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蕭珩醒了的消息一下子在曦玉宮傳開，原本安靜的曦玉宮此刻像炸開鍋了似的，甚至顧不得宮規禮儀，所有人都圍在了暖閣外。
徐子秋得知消息以後，也立刻從太醫院跑了出來。
整個曦玉宮都鬧哄哄的，徐子秋停在暖閣門前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方才他是提着藥箱從太醫院一路跑回來的。
小桃正好從裏面出來，見到徐子秋，連忙道：「徐太醫請進，大人已經醒了，方才風燼和茗香都給大人把過脈，一切都好，您再進來看看。」
徐子秋點了點頭，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然後才邁進了暖閣。
蕭珩和李卿凝還未醒的時候，哪怕每日都有人在暖閣值守，但都讓人覺得暖閣中沒有一點人氣，就算下人在暖閣中小聲交談，也依然覺得這裏太過安靜了。
然而今日蕭珩醒來，整個暖閣的色調彷彿都亮起來了一般。
徐子秋進來時，風燼正扶著蕭珩坐下，因為才醒的緣故，所以蕭珩暫時只能喝一些米粥。
蕭珩也看見了徐子秋，徐子秋下意識地便想低身行禮，蕭珩便先一步說道：「我在鄴京早已不是丞相，身上也沒有一官半職，你不必向我行禮。」
徐子秋動作頓住，神情也有些拘束，哪怕現在蕭珩是很虛弱的狀態，但是氣場依舊，不過一個眼神就能給人壓迫感。
蕭珩剛用完膳，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是精神還不錯，他放下手中的湯匙，瞥了一眼一副如臨大敵模樣的徐子秋，聲音清冷地道：「你緊張什麼，之前和我保證的時候不是挺能說的嗎？」
徐子秋一愣，想起之前自己匆匆進宮，因為急着救公主而在蕭珩面前放言自己一定能救公主的事情，現在才有些羞赧。
其實當時他也並非是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救回李卿凝，但是那種情況下，他只能那樣對蕭珩說。他知道，自己當時但凡有一點猶豫和膽怯，蕭珩都不會讓他進去。
「徐子秋。」蕭珩突然叫了一聲徐子秋。
徐子秋回神，下意識地回道：「臣在！」
隨後，蕭珩便在徐子秋面前第一次低下了頭，他道：「謝謝你救了她兩次，也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蕭珩的聲音落下，整個暖閣都安靜了下來，不管是在一旁站着的風燼，還是正端著湯藥過來的茗香，都好像被人定身了一樣，瞪大了眼睛好像覺得自己出現了什麼幻覺一樣。
剛才是國師大人在和別人低頭道謝嗎？
是他們在做夢吧……
就連徐子秋也呆住了，他剛才……聽到了什麼？
許是暖閣里的氣氛實在太過詭異，哪怕蕭珩再想忽略都沒辦法了。
蕭珩冷眼掃了一圈周圍愣住的人，說道：「追雲給你們安排的事情都太清閑了是嗎？」
風燼和茗香他們立刻打了個寒顫，果然主子還是那個主子。
一群人連連搖頭，然後立刻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徐子秋愣神了許久，才又恢復尋常的神色，對蕭珩說道：「這些都是臣……我該做的，而且我想救的也不是你。」
還沒完全走出暖閣的風燼和茗香一群人第二次僵住了……
不知道是該說這個徐子秋膽子大，還是該說他過於誠實了。
蕭珩聽了徐子秋這話也不惱，雖然他對徐子秋的了解不算多，但是他見過徐子秋看李卿凝的眼神。
只是徐子秋從未將他對李卿凝的愛慕宣之於口，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和李卿凝不會有任何結果，所以他對李卿凝那隱秘的心思，他是打算帶進自己棺材裏的秘密。
將愛慕壓於心底，最後剩下的也只有對李卿凝的一腔忠誠。
蕭珩漆黑的眼眸看着徐子秋，給了徐子秋很大的壓迫感，不過即使如此，徐子秋也不後悔自己方才說的話。
蕭珩看着徐子秋，道：「你能平安活到現在，還真靠以往積的德。」
徐子秋：「……」就當是誇獎了。
蕭珩扶著桌子慢慢起身，雖然才清醒不久，但是他的身體異於常人的強壯，原本需要適應三天才能重新走動，而現在蕭珩就已經能緩慢獨立地走動了。
「進來吧，她還沒醒。」蕭珩出乎徐子秋意料地說道。
徐子秋跟了上去，和蕭珩進了內室，床榻上李卿凝像一尊玉人一般靜靜地躺在那裏。
蕭珩坐在床榻邊，然後握起李卿凝皓白的手腕，感受皮膚下跳動的脈搏。
蕭珩說道：「長生母蠱已經除去，她的身體還是虧損得厲害，不過脈搏雖然虛弱，但還是平穩。」
蕭珩對徐子秋說着李卿凝現在的狀態，他本就擅長毒蠱，醫術也不在話下，更是知道許多南疆才有的醫治方法。單論醫術，放眼天下蕭珩也是排得上前十的。
但是面對這樣的李卿凝，蕭珩依然束手無策。
「你覺得她什麼時候能醒？」蕭珩這是在問徐子秋。
徐子秋沉默不語，現在誰又敢斷言李卿凝什麼時候能醒來。
十天，十年，二十年……抑或者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了也說不定。
李卿凝本就是一個該踏入鬼門關了的人，是蕭珩和徐子秋一起將她從閻王爺那裏把人搶了回來，說是逆天改命也不為過，而這樣做的代價無疑是巨大的。
先不說蕭珩二十多年的功力失去大半，他還失去了身為南疆祭司才擁有的隨意操控毒蠱的體質，蕭珩並不在意失去這些，他只是想李卿凝能儘快清醒，為此要再付出什麼，蕭珩都不會後悔。
李卿凝的身體被長生母蠱虧損得厲害，猶如被蟲蛀空的大樹一般，而何時重新煥發生機，沒有人能夠斷言。
徐子秋也只能不停地對李卿凝用藥，只是效果甚微，可除此以外，他也別無他法。
徐子秋離開以後，蕭珩坐在床榻邊，外面的光影映在腳下，緩緩游移，一室靜謐。
蕭珩轉過頭，他看着李卿凝，目光下移，落在李卿凝蔥白柔軟的手上。他伸出手，將自己的手指擠入李卿凝的指間，再緩緩收攏，與她食指相扣，感受着她掌心的溫暖。
只有這樣，蕭珩才能確認李卿凝還活着，她還在他的身邊。
「李卿凝。」
「李卿凝。」
「李卿凝……」
蕭珩在看着李卿凝，一遍一遍喚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