳，交給晴明讓他送去給去洛京的信使。

王清月騎著馬慢悠悠走在街上，發現今日的比往常熱鬧許多，許多攤子早早地開始掛起燈籠，疑惑地問道：「今兒是什麼日子？怎麼這般熱鬧？」

「七月初七女兒節啊，郎君莫不是過糊塗了，這樣的日子竟不記得？」晴明詫異地回看向王清月。

聽他這麼一說王清月才想起前幾日就聽身邊人說女兒節快到了，沒想到就是今天，忍不住感嘆一句：「時間過得真快，居然又到女兒節了，那今晚咱們可以晚些回去，好好看看姑蘇女兒節的夜景。」

正感嘆間，聽聞附近傳來一聲吆喝：「賣糕點嘞——新出爐的海棠糕！又好看又好吃喲！」

王清月轉頭看過去，看到攤販面前的桌子上擺著海棠花一樣的糕點，模樣看著就讓人極有食慾。

「晴明，去買些海棠糕，待會兒聽曲兒的時候吃。」

「是，郎君。」晴明依言朝著攤主所在的位置走去。

王清月在原地向四周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忽然看見不遠處一個約莫七八歲身穿葛布衣裳的小童跌跌撞撞哭著和一個成年漢子拉扯。

小孩兒邊哭邊叫著什麼，聽不真切，王清月驅著馬往前走了兩步才聽見成年漢子的聲音。

「走！跟我回家去！哭什麼哭！」

怒氣沖沖的聲音配上凶神惡煞地表情，讓王清月凝了目光微微皺眉。

「救命…救命嗚哇～！」小孩邊哭邊喊救命，手忙腳亂的樣子看著格外凄慘。

周圍路過的幾個人聽到呼救放慢了腳步，那漢子發現引起路人的關注，又沖孩子吼：「反了你了！整天就知道玩兒，一天天在外頭野得不知道回家，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完一手捂住小孩的嘴強硬地把小童抱起來，也不顧孩子撲騰掙扎大步往前走。

聽說是孩子不聽話，路人也都搖搖頭準備各自去忙。

王清月看在眼裡總覺得那人捂孩子嘴的動作太過強硬粗魯，有些古怪，哪家大人捨得用這種看著都快要捂死人的力道去捂自家孩子的？

……這怕不是人販子吧？

看人往這邊過來，王清月的動作甚至快過大腦里的思考，來不及吩咐身後的人，直接下馬攔住兩人的去路，「麻煩二位稍等！」

那成年漢子見面前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根本不把王清月放在眼裡，繞過她就要繼續往前走。

王清月個子矮，還真沒辦法用自己的小身板和人家硬碰硬，但她出門可是帶了人的，扭頭就沖著幾個護衛吩咐：「攔住他！」

主子有令護衛自然遵從，幾個快步就把人截下。

「小郎君這是什麼意思？我著急帶孩子回家，麻煩您行個方便。」高壯的漢子見身前猛然攔了幾個人，眼珠子一轉改了態度，好聲好氣轉身請王清月放行。

王清月看向他懷裡掙扎動靜越來越小的孩子，眯了眯眼道：「他看著快喘不上氣了，不如您的手先松一松。」

「這兔崽…孩子不聽話，讓小郎君見笑了。」嘴上這麼說著，他手上的力道也只是略微鬆了松，沒有拿下來。

「嗚嗚！」小孩兒獲得氧氣又開始掙扎，手指甲不留情地抓在漢子手背上，留下幾道血痕。

「我懷疑你根本不認識這個孩子，麻煩你先把人放下。」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自己的兒子我還能認錯嗎？」漢子沒將孩子的抓撓放在心上，雖然有一點吃痛的表情，但更多的是對王清月的不耐，「我勸小郎君莫管別人家的閑事，當心哪天惹下大麻煩！」

這其實已經算得上是威脅了，王清月幾乎確定了他的不對勁，周圍也有好事者開始往這邊聚攏。

突然有一個人的聲音打破了兩方的僵持：「哎？大壯！你怎麼還沒回家去？孩子這不找著了嗎？怎麼還被人圍住了？」

一個面容憨厚的中年人走過來，一邊熟絡地和高壯的漢子打招呼，一邊對王清月道：「小兄弟，你該是弄錯了。我們兩家是鄰居，這孩子就是他家的，平時皮得很，這會兒怕是犯了事兒怕挨揍才不敢回家。」

