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敢怒不敢言
顧無益扯一把弟弟,「練!」
這個年代親生父母都不注重孩子的教育,像秦峰這麼負責任的養父上哪兒找去。
顧小二轉向他哥。
顧無益瞪眼。
——別不識好歹!才來秦家幾天就忘了咱們上輩子這麼大的時候過的什麼日子?
小二想起來了,前世這時候在姑姑家,吃的比豬少,乾的比牛多,兄弟二人擠在一張一米二的小床上,沒有雞蛋沒有大蝦可以吃,還得被姑姑一天三頓飯的念叨,要不是她好心收養他們,他們就變成沒人要的孤兒了。
說得好像白收養他們一樣。
「練就練。」哥哥不幫他,顧小二又想起糟心的往事,煩的忍不住瞥秦峰一眼。
秦峰收回視線繼續吃飯。
顧小二本以為秦峰會趁機數落他,給他兩巴掌,見此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由得瞪大眼睛。
——這就完了啊。
秦老漢想笑,「你都答應練字了,你叔還用得著不依不饒嗎?」
顧小二認真想想,好像是哦。
可是就這麼聽話的話,要是讓道上的兄弟知道了,多丟人啊。
「我還沒吃飽。」
顧無益不禁說:「我看你還是少吃點吧。越吃越傻。」
「你才越吃越傻!」顧小二扭頭瞪眼。
還是不是親哥啊。
顧無益心說,不是親哥才懶得管你。
周氏打圓場,「大小子,二小子要吃就讓他吃。他又不傻,不知道饑飽。」
顧小二連連點頭,「還是奶奶好。」
秦峰撩起眼皮瞥他一下。
顧小二慌忙低下頭拿筷子裝孫子。
秦老漢和周氏哭笑不得。
顧無益沒臉看。
他這個弟弟真沒救了,越活越回去。
「渺渺,來哥這裡。」顧無益沖小孩招招手,還是指望這一個吧。
秦峰把最後一口饅頭塞嘴裡,瓮聲道:「不用了。去把毛巾拿過來我給渺渺擦擦手和臉。」
毛巾冰涼,顧無益從廚房溫水的后鍋里舀半瓢熱水把毛巾打濕。
秦峰接過毛巾很意外,不由得多看他一下,不愧是書中八面玲瓏事無巨細的商界大佬,這麼小就做事就這麼周到。
「你們是在這兒玩一會兒,還是這就回去?」
顧無益把他面前的碗筷拿過來跟自己的摞在一起,「跟您一塊回去。」
秦老漢道:「不用你收拾。等我和你奶奶吃好了,我們一塊收拾。」
顧無益又把兩個弟弟的碗筷拿過來放一起,「沒事。」
秦峰隨意看一下,注意到大蝦沒吃完他媽就放下筷子,「媽,蝦吃了,擱一夜就不好吃了。」
周氏:「留著給大小子和二小子吃。他倆正長身體,可不能跟你似的骨頭疼的半夜睡不著。」
此言一出,小哥倆不由得相視一眼。
顧無益開口問:「奶奶,骨頭疼是因為沒吃飽啊?」
「你的骨頭疼?」周氏慌忙問。
顧無益想點頭,隨之一想那是上輩子的事,「我沒有。以前聽高年級的同學說過,還以為生什麼病了。」
周氏鬆了一口氣。
秦峰解釋道:「不是。那叫生長痛。長太快天天大魚大肉也不一定好使。不過多吃點有營養的能少疼幾天。」
周氏點頭:「以前買肉要票,咱們沒票,養的豬留著過年的時候殺了熬油,平時不捨得殺,你叔只能幹熬。」看向秦峰,「斷斷續續得有好幾個月吧?」
秦峰點頭。
顧無益不禁看他一下,可真看不出來啊。
他還吃過這種苦。
秦峰朝他腦袋上擼一把,「你小子啥意思?」
顧二:「哥哥以為叔叔你嬌滴滴的——」
「吃飽了?」顧無益轉向弟弟。
顧小二變成小二,低下頭扒拉豆腐。
秦峰轉向他爹娘,「我的工資足夠我們爺四個用的。吃完了明天再買。」不待他娘開口,「爹,有個好身體也省得我操心,這話是你說的吧?」
秦老漢好像說過這話,「老伴,咱倆分了吃了吧。」
周氏見兒子把話說到這份上,就夾幾個蝦。
注意到渺渺往這邊看,「渺渺吃不吃?」
