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給本王擦背
柳青璃從新戴上鐲子，明明很累，可不想讓趙卿舒擔心，還是擠出笑臉。用了晚膳后，兩人陪趙卿舒聊天。趙卿舒明顯有話要說，臉色虛弱也一直在強撐著。聊天聊了一半，趙卿舒突然開口說：「以後我死了，就把我葬在家鄉的山坡上吧。」夜歸塵臉色一變，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趙卿舒微微彎起了眼睛，眸中滿是回味和悵然，自顧自地說：「記憶中，那裡有一大片扶桑花，一到花期，漫山遍野的紅，很是好看，我已經很多年沒回去看過了……」夜歸塵明顯不贊同，沉聲說：「娘，你理應葬在夜家祖墳。」趙卿舒能理解夜歸塵的意思。夜歸塵覺得只有進了夜家祖墳才能顯出她的尊貴。要知道夜家祖墳以往只有夜家正妻才有資格葬進去的。可現在，她的兒子是王爺，一切都得她兒子說了算。她如果想，她兒子甚至可以將先王妃刨出來，給她騰地兒。可這一切，對趙卿舒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夜家困了她一輩子，她如今都要死了，還不能奢求一次解脫嗎？趙卿舒垂目搖搖頭，語氣無比堅決：「我意已絕，你別勸了。」夜歸塵欲言又止地望著她，很多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他並不想違背趙卿舒。他沒辦法，乾脆就把希望寄托在柳青璃身上。夜歸塵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陪娘好好聊聊。」這是想讓自己做說客嗎？柳青璃頓覺壓力很大。夜歸塵出了房間，留柳青璃跟趙卿舒相對無言。柳青璃起身給趙卿舒捏了捏肩膀，沒有直接勸她，而是先問：「娘，可以跟我說說，您為什麼不想進夜家祖墳嗎？」若趙卿舒真的不想去，柳青璃一定不會違背她的意願。哪怕因此得罪夜歸塵。趙卿舒眼神很空，眼底沒有絲毫情緒，臉色發白，嘴唇還在微微顫抖：「我沒跟你說過吧，我跟塵兒父親的事……」柳青璃乖巧地依偎在她身邊，做一個無聲無息的聽眾。趙卿舒緩緩閉上眼睛，眼底閃過一陣鈍痛：「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我這輩子都沒有遇到過這個男人。」柳青璃覺得，趙卿舒和夜歸塵的父親之間，一定有很多故事，而且不是什麼美好的故事。因為趙卿舒此刻的表情，只有痛苦，語氣中還夾雜著幾分厭惡。趙卿舒病弱的臉上閃過痛色，徐徐開口講述起來：「我出身也不好，普普通通的農家女，因為家裡鬧飢荒，跟著家人逃難來到這裡。」「我在這兒遇到了那時的鎮西王。」「彼時，他風度翩翩，身份尊貴，表面儒雅溫柔很會討女孩子歡心，而我風華正茂，年輕貌美。」「他故意接近我，騙取我的芳心，卻隱瞞他已經娶妻生子的事實。」哪怕過去了那麼多年，趙卿舒回憶起這段過往，依舊覺得難受和屈辱，眼眶都有些紅了。她強忍著不適，絮絮叨叨地說：「我知道真相后，就想離開他，可那時候，我卻發現自己懷孕了……」「我的母親在逃荒途中去世，父親帶我來了這裡后，沒多久也撒手人寰，我一個舉目無親的孤女，肚子里的孩子，成了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絆，我捨不得他。」柳青璃突然覺得很能理解趙卿舒。
感同身受。她現在，也很捨不得肚子里的寶寶。哪怕明知他不該存在，還是想生下他，只是希望以後在這世上，不那麼孤獨。柳青璃看趙卿舒顫抖的厲害，握住了她的手，無聲地給予他力量。趙卿舒依舊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我想帶著孩子偷偷離開，卻被他知道了！」「夜家規矩多，說什麼也不准他們夜家的血脈流落在外，可他也不願休妻，他一開始還哄著我，要將我養在外面。」「我尋死覓活，他怕我真的打了孩子，竟用卑鄙的手段逼迫我成了他的妾室，日日夜夜派人守著我……」「後來塵兒出世，為了他我忍辱負重，在夜家苟延殘喘的活著，這些年熬過多少爾虞我詐，甚至我自己深陷牢獄，只為了讓塵兒成長起來。現在，塵兒成為鎮西王，我也算從夜家裡解脫，我實在不想以後死了，還要跟夜家有瓜葛……」柳青璃心中大為震撼，也無比心疼趙卿舒。她也顧不上夜歸塵讓她留下來的目的了，主動說：「娘，我不知道您以前竟過得如此苦，我會幫您說服王爺的。」趙卿舒以前真的太難太苦了。柳青璃真心希望她以後能自由自在的，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柳青璃安撫了趙卿舒，就去找夜歸塵，想說服他。結果她到了夜歸塵的房間，卻發現他正沐浴，身旁還沒有下人伺候。屋內水汽瀰漫，水霧氤氳。柳青璃一眼就看見了端坐在木桶里的夜歸塵。漆黑如墨的發隨意地散落在他肩上，發稍微微濕潤，緊貼著那細緻如瓷的肌膚，俊美如神祗。他身上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種不容人忽視的矜貴，讓人移不開眼。柳青璃一時有些看呆了，直勾勾地盯著他忘了反應。突然，一塊汗巾驟然砸了過來，精準地蓋在她頭上。柳青璃一下回神，嚇得立刻捂住汗巾，閉上眼，顫顫巍巍地解釋道：「對不起，王爺，門沒關我就進來了，我不知道你在……我馬上就滾。」她剛轉身，身後卻傳來夜歸塵平靜的聲音：「過來。」柳青璃慢慢取下頭上的汗巾，遲疑地四處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旁人。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確定反手指著自己問：「王爺是在叫我嗎？」「不然這裡有鬼？」夜歸塵神色不耐，實在想不通這個女人怎麼一會兒精明，一會兒又這麼蠢。柳青璃捉摸不透他到底想幹什麼，捏著汗巾一點點挪過去，眼睛始終盯著自己的腳尖，低聲問：「王爺，有什麼吩咐？」夜歸塵緩緩閉上眼睛，往前俯身，趴在木桶邊上，抬手隨意指了指自己的後背，語氣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情緒起伏。「過來給本王擦背。」柳青璃：「啊？」她沒聽錯吧？夜歸塵不是很討厭她，看她一眼都覺得髒了眼睛嗎？居然會主動要她給他擦背。他到底在想什麼？見她遲遲沒有行動，夜歸塵又睜開眼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還愣著幹什麼？本王命令不動你了？」柳青璃有些猶豫，想起還要幫趙卿勸他的事，只能硬著頭皮說：「不是，我這就來……」她緊張得渾身僵直，幾乎同手同腳地走到了木桶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