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嚴厲的先生

走了半刻鐘，終於回到主殿，楚風簫將人帶到皇上面前，並說明方才遇見的事。

皇上見狀也顧不上其他事宜，當即帶着東方闕回往皇宮，臨行前特意交代東方晨務必查清刺客之事。

帝后離開國寺，東方晨便令剩餘護衛禁軍重新檢查國寺周圍，看是否還有刺客。

一切安排妥當，才想起楚風簫：「此次安全是本殿負責，出了這樁事，是本殿疏忽了，公子這傷……」

再見東方晨，前世絕望致死景象侵入腦海。楚風簫已經聽不清東方晨所言。

……

當日，白寒死後，楚鳳霄行出暗室，冷冷地看着楚鳳菀：「今日誰也救不了你！」語落抬手發簪飛出，楚鳳菀大驚。

然發簪到中途卻被東方晨擋下。楚鳳霄沉眸：「今日誰也救不了她！」隨手拿起一件刑具直衝過去，楚鳳菀大驚失色，東方晨將人護在身後，溫聲安慰：「不怕。」

最終刑具落在了東方晨身上，東方晨疼得悶哼一聲，奪過刑具一個用力，楚鳳霄便被甩了出去。滿眼不可置信：「為了白寒，你竟要殺了我！為了一個死人！」語落，滿身戾氣沉步行向楚鳳霄。

這樣的東方晨，莫說楚鳳霄便是楚鳳菀也是第一次見。楚鳳霄不自覺後退，東方晨猛然抬手攥住楚鳳霄手臂，唇角勾起一抹殘酷：「你不是一直愛慕我么？今日我便圓了你的夢。」

抬眸掃過周圍，最後目光落在不遠處放着刑具的桌案，拽著楚鳳霄過去，輕揮衣袖，所有刑具悉數掉落。同時將楚鳳霄甩到桌案上。

到了此刻，楚鳳霄才明白了東方晨的目的，忙要掙脫，然東方晨早已看出身下人的企圖，抬手將人死死禁錮。

楚鳳菀緊緊攥拳，終是忍不住開口：「皇上……」

東方晨沉聲：「全部退出去！否則凌遲處死！」

楚鳳菀冷眸看向楚鳳霄，終是不甘退出。

到了此刻，楚鳳霄心知今日逃不了了。這個人連最後一分尊嚴都不願給她留下。

回想自己這一生，回想自己傾盡全部真心相待的男子，最終給自己的卻只有殘忍。楚鳳霄想哭，想哭一哭自己這可悲又可笑的一生，可卻發現竟一滴淚也流不出，最終笑了。

這笑容讓東方晨不禁停下動作，冷冷地看着她：「你笑什麼？」

見東方晨臉色沉下，楚鳳霄笑得更加肆意。

「你笑什麼？」東方晨再次追問。然而楚鳳霄沒有回答，最終笑着看向東方晨再無聲息。

東方晨再次開口：「我在問你話，楚鳳霄，回答我！」說着用力握住楚鳳霄肩膀，也直到此刻才察覺楚鳳霄已經沒了氣息。手上忽然感覺到一絲溫涼。是楚鳳霄眼角低落的淚水。楚鳳霄在笑着時終是落下了一滴淚水。

這一刻，東方晨只覺自己的心好似被什麼東西狠狠剜走，疼得窒息。他慌了，拚命地為已經失去聲息的人輸送內力：「楚鳳霄！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死！」「你不準死你聽見了沒有！」

可惜身下的人終是再難醒來。

……

「公子？」見楚風簫不應話，東方晨再次開口。

東方晨的話拉回楚風簫思緒。隔世再見，這人依舊是如此模樣，溫潤如玉。

楚風簫心中冷笑，怎麼辦呢？真想將這塊溫玉狠狠碾碎。眸中閃過殺意，不能急，再三壓抑才忍下。對着東方晨輕輕搖了搖頭：「多謝殿下關心，在下無礙，這點小傷，稍後自己處理一下便好，殿下還有他事要忙，在下便先告辭了。」說完也不等東方晨回應，轉身離開。

殺意！方才楚風簫眸中殺意雖一閃而過，還是被東方晨捕捉到了，但再看不過是一個素不相識八九歲的孩子。許是自己看錯了。

刺客出現，大部分禁軍護衛都隨皇上皇后及受傷的七皇子先行離去，剩下的禁軍也在搜尋刺客，眾人只能等候其他禁軍護衛到來再回府，哪知到了傍晚都未到，眾人只得在國寺廂房休息了。

