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爺爺，太子要死了

周乾走下樓梯，西斜的陽光打在身上，渾身暖洋洋的。後院的桃樹上結著青桃，陽光透過樹葉落到石桌上。

望着坐在石桌旁頭戴黑紗冠的老頭，周乾硬著頭皮坐下，他怕自己被拍的當場去世。

這老頭子，手勁兒賊大。

……

半柱香后。

朱元璋皺了皺眉：「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想起來也不告訴你……周乾低聲道：「想不起來。就記得朱皇帝和馬皇后的一些事，有些記得起來，有些記不起來。」

沒有繼承原主記憶，要是敢裝說自己記得，肯定會露餡，而且他真記不起來。

朱元璋沉吟一下，樂道：「咱是你干爺爺，你記不起來的，咱可以說給你聽。」

這幾天盼著孫子醒來，現在不敢冒風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朱元璋決定轉換思路，演個干爺爺來慢慢開導他。

四人之前都通過風了，周長平得到朱元璋的眼神示意，結結巴巴問話：「我是你……叔叔。」

見朱元璋看他，周長平立刻補充道：「十年前我收養的你。」

周乾抬頭打斷，「所以你們是***爺爺，干叔叔，你們兩沒有父子關係，那他們呢？」

穿越多了個爺爺叔叔，周乾自然是不舒服的，不過考慮到，面前這幾個人不辭辛苦照顧自己，他也就接受了。

原身到底怎樣，還有沒有什麼仇家女人，他一概不知，因為他和原身的記憶一點兒也沒融合。

或者說，在周乾看來，只要對這個叔叔和干爺爺孝順些，也算是還這具身體的人情了。

有閑心怨天尤人，還不如抓緊時間問清楚叔叔爺爺，這個明朝的具體情況。

一來，有必要時可以讓叔叔爺爺幫忙。二來，還可以了解下之前的事。三來，找到新的方法，奮鬥在洪武朝。

片刻之後，周長平端了兩碗麵條上來，這是朱元璋要求的。

數年前馬皇后離世，這位朱皇帝經常會讓宮裏做一碗麵條，放幾顆蒜。說這飯菜吃起來香，總感覺自己還年輕。

朱元璋吸了口面，說道：「咱的情況都告訴你了。」

「明白了。」周乾點點頭，時間很短，但他了解到不少。

面前的老頭姓狄，家裏有個乖巧溫和的兒子叫狄子彪。

老家在鳳陽府，當年積攢了些土地，家裏小有餘糧，來應天養老來的，但他不喜歡帶人去他家。

周長平帶着周乾從北方來應天尋九年前的親戚，但親戚不認，遇到了狄老頭。

狄老頭心善幫他們。周長平讓周乾認他做干爺爺，表示感謝。

「長平啊，咱說的對不。」朱元璋咳嗽兩聲。

「噢，對對，狄老爺子說的對的，就是這樣。」周長平睜着眼睛說瞎話。

周乾本就沒啥記憶，又怕自己問太多暴露，但他覺得狄老頭真是太善良了，一般人不會做這麼多。

他歸納出，狄家人挺好。

「干爺爺，您說現在是洪武二十五年，三月初？」周乾拍了下桌子：「聖上是不是叫朱重八。」

朱元璋停下筷子，盯着他點了點頭。

身後的蔣瓛和內侍聽到周乾的話，嚇得差點尿褲子上，這個皇孫是憨憨嗎，直呼陛下名諱。

保持皇家權威和至高無上，在皇室很嚴格。

但朱元璋和親孫子這裏，並不存在。

朱皇帝是種地的苦出身，帶着農民的樸素和土氣，也帶着英雄霸主的銳氣，血緣關係上，更多的還是老百姓的一些思想。

百姓家中，長子，長孫就是家裏的命，周乾這是自己喊自己家的事情，談不上什麼丟人現眼。

朱元璋也從不會被閑言碎語便動搖，他有主意的很。當年劉福通敢把韓林兒當傀儡，卻收不住老朱這人。

朱元璋喝了口湯：「你覺的聖上怎麼樣。」

周乾點點頭，又搖搖頭：「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可後來，他殺官如麻，不好說。」

周長平和蔣瓛幾人，又一下子緊張起來，生怕周乾又亂說。

朱元璋放下筷子，抹了把嘴說到：「難道你也覺得當今皇上不該懲治那些貪官，任由魚肉百姓？」

他說這話時，有些氣，這孩子也被那些貪官言論蠱惑了。

他是從底層上來的，百姓的苦他十分清楚。

別人怎麼說他，他不在乎。

可自己孫子是大明希望，他們的想法不能歪，必須繼承自己的皇明祖訓。

這個孩子長在民間，他知道需要時間去說通這孩子，為了這孩子的安全，他愣是這幾天死守秘密。

這麼難過，只是因為這孩子是自己的嫡長孫。

周乾搖搖頭：「爺爺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殺貪官酷吏，是好事。是為百姓着想的好皇帝。」

