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大婚(一)

229 大婚(一)

雖然華二姑娘一腳將具屍體踹向他面門不太厚道,但如果他要是敢一腳把屍體踹回華二姑娘臉上,皇上一定活剮了他。

男子漢能屈能伸,他還是不要和華姑娘爭這口氣了。

華平樂接住寧河長公主,伸手按住她兀自在往外流血的傷口,厲聲喝道,「快,去叫阿弩拿止血藥來,去請徐太醫,請連侯爺!」

當歸看看站着的霍延之、華平樂和華大姑奶奶,又看看手裏提着的華平安,認命扔了華平安,竄了出去。

華大姑奶奶見華平安一直閉着眼,被當歸一扔就軟嗒嗒地往下倒,忙撲上前接住,驚聲喊道,「酒酒,快!」

霍延之上前探了探華平安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脈搏,然後在華大姑奶奶期盼的目光中開口道,「沒死」。

華大姑奶奶,「……」

沒死,她看不出來嗎?

他折騰半天就得出了這個結論,虧她還以為他也會醫術!

徐太醫很快來了,為寧河長公主包紮好傷口,又給華平安診了脈,道,「小郡王無礙,只是中了迷藥,又受了驚。

今晚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喝一碗壓驚湯就好」。

華平樂幾人這才放了心,就在這時,連晏清也趕了過來。

他先為寧河長公主診了脈,又為華平安診脈,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

徐太醫被他皺得心慌,忙問道,「侯爺,小郡王不是中了迷藥?」

「的確是中了迷藥的」。

徐太醫頓時放回了心,還好還好,他沒看錯。

要是一個簡單的迷藥都看不出來,他也沒臉再在華府待下去了。

「但——」

徐太醫,「……」

侯爺您有話能不能一次說完?

「但小郡王體內有一種慢性毒,現在應是下毒的日子尚淺,沒有什麼癥狀,脈象上也不顯」。

寧河長公主頓時急了,忙要坐起來。

華平樂伸手按住她,「祖母別急,侯爺定然有法子的」。

連晏清肅然點頭,「長公主不必擔心,小郡王中毒不深,我開幾幅葯慢慢拔了那毒就好。

只是這段日子,小郡王萬不可勞累了,特別是不可負重」。

不可負重?

華平樂眉頭一跳,果然華大姑奶奶立即就道,「那可怎麼辦?安哥兒明天要背酒酒上花轎的」。

華平樂若有所思打量了連晏清一眼,「就那幾步路,我也不算重,應該沒事吧,侯爺?」

連晏清就收回了手,端起茶杯,上下打量華平樂一眼,嗤笑,「華二姑娘平日無事就多讀點書。

別的不說,簡單的,比如負重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是要知道的」。

華平樂,「……」

他這是在說她胖?

霍延之立即與有榮焉道,「表哥說得對,酒酒這幾天很能吃,胖了不少,我就說我送的御廚肯定比華府的廚子得用!」

華平樂,「……」

你們夠了啊!

華大姑奶奶急道,「那怎麼辦?要不去請孟九公子,還是阿鯉小公子?」

連晏清,「……」

都說華府這位大姑奶奶聰明又能幹,看來也是個假把式!

他這麼大個人坐在這,她看不見嗎?

還什麼孟九、阿鯉的,他們那個小身板能背得動阿魚嗎?

霍延之瞥了連晏清一眼,開口,「阿鯉是霍家的人,明天是要隨我來迎親的」。

「噢,對對,」華大姑奶奶歉然一笑,「阿鯉小公子該當和皇上一起來迎親的,我一急就忘了,那還是請孟九公子吧。

他與酒酒兄妹相稱,背酒酒出門子正合宜」。

連晏清,「……」

他是不是跟這位大姑奶奶有仇?

寧河長公主咳了咳,「現在已經宵禁了,送不了信去孟府,明天再去說不一定來得及。

正好連侯爺在這,不如就請連侯爺勞累一番,回頭酒酒有了小皇子,一定去給侯爺拜年」。

華大姑奶奶,「……」

不就是背幾步的事嗎,有什麼來不來得及的?

更別說孟九明天本來就是要來他們華府幫忙送親的,更不存在什麼來不來得及的問題了。

什麼宵禁的更是鬼扯,皇帝都在這坐着呢,還怕宵禁?