到了晚上，楚風簫有些不放心東方闕的傷勢，便換了身深色衣衫隨便扯了塊布蒙上面閃身離開。

七皇子府，東方闕雖傷得不重，但依舊昏迷不醒，皇上在那守了會兒便因為公務不得不離開，皇上一走，皇后也回了鳳棲宮。

確定所有人都離開后，一個身影翻窗而入：「東方兄再裝下去，我可就給你喂苦藥嘍！」

東方闕睜眸故作虛弱：「藍兄，我是真的傷了。」

來人乃是現任藍家的掌家人藍玥公子。藍家是當下最神秘的世家，世人只知藍家之人惹不得。

藍玥聞言忙閃身過去探脈：「傷得不重，不過以你的身手不該挂彩呀！」

東方闕嘆息一聲：「人家費勁心思殺我，若我一點傷都不受，肯定得被懷疑。」

藍玥瞭然：「你這在宮中做個痴傻皇子也不容易，要不幹脆詐死，到我藍家做個幫工，以咱倆這關係，我肯定不會虧待你的。」

東方闕唇角微微揚起：「你確定？」

藍玥只覺背後涼颼颼的：「那個，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一個閃身翻窗而出。

東方闕蹙眉：「好好的門不走非要走窗戶，什麼毛病。」

一離開東方闕卧房，藍玥便察覺一道身影向這邊摸了過來。心下警覺飛身過去，尚差十步之遙對方已然發覺停身。

對峙之間，對方倏然手持竹枝直刺過來。藍玥忙抬掌格擋。一擋之下，藍玥眸色沉下：「年紀不大，武功不錯，有趣。閣下深夜潛入七皇子府，有何貴幹？」

久久不得答音，藍玥暗忖，莫非是東方晨派來的殺手？眸中閃過殺意，出掌便是殺招！對方背過竹枝，抬掌迎上，均被震退，但明顯對方傷得更重。

來人心知不是對手飛身忙逃。

想逃！沒那麼容易。藍玥忙追了過去，不得不承認這人輕功不錯，不過與藍玥相比終是差了不少。

幾個起落間，已然被攔下去路。

藍玥冷眸：「閣下今日若不說出來七皇子府的目的，怕是難逃一死。」

見逃不得，來人抬起竹枝再次攻了過去，這次竹枝招式狠戾，招招精妙，藍玥眸中少有地提起了幾分興緻：「白家劍法，更有趣了。」

幾回合下來，竟也被竹枝傷到幾分。單憑白家劍法便能傷我白斬風恐怕都做不到，這年紀應是白家小輩，但白家遠在邊疆……當下京都之人與白家有干係的唯有丞相府新回來的那位小公子，倒是奇了。好奇下藍玥起了幾分玩心。

打了幾番，來人也看出了藍玥的意思，眸色一冷發了一枚暗器，藍玥面上一驚忙抬手接下，再抬眸人已遠離，只留下一個背影。

可就是這個背影，讓藍玥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如瀑墨發散落腰間，隨着夜風輕輕浮動，綽約身姿在淡淡月光的映襯下更顯曼妙動人。

來人身影消失很久，藍玥才回過神，摸了摸下巴：「想不到那位小公子竟然是個女嬌娘，這單身了十幾年莫不是姻緣到了？」這才想到手中還攥著暗器呢，低首，只見哪裏是什麼暗器，分明是男子的發簪。

來人逃走後，徑自回了國寺楚風簫廂房。此刻，楚風簫氣血不穩，忙盤膝調息，半個時辰后才恢復如初。這人是什麼人，修為極高，但願不是東方闕的敵人。

第二日，眾人各自回府。

楚風簫一日假期就這麼結束了，又恢復了此前的按時上下學府的日子。

放假前，東方闕還總是來崇明學府，如今一連幾日都未露面，楚風簫不免有些擔憂，當日探脈雖說傷得並不算重，但東方闕畢竟是個養尊處優的皇子。要不今晚去看看？正想間，就看到東方闕一臉開心地跑到楚風簫身旁乖巧坐下，一臉埋怨：「哥哥，闕兒受傷好幾日了，你也不來看闕兒，闕兒好傷心。」