「朱皇帝對百姓，真的好的沒話說，他號召百姓，官府在京城外種樹，為造船做準備，格局何其遠大。」

「魚鱗冊更是沒話說，可以和漢高祖唐太宗相比。」

「和漢高祖，唐太宗相比？你真的這麼認為？」朱元璋聽的有些感動，他經常學漢高祖，這孩子誇他呢。

周乾沒有注意到朱元璋此時的情緒，點點頭說道：「大明的水軍火器，可是很厲害的。」

「為百姓做了很多事，恢復漢家天下，光這一件就足以流芳百世啊。」

周乾說的真心話。

蔣瓛和周長平心裏舒坦了。

朱元璋也聽的高興。

「但是，殉葬太殘忍。」

「而且太子病情會加重，不久太子就會薨，朱皇帝就要殺掉許多人了。」

咱兒子要死了？！

平時他們在皇帝面前很少說真話，但今天，這個小子卻說出了最真實的話。

啪嗒。

朱元璋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蔣瓛臉色蒼白，腿有些發軟。

就連白面無須的太監也嚇得嘴巴哆嗦了下。

周長平更是急。

「爺爺，叔叔，當今太子真的會薨。這事可千萬不能讓那群錦衣衛聽到，否則我們別想活了。」

朱元璋眼神複雜，錦衣衛監察的事，這小子竟然知道。他怒火生生的壓下去：「太子怎麼會死？」

「朱皇帝是好皇帝。但他對太子嚴格。有句話叫伴君如伴虎，太子不能做太差，也不能做太好，天長地久，壓力巨大會崩潰的，自然會得病，太子怕皇帝。」

「太子要是死了，皇上才是大罪人。」

「你……」朱元璋氣的都要火冒三丈。

他怎麼會害自己兒子。

朱元璋壓着火氣，自動忽略聽不懂的詞語，問道：「你又不是太子，你怎麼知道太子怕皇上。」

「因為我會算卦啊。」周乾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周乾。」朱元璋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是不是因為你不喜歡太子，才這麼說。」

問出這話時，朱元璋的眼裏多了幾分涼意，心裏有些悲涼。孫子討厭父親祖父，誰不心寒。

周乾根本不會想到，他隨意的一句話會讓屋子裏的人情緒大起大落，嚴重點就是性命之憂。

「太子賢德，兄友弟恭，我肯定喜歡。但太子身體不好，御醫都會沒有辦法。」

朱元璋覺得自己快要爆發怒火了。

周長平後背出了層密密麻麻的冷汗，生怕這個皇帝陛下生氣懲罰周乾。

蔣瓛和內侍都知道狄老頭的真實身份，這會兒也捏了把汗。

陛下對太子的寵愛，可是獨一份。

可周乾這憨憨不知道。

周乾注意到自己的爺爺臉色發黑，疑惑道：「怎麼了爺爺，我說真的。不過，要是太子遇上我，我保證讓他長命百歲。」

此話一出，蔣瓛他們覺得周乾在戲耍皇上。

「咱沒事，你這小子，都沒見過太子，就這麼胡說。」朱元璋讓自己平和了下，「你說的話嚇到咱了。」

「爺爺，我真的可以治好太子的病，他那是心病。」

周乾說太子早死的話，讓朱元璋有些擔心，現在只想回宮去問問御醫。

畢竟太子這幾日確實身體有些抱恙。

「既然如此，咱有個兒子，也是太子這種癥狀，如果你沒騙咱的話，咱讓他住你這裏養病。」

周乾點頭，既然狄老頭曾經幫助過他們，當然可以，只不過吃喝要錢的。

「咱不會讓他白住。」朱元璋似乎看出周乾的擔憂，說道。

不白吃白喝。

周乾笑了，知道這是讓大家相信自己的唯一辦法，他湊近狄老頭問道：「談錢多見外，但爺爺您硬要給，那我就收下了。」

「到時候我去治好太子，陞官發財，我不會忘了你的。」

周乾笑着說。

朱元璋嘴巴動了動，最終沒有再說其他。

看到時間不早了，朱元璋起身離開：「行了，咱回去給咱兒子收拾收拾，讓他過來找你。」

周乾一聽，心裏感動，這狄老頭是個好人吶，拿他兒子給自己當試驗品。

難怪是良田百畝的人，這格局氣魄，沒什麼挑剔的。便伸伸懶腰送三人出去。

「不必了，你回去歇著，讓你叔叔送咱。」

說完自己大步離開。

街道上朱元璋看了看，確定周乾沒跟來，才叮囑周長平和蔣瓛：

「咱警告你們，咱的身份和周乾的身份，不許透露。你們給咱好好演，尤其是你周長平，不能露出破綻。」

「蔣瓛，此事回去，咱會告訴太子，不能讓宮裏其他人知道，不然咱砍了你們。」

蔣瓛和周長平還有內侍都點點頭：「遵旨。」

「不能嚇到周乾，等機會合適咱親自告訴他。」朱元璋叮囑完才放心。

周長平恭敬的道：「草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