中年人大約是長得面善，路人被這麼一說紛紛點頭，有幾個聞言更是直接轉身離開了。

「也是，孩子嘛！怕挨揍胡說八道也是有的。」

「就是，鄰居都出來作證了，還是讓人家走吧。」

……

「大壯啊，你趕緊回家去吧，別跟小孩子計較。」中年人看著周圍人都向著自己說話，眼裡不經意劃過一絲得意，轉過頭讓成年漢子走人。

「別忙著走！」王清月看看在漢子懷裡一直撲騰著說不出話的孩子，再一次叫住人，「既然是自家孩子那就更好辦了，咱們去官府查戶籍？」

她錯了沒關係，左右是麻煩點兒，怕的是這倆人是一夥兒的。

「行行行，小郎君也是好意，那咱們一道去吧。「眼見夾帶著孩子的漢子憋不住想發怒，中年男子連忙應和出聲，拍了拍漢子的後背。

眾人見他答應去官府心裡直接信了他們的話，圍攏的人群也開始散去。

王清月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但他們既然答應了，還是去一趟比較放心。

此時那孩子不知怎麼趴在漢子肩上不再掙扎了，中年男人對王清月做了個請的手勢等她帶路。

王清月抬腳正要往前，忽然想起什麼，一個錯步偏移了原本的方向，沒有直接靠近中年人。

但是中年人居然猛地朝著王清月伸手抓過來，眼裡劃過一抹狠戾。

一時之間護衛們本能地沖向王清月所在的地方準備護主，但距離上並不佔優勢。

王清月察覺到他想靠近連忙後退一步閃避開。

一擊不中，中年男子直接回身拔腿就跑：「三弟，撤！」

兩人顧不得再說別的，直接分開兩頭逃竄而去。

王清月見那漢子逃跑還帶著孩子，沖幾個護衛撂下一句：「還不找個人人去報官！」

說完也拔腿奮力朝漢子追去，邊追邊喊：「有拐子拐小孩兒了！快攔住他！」

漢子顯然也是會輕功的，憑藉王清月的小短腿怎麼都追不上，且距離越拉越大。

王清月忍不住低咒：「媽d！」光天化日公然擄人，這些人販子可真是膽大包天！！

護衛的職責是保護王清月，輕易不肯離開她去追人，王清月急到額頭冒汗，直接沖身邊人吼：「誰輕功最好？趕緊去追別管我！」

這才有一個護衛唰唰唰幾下越過王清月追向前面的人影。

過程雖然曲折，但好在一通忙活人是追上了，不僅追回了孩子，還纏住了人販子，後面的護衛見狀連忙上前幫忙，總算把人按住了。

王清月壓住大口喘氣的衝動，深呼吸幾下調整節奏。

「郎君，這孩子應該是暈過去了。」

「你們先照看著，待會兒把孩子送去官府，幫他找到家人。」

「是。」

王清月看看被按住的成年漢子，一句廢話都不想和他說，直接吩咐護衛道：「把人押去官府。」

「是。」

「郎君，他們押送人離開，您身邊的人手就不夠了。」護衛長是接到齊君行死命令的，至少有五人跟隨在主子身邊保證主子安全，此時也不敢直接聽王清月的讓人兵分兩路。

「我也去。」送佛送到西，王清月知道自己今天聽名角唱小曲兒的計劃免不了要泡湯了。

被兩個護衛制住的人此時格外老實，沒有做無用的掙扎，耷拉著腦袋跟在王清月身後往回走。

一路都很平靜，眼見著前面晴明帶著幾個官差出現在視線里，幾人都微微鬆了一口氣。

這正是這一口氣的空檔，被押著的人突然發力掙脫束縛，從護衛腰間抽出一把劍直接沖王清月襲擊過去。

王清月感受到身後的動靜，回頭的剎那被紛紛揚揚的血色模糊了視線，面上傾灑一片溫熱。

她木愣愣看著直立的高壯漢子撲倒在地，飛揚的塵灰濺上衣擺，近在咫尺的長劍伴隨著噹啷一聲脆響掉落在腳邊。

抬手抹臉，指尖的紅色格外刺目，是血。

「他、」死了嗎？

王清月張張嘴，沒能發出聲音，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哪怕是別人的死亡。

忽然視線被一道高大的紫色身影所遮擋，頭頂響起一道溫和的男聲：「莫怕。」

王清月順著面前的紫色衣袍抬頭望去，入目是白皙的下巴、嫣紅的薄唇、高挺的鼻樑、一雙眼尾微翹的桃花目以及眉眼下方小小的一點紅痣。

本就不太清醒的王清月看到眼前人越發得失了神，心跳莫名快了許多。她想，這人長得真好看，比以往讓阮綿綿那廝瘋狂舔屏的每一位「男朋友」都好看。

「一時情急，是我嚇到小郎君了。」

連聲音都比常人好聽。

「事出緊急，還請郎君見諒。」

對王清月而言，從美貌衝擊中回神比從看到死人的驚嚇中回神要容易許多。

終於她促使緊繃的聲帶顫動起來：「我…無事。」

一句話出口，剩下的話就容易了，王清月不動聲色將顫抖的手藏進衣袖，艱難地扯動嘴角：「多謝這位、郎君仗義相救。」

－－－－－－題外話－－－－－－

我的男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