怎麼沒去看你？不過是半道被人打跑了而已。之後回了楚府，不出錯楚博尚與楚定坤還恨不得給自己找點麻煩，哪敢輕易行動。

東方闕也理解楚風簫的處境，笑笑：「哥哥，闕兒騙你的，要是沒有你，闕兒早就被壞人殺死了，哪裏會因這麼小的事生你的氣呢。」

楚風簫無奈笑笑，說話間陳閆行入，依舊如平常一般以時事入策論，課堂結束后，楚風簫等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學。哪料陳閆忽然開口：「稍等片刻，為師還有話要交代。」

楚風簫心下一緊，該不會又要拉我去陳家吃飯吧？

陳閆：「溟川，再有四個月你就要進行會試了，近期我會延堂一個時辰，並且取消你的假期。」

酈溟川拱手：「學生謝過老師。」

楚風簫與韓書一臉同情地看向酈溟川。

哪知，陳閆再次開口：「風簫、書兒，再有一月便是院試，你們留下同溟川一起，若是此次院試不過，便將入學以來為師所講全部抄寫一百遍。」

楚風簫、韓書臉瞬間黑了：「老師，您……說笑的吧？」

陳閆沉眸：「為師什麼時候同你們說笑過？」

兩人趕忙將方方收拾好的書本放下，仔細誦讀起來。開玩笑，必須過。

東方闕小聲同楚風簫說道：「哥哥，不怕，到時候若是沒過，闕兒幫你一起抄……」

「東方闕，現在你可以走了，還有自明日起半年內你不用過來了。」

東方闕有些不悅，垂眸，這個臭老頭子。

陳閆：「若再不走，以後都別想再過來。」

東方闕趕忙起身：「那哥哥，半年後闕兒再來陪你。」這個死要面子的臭老頭！這筆賬我可記下了，你給我等著。

接下來的一個月，韓書與楚風簫可是嘗到了陳閆的嚴厲，每日課業增了兩倍不止。除了延堂一個時辰外，晚上回到家還要再做一個時辰的課業，每日哪裏還有修習心法的時間。

楚風簫忽然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照這個勢頭下去，不走宦途路才怪，說什麼會給選擇，這還選個毛？

日夜苦讀，院試終於到了，楚風簫與韓書同時鬆了一口氣，終於要解放了。

到了考場上，看着院試的卷子，兩人慾哭無淚，就這題哪需要做到那個程度，同時在同情酈溟川時也看到了自己未來應試的模樣。

最終結果也不負兩人這番努力，院試第一名韓書，第二名楚風簫。兩人本以為到這算是能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哪知陳閆在誇讚完兩人後，直接宣佈了一個噩耗：「書兒還有風簫呀！為師想着應該趁熱打鐵，就給你們把三年後的秋試名字報上了。從今日起……」

兩人瞬間覺得天都黑了，陳閆後面的話兩人壓根沒聽清。不是，趁熱打鐵，這也熱不了三年呀！楚風簫此刻更加有上了賊船的感覺，這豈不是說三年內都別想抽出時間練武，這不能夠，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那個……老師，風簫今年才方滿九歲，三年後也不過十二歲而已，風簫覺得參加鄉試可以再晚幾年。」

陳閆冷眸掃過，楚風簫忙改口：「嗯……早幾年也沒啥不好的。」

韓書小聲嘀咕：「風簫師兄，老師一個眼神你就慫了，師弟看不起你。」

「怎麼？書兒，你有意見？」陳閆看向韓書。

韓書勉強擠出個諂媚笑容：「沒，弟子沒意見。」

陳閆輕輕頷首：「那開始上課。」

好在，之後三個月，陳閆精力都在酈溟川身上，楚風簫這才能抽出點時間好好練練武。

這日，在竹林中武完一套劍法后。這一日沒好好作課業，怎麼有種負罪感。楚風簫不禁扶額，當初果然不該投身陳閆這老頭門下，弄不好未來真得給我整成個文官。

正想間，忽覺背後冷意襲身，忙回身抬掌迎上。一瞬，林間竹葉飄飛。

「是你！」楚風簫沉眸。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在七皇子宮攔下楚風簫去路的藍玥。

藍玥收掌，唇角勾起一抹邪魅：「楚姑娘可真是讓在下好找。」

楚風簫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