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霜華！」

外面陰風陣陣，又一次驚醒了。

扶顏喘著粗氣，掀開被褥，出門來到庭前。

雖快春日，但風還是凜冽，風中夾雜着泥土的味道，他猛吸一口，淚水止不住地從眼角落下，「明日或許要變天了。」

那日的記憶苦不堪言，今日的扶顏也沒有放下。

…………

…………

那日，他快馬加鞭趕回來，卻是見證了皇城人間煉獄。

大火就像是惡鬼，肆意吞噬著皇城。

恍惚間，扶顏似乎看到了一隻倔強的小蝴蝶，她似乎是想要飛出牢籠，卻都是徒勞。

小蝴蝶很快被火光吞噬，從城樓之上緩緩落向地面。

扶顏發了瘋似的向前衝去，跌跌撞撞地來到她的面前。

見她是帶着微笑的，他倒是鬆了口氣，最起碼，霜華她沒有痛苦，是開心的去的。

「啪——」扶顏重重地給了自己一耳光，「不能這麼想！霜華這個樣子，怎麼可能……」，眼淚不爭氣地往外冒，一朵一朵如小花朵落在她的眉眼之間，「她怎麼可能會安心離去啊！啊——啊——」

他顫抖著，想要為她擦拭那些污垢，可他看着她的面容，久久不敢動。

霜華她已經走了，在他的面前，他就像個小雞仔，毫無辦法。

明明不久前，她還是笑着和她道別。

明明不久前，他決定等他回來，就來娶她的。

這一切，都被冬日裏這場大火燒的一點不剩。

「扶顏，等你回來正巧就是花燈節，我們去看花燈好不好啊。」

「好，公主殿下。」

臨走那日，其實父親告誡扶顏，有任何風吹草動都不必理會，他只需做好分內之事。

但他問過父親，「為什麼要如此。」

父親答，「各取所需罷了。」

好一句各取所需，什麼都沒有了。

更離奇的是，第二天，霜華的屍體不見了，消失的乾乾淨淨。

這件事情只有扶顏知道，旁人並不知曉。

他知道了，霜華只是想和他玩捉迷藏，就像小時一樣，扶顏大多時候都能找到她的。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自此十年，扶顏沉迷於那些邪門歪道，整日都想着法與鬼魂妖魔交流，只是為了與霜華相見。

又是一年寒冬，扶顏看書看的有些頭疼，便想着出來走走。

庭前陰風陣陣，本接近冬，但庭院中仍有一樹梨花盛開着。

旁人都說這是不祥之兆，但扶顏覺得，或許是霜華她想看梨花了。

她小時最愛牽着他的手，去后池看梨花。

沒成想，扶顏轉頭看到了一個人，她就像是惡鬼般，本應該用來牽着他的小手，此時卻沾滿鮮血，是他父親的鮮血！！

「滴答——滴答——」這樣安靜的夜，這樣的聲音，更令人感到寒冷刺骨。

他跌跌撞撞地沖向前，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看着她的背影，想到了從前種種。

那個穿着黃衫裙的小姑娘，固執地說：「不要叫我公主殿下，扶顏，你叫我一聲霜華，可好？」

「霜……華？」

聽到名字的瞬間，霜華就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微微顫抖地轉過身，眼底里竟是不可思議。

霜華轉身的瞬間，扶顏的夢碎了，他心中的小姑娘再也回不來了。

那一瞬間他認定，這不是他的霜華！他的霜華的目光永遠都是清澈明亮，絕不是一副眼神兇惡、仇視世間！

霜華身着一身黑紅色衫裙，萬千青絲隨意散落，眼底的兇惡藏不住，直直瞪着扶顏，她認出扶顏了，可她卻不敢出聲回應。

扶顏不敢相信與她相見會是這日，更不敢相信她會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二人就這樣遙遙相望，霜華的目光已不再純凈，而扶顏也不是什麼好人。

再也不是從前的黃衫裙和小公子了。

她有些心虛，下意識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頭顱，轉而向扶顏致歉，「對不起，扶顏。」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扶顏幻想的重逢並不是這個場景，他不想聽到她的小公主跟他說對不起，他只是想要再見到她，就行了。

可是，小公主的手中沾滿他父親的血液，他的悲傷大過於對她的思念。

可是，當她說抱歉的時候，扶顏又想起那日了，明明自己是始作俑者，自己又有什麼臉面來恨她呢。

她又走了，而冬日裏的第一場雪也悄然而至。

院子裏留下來的是扶顏和他的父親，扶顏就像是個冷酷無情的機器，機械地用白雪埋葬父親，機械地期盼，期盼父親來生能做個清白人，斷不能再捲入紛爭了。

待處理好一切事務，扶顏便將祖宅賣了，去了一個無人認識他的地方，娶了一位女子，擁有了後代。

在扶顏彌留之際，他告訴自己的後代，家族唯一的使命便是——誅殺蓮公主。

他雖然說出口便覺得後悔了，但他也不覺得後悔。

「霜華，我雖愛你，但我也恨你，無論你在哪，無論你是不是人，我都經歷一次次輪迴，將你誅殺。」

「我不後悔我愛你，我也不後悔我恨你。」

這麼多年的執著，若只是為你，扶顏認，可斷不能讓她為害人間。

自那日霜華走後，家中便丟了本書。

那本書裏面的內容大致是這樣的：「……若能集齊九百九十九枚魂魄（1），便可一躍登仙，……」

這種邪魔歪道出來的仙也只會是邪魔歪道。

扶顏不希望她陷進去。

院中梨花終於應季盛開，扶顏看着那些雪白的小精靈，想要伸手抓來。

「扶顏，給。」

那個穿着黃衫裙的小丫頭撿了朵梨花，輕輕放在扶顏的手掌心。

扶顏握著梨花，漸漸地睡著了，做一個永遠都不會醒的夢。

是嗎？

——————前篇完——————

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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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文設定只要是個活的，魂魄都是七魂六魄，一共十三個魂魄，999個魂魄就是魂+魄，單魂也可，單魄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