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玄武門之變（十五）
玄武門外，激烈的攻防戰仍在繼續。
簡陋的器械讓攻城變得十分艱難，長林兵用沖木連撞數十下，也沒撞開厚重的城門。
其自身反而在城上禁軍無情的箭雨之下，損失慘重。
但是，李思行、馮立等沒有放棄，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他們都要盡最大的努力去營救。
忽然，城頭一陣騷動，箭雨也詭異的停了。
「城下的，都別打了，看看這裏。」有個破鑼似的大嗓門在城頭向著李思行等人喊話。
李思行、馮立諸將正舉著盾牌，指揮攻城，聞言不禁都抬頭上望。
卻是老熟人，滾刀肉——程咬金。
李思行心知不妙，急忙厲聲道：「程咬金，太子和齊王何在」
程咬金哈哈大笑，一臉得意：「俱伏誅矣，且看這裏。」
一旁閃出悍將郭孝恪，一手拎着一顆血淋淋的頭顱，伸出城頭、給城下眾人看個真切。
李思行等看清了，果是李建成和李元吉首級無疑！
「太子殿下！」
「齊王殿下！」
城下，頓時一片悲痛欲絕的哀嚎之聲，李思行也眼前一黑——終究還是來不及了啊！
程咬金多機靈，趁勢補刀：「諸位，大勢已定，還是降了吧。秦王殿下說了，只要諸位歸降，不究前罪，還有封賞。」
一眾長林兵和齊王親衛心中茫然，戰意頓消，如今，效力之人已死，他們該何去何從
李思行卻紅了眼，他才不信李世民會大度的放過他們，保不齊只是先安撫他們、然後再清算。
「諸位，李世民卑鄙無恥，何足採信」當即，他放聲痛呼：「太子、齊王待我們不薄，今既身死，咱們便去屠了秦王府，以為報復！」
「對，為太子、齊王報仇！」長林兵和齊王親衛被激起了報復之心，感念舊主昔日恩德，立即群情激奮。
馮立也是悲痛無比，立即響應道：「走，去秦王府。」
霎那間，剩下一千大幾長林兵和齊王親衛立即放棄攻城，像潮水般隨着李思行、馮立撲向秦王府。
「該死！」程咬金頓時急得直跳腳，他沒想到這群人如此頭鐵、竟要來個玉石俱焚。
他老程的家眷可都在秦王府呢。
郭孝恪也慌了神，他也是一個繩上的螞蚱：「程將軍，秦王府萬不能有失，這該咋辦」
一旁的呂世衡馬上道：「二位將軍勿慌，末將願領兵出擊，增援秦王府。」
卻是這貨見太子、齊王已死，認為長林兵和齊王親衛八成已軍心散亂、或不足為懼。
所以，想趁機撿個便宜，多得些功勞。
程咬金和郭孝恪一聽，立馬考慮這建議的可行性。
蘇定方卻立馬強烈反對：「萬萬不可！我等首要任務，是扼守玄武門，萬不可輕率而出、捨本逐末。」
「那長林兵乃世間精銳，加之已成哀兵，若追急了，必掉頭死戰，諸位有信心能敵得過」
「若不幸被敵軍趁勢反撲、奪占玄武門，誤了秦王殿下大事，咱們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最後，他又補充加警告道：「這也是軍師的意思，諸位自要自誤。」
不得不說，蘇定方不愧是千古名將之姿，腦子確實比程咬金等人好使，更非呂世衡可比。
歷史中，就是這呂世衡貪功，率軍輕率出擊，結果被李思行、馮立一波反殺。
若非張公謹、常何死命頂住，差點就失了玄武門。
所以，有此前車之鑒，夏雨才安排了蘇定方來玄武門坐鎮，更是一再囑咐不可輕出。
而一聽這是夏雨的意思，頓時鎮壓了一切異議，呂世衡更不敢再吭聲。
「可、可秦王府怎麼辦」程咬金有些關心則亂，急得直搓手。
「程將軍安心。」蘇定方頭腦冷靜：「賊兵要去秦王府，走芳林門最近，但高治中必已得手，若再繞道，定會耽擱時間。」
「程將軍不如馬上去見秦王，讓陛下下旨，詔示太子、齊王謀逆，讓亂兵棄械投降，並授權秦王調動諸軍鎮壓不服。」
「太子、齊王餘黨見大勢已去，必然崩潰而降。」
「且秦王府中，文有杜如晦大人，武有秦瓊將軍，定能撐到援兵到來，保全諸位家眷。」
程咬金頓時眼睛一亮，連聲道：「對，對，小蘇不愧是軍師的弟子，這腦子真是靈醒！老郭，咱們快去見殿下請旨。」