連晏清,「……」

雖然目的達到,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有點心虛。

霍延之理直氣壯開口,「那最好不過,我還沒背過酒酒呢,怎麼能讓孟姜先背了,找個能做酒酒爹的糟老頭子最好」。

眾人,「……」

連晏清,「……」

他明天一定背着阿魚在華府多繞幾圈,急死這個混賬!

華大姑奶奶忽地啊了一聲,「皇上你怎麼來了?大婚前新人不能見面的啊!」

霍延之十分淡定地噢了一聲,「沒事,護國寺的方丈說只要我給護國寺捐十萬兩,重塑菩薩金身,就萬事大吉,別說大婚前見面了,就是大婚前洞房也吉利的」。

眾人,「……」

華平樂,「……」

連晏清陰森一笑,「皇上,時候不早了,這就請吧?」

霍延之十分好說話地點了頭,對華平樂說會將當歸留下來照應,乖乖隨着連晏清走了。

華平樂坐到寧河長公主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啞聲開口,「祖母,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先保護好自己和安哥兒。

我很厲害的,不會那麼容易就被人害到的」。

華大姑奶奶翻個白眼,「你厲害?今天要不是皇上恰好來了,你有把握救下我,還救下安哥兒?」

華平樂,「……」

寧河長公主瞪了華大姑奶奶一眼,安撫拍拍華平樂的手,長長吐了口濁氣,「放心,祖母心裏有數。

今天就算我真的不出聲示警,讓你喝下了那碗毒藥,她也絕不會遵守承諾,放過你和安哥兒,更不會放過我,她恨不得我們都死」。

華嬤嬤恨霍延之,也恨隨着霍延之一起造反的酒酒,更恨她這個「袖手旁觀」的政和帝長姐。

華嬤嬤是從她未嫁時就追隨她的老人,這些年她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只有華嬤嬤一直忠心追隨,從未離開過。

她根本想不到她竟是政和帝的人,在他死後還想着要害她的兒孫,甚至想殺她。

寧河長公主只覺心寒,這麼多年,她待她不薄,她們多年的主僕情誼,竟比不過她對政和帝的忠心!

華平樂牽起寧河長公主的手,將臉埋進她手心。

她知道寧河長公主定是對她起了疑心的,從剛剛她提議讓連晏清背她出門子就可見一斑。

但在那樣的情況,寧河長公主卻還是選擇了將她的安危放在了華平安之前。

華平樂感覺到溫熱的淚水湧出眼眶,自她接手華二姑娘的身體后,她一直努力地將華二姑娘的家人當做自己的家人。

不管是華府,還是華大姑奶奶、華平安出了什麼事,她總是沖在最前面,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他們,照顧他們。

那是出於對他們的喜歡和親近,更多的卻是出於責任和感謝。

但從此刻起,她已經徹底將他們當做了自己真正的親人!

「好了好了,別怕,乖乖兒別怕啊!」

寧河長公主伸手將華平樂摟進懷裏,一下一下地撫着她的背,「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可不能哭,新娘子哭多了,會傷福氣的」。

華大姑奶奶忙道,「酒酒,祖母說得對,快別哭了。

時候不早了,我先送祖母和安哥兒回去,你安生睡覺,明天一大早就要起來的」。

華平樂深吸一口氣,從寧河長公主手中抬起頭來,認真點頭,「那就勞煩長姐了」。

華大姑奶奶點頭,又恍然問道,「皇上怎麼會這時候到我們家來了?難道他早就知道華嬤嬤有問題?」

如果他早知道華嬤嬤有問題,為什麼沒有提前示警、甚至清理掉?

如果他不知道,只是碰巧趕上了,那他又為什麼會碰巧出現在這,當歸又那麼碰巧救了安哥兒?

華大姑奶奶的疑惑也是華平樂的疑惑,不過,她沒有多想,明天見到霍延之問一聲就是。

送走寧河長公主幾人後,阿弩帶着幾個小丫頭快速收拾好了房間,蕭明晴竟然還沉沉睡着,那麼大的動靜也沒能驚醒她。

華平樂,「……」

不知道為什麼,就十分嫉妒。

看着睡得香甜的蕭明晴,華平樂突然就覺得自己也有點困。

剛想上床,蕭明晴忽地翻了個身,換了個豪放到足足佔據整張床的睡姿。

華平樂,「……」

這是存心不讓她睡覺?

華平樂在床邊站了一會,蕭明晴卻一點換睡姿的意思都沒有。

華平樂在到底要不要用武力糾正蕭明晴的睡姿間糾結了一會,不知怎麼就想到了九方鳳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說着,「本軍師昨夜夜觀天象……」的可喜畫面。

華平樂,「哈哈哈哈……」

心情大好的華平樂決定體貼一回,想起寧河長公主和華大姑奶奶送來的珍本,轉身去了次間。

那個匣子被華大姑奶奶放在了榻邊的高几上,她的手剛碰到匣子,忽地心有所感,抬頭朝窗戶外看去。

窗外燈火明亮如晝,大蕭的女孩兒成親前一晚,家中都是要徹夜燃燈的,象著着女孩兒出嫁后,前路一片光明。

華平樂看着眼前的盞盞繁燈,恍惚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明亮的夢中。

在那片明亮中,霍延之提着最亮的那盞燈,叫她,酒酒——

華平樂垂眼看了看手邊鎏金嵌玉的匣子,轉身出了院子。

天邊一彎下弦月尖細如鈎,華平樂立在院子裏仰頭看了一會,忽地開口,「出來吧」。

院子內外寂靜無聲,這時候正是夜最深的時候,丫鬟僕婦們忙了一天,個個睡得香甜。

華平樂,「……再不出來,明天也不要來了」。

她話音剛落,一道身影就隨着鼓盪的風落到了她面前,可憐巴巴地看着她。

因着要大婚,霍延之鮮見地穿了一身暗紅綉銀色鴛鴦藤的立領袍子,立在紅彤彤的燈光下,俊俏又英武。

她的福哥兒長大了呢——

不知怎的,華平樂心頭忽然就湧起一股陌生又洶湧的情感來,衝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了他寬廣厚實的胸膛。

霍延之嚇了一跳,雙手下意識舉了起來。

隨即他就意識到自己犯蠢了,覷著華平樂臉埋在他心口,應該什麼都沒看見,忙迅速又不動聲色地將雙手放上了華平樂腰間。

酒酒,這還是酒酒第一次抱他呢!

霍延之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笑來。

這個傻氣十足的笑,華平樂沒有看見,立在院子的燈籠卻看見了,天邊的明月也看見了。

兩人就在這樣在明月下,在紅艷艷的燈籠下靜靜相擁。

不知過了多久,霍延之察覺到華平樂動了動,似是想掙脫他的懷抱,嚴肅開口,「酒酒,這次是你抱我的!」

華平樂,「……」

怎麼?

抱你犯法么?

用得着用這麼一副審犯人的語氣跟我說話?

「你既然抱了,就要一直抱着,不然就叫始亂終棄!」

華平樂,「……」

始亂終棄是這麼用的么?

再一次懷疑,霍瑛死後,這娃就再也沒讀過書!

「所以,酒酒你嫁給我不虧的,我是你的夫君,你想抱就抱,想什麼時候抱就什麼時候抱。

我要不是你的夫君,你這樣一抱,那就是不守婦道,要被沉塘的」。

華平樂,「……」

我錯了,我就不應該抱你,行了吧?

霍延之十分滿意華平樂的「乖乖受教」,留戀蹭了蹭她的頭髮,輕輕放開她,「好了,你快回屋睡覺,明天還要早起」。

「你呢?」

「我——」

霍延之一句搪塞的話噎在嗓子眼,到底沒能說出口,有些挫敗道,「我在屋頂坐一會,明天天亮再走」。

「你也回去睡一會——」

華平樂說到這突然反應了過來,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他,「你,你從什麼時候開始——」

這世上沒有什麼巧合,霍延之能趕在最危險的時候出現,絕不止只是今天晚上守在她的屋頂上,守着她。

「就今天——」

華平樂厲聲打斷他,「說實話」。

霍延之低頭看了看她,到底沒敢繼續撒謊,委屈巴巴開口,「就是從軍師不許我再見你那一天開始。

我白天不敢見你,只好晚上偷偷來瞧幾眼。

怪只怪現在夜裏時間短,我還沒瞧幾眼呢,天就亮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在這裏待一夜的」。

華平樂被他氣得笑了,這十月的天,他也好意思說什麼夜短夜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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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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