郭孝恪也覺得如此甚為妥當，連忙點頭，二人當即慌忙提着李建成、李元吉腦袋，下城飛馬直奔南海子。
蘇定方這才鬆了口氣，忽然眼前一黑，頓時軟倒在地。
「蘇將軍！快，軍醫！」
常何等人大驚，這才想起蘇定方適才硬頂了李思行一箭，趕緊召喚軍醫過來急救。
南海子。
李世民率三十四將縱馬狂奔，急馳而來，一路之上又是嚇得一眾太監和宮女狼狽奔逃。
剛趕到南海子邊，便見龍舟外面，竟已圍了一圈數百元從禁軍。
雖然事發突然，且有內應配合，但畢竟是皇宮重地，侯君集帶兵犯駕仍然驚動了警訊。
但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多達兩萬人的元從禁軍，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一時竟只有這數百人趕來救駕。
而侯君集也不示弱，率五百秦王府親衛死死守住龍舟，挾李淵而自保。
趕來的禁軍見皇帝被擒，投鼠忌器，又無重臣拿主意，一時也只能幹瞪眼、不敢妄動。
局面，一時相持不下。
「秦王殿下到。」尉遲恭見狀，一聲熊虎般的怒吼震動全場。
增援的禁軍看見李世民，臉色都是複雜無比。
天策上將、大唐秦王，在軍人的眼裏，就是常勝無敵的戰神，威望崇高、備受崇拜。
但現在，謀逆的也是這位秦王，讓禁軍們一時無所適從。
李世民一見侯君集控制住了局勢，心中鬆了口氣，勒馬環視眾禁軍，神情威嚴：「爾等是何人部下」
一名年輕小將猶豫了一下，還是出列道：「秦王殿下，是末將。」
李世民瞅了一眼，隱約覺得有些面熟，便笑道：「有點面熟，你曾在孤帳下效力過」
「末將李海岸，曾隨殿下東征王世充、竇建德。」
李世民恍然大悟，大笑道：「原來是故人。昔日，就是你攔著孤和軍師不讓進營的吧」
提起過往糗事，李海岸頓有些尷尬，喃喃無語。
不過，經此插曲，現場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緩解了許多，不得不說，李二童鞋真是控場的高手。
「呵呵，你倒是耿直。」李世民一語相關。
的確，微妙之際，大多數禁軍都消失不見，固然有一部分是李世民早就打過招呼的內應，但更多的是暗中觀望風色、以便下注的牆頭草。
所以，最後巴巴趕來的，便只剩下李海岸一人，你說耿不耿直吧。
當然，李海岸也不是傻子，現在終於回過味來，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現在也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啊。
李世民語氣懇切：「李校尉，孤也不為難你，且率部在一旁安靜等待，孤這就去見父皇，稍後必有交待如何」
李海岸也無選擇，點點頭，便示意眾部下暫時收起兵刃，退到一旁等侯。
緊張之局面，立時解除。
李世民鬆了口氣，到底還是用他的威望鎮住了場面，當即率尉遲恭等下馬，正要上龍舟，忽然瞥見縮在一旁、捂著腮幫子不敢吭聲的韋寬，不禁安慰道：「公公受驚，也請在此等侯如何」
太監最是機靈不過，看着李世民身後虎視眈眈的眾將，韋寬哪敢說個不字，恭敬無比道：「奴婢不敢，請殿下自去。」
李世民這才點點頭，直上龍舟。
侯君集見李世民終於趕到，不禁長出口氣，高興的上前相迎：「殿下，末將幸不辱命。」
「君集辛苦。」
李世民讚賞的拍了拍侯君集的肩膀，一轉頭便看見了目欲噴火的李淵，一時尷尬非常。
「父皇。」李世民硬著頭皮，上前見禮。
李淵強忍怒火，一臉冷陌：「不敢當，朕可沒你這樣的好兒子。兵變你好大的膽子！」
李世民一臉愧色，自辯道：「父皇容稟。兒臣如此，也是不得已。前兩日，兒臣得知，大哥和三弟準備借出征送別之際，先殺兒臣、再誅臣僚。兒臣若不奮戈一擊，只能等死。」
說到這裏，李世民已是哽咽，撲通跪倒：「父皇，我也是您的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