「不能再吃了。」秦峰摸摸小孩的肚子鼓鼓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拉肚子。」
周氏想想今晚不論是油炸大蝦還是炒豆腐和菠菜都沒用豬油,「不會!你晚上還加班嗎?加班讓你爹過去看著他們。」
秦峰:「我得去組裝車間看一下。」
小孩不由得轉向他。
秦峰笑道:「爸爸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顧無益看向秦峰,「我和小二先去你房裡,等你回來我們再回自個屋?」
「也行。」秦峰往桌上掃一眼,大蝦都被他爹娘吃了,就抱著小孩起來,「走吧。」
秦老漢趕忙提醒,「手電筒別忘了。」
天黑路不好走,秦峰帶著手電筒來的,此時就放大方桌上,「回頭再給你們買一個,你們晚上起夜方便。」
秦老漢一聽他要置辦東西就頭疼,「你還有錢?」不待他開口,「想想這個月還有幾天,下個月啥時候發工資。」
十號發工資。
離發工資還有半個月。
秦峰不敢作了。
手電筒遞給大兒子,「書包拿了嗎?」
顧小二拍拍身上,兩個書包。
秦峰放心了,「媽,明早就不過來了。」
周氏:「饅頭還有嗎?」
「夠吃的。不夠吃大不了多放點米少加點水喝濃粥。」秦峰不待他娘嘮叨,「去食堂吃也行。」
周氏想到食堂有賣油條的,兩個大孫子喜歡吃,「買的時候問問人家用啥油做——」
「三嬸,三叔,小峰,你們出來給我評評理。」
熟悉的聲音傳進來,門口也多出一個人,正是秦峰的大堂嫂梁桂芝。
秦峰不由得轉向他爹娘,無聲地問,「事態嚴重了?」
周氏起身問:「桂芝,出啥事了?」
梁桂芝:「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我想分家,娘說爹娘還活著沒有分家的道理。三叔,咱老秦家還有這種規矩?我咋不知道。」
秦老漢不禁說:「我也不知道。」
「他爹!」周氏瞪他,瞎說啥大實話。
梁桂芝轉向東邊,「娘,聽見了吧?三叔可是咱們家最有學問的人。」
「最有學問的是我叔,你得問我叔。」顧小二煩死隔壁大奶奶,整天打著為他叔好的名義含沙射影擠兌他叔。
秦峰接道:「我也不知道。」
顧小二樂了,不愧是他親養父,立即沖著東邊大聲喊:「聽見了沒?」
「有你小孩啥事!?」
彪悍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
秦峰看過去,果然是他大娘那個見不得別人好的老東西。
「小孩不是人?」秦峰反問,「我兒子身為秦家一份子——」
他大娘錢氏不禁說:「他算哪門子秦家人。」
顧二的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忍不住握緊拳頭。
顧無益猛然轉向門口。
秦老漢一見倆孩子的神色不對,慌忙一手摟住一個,後悔剛剛故意多嘴。
秦峰不急不慌的說,「在我戶口本上不是秦家人,還能是你家人?」
「他可姓顧!」他大娘大聲說。
秦峰:「你還姓錢呢。」
錢氏噎的說不出話。
顧二「撲哧」笑出聲來。
錢氏的臉色異常難看,恨不得進來揍他。
秦峰可沒忘他還得去組裝車間檢查,「你家的事我們不想摻和,也沒空摻和。可嫂子既然問了,那我就說,古人有句話叫,父母在不遠遊。沒有父母在不分家。秦家也沒這種規矩。你們婆媳二人要打要罵都回你們家去。」
錢氏忍不住說:「要不是你娘瞎說我把老大媳婦當使喚丫頭,她——」
「我媽可不是瞎說。大嫂不信隨便找個跟大娘關係好的人問一下就知道了。」秦峰看向他大娘,「你敢嗎?」
周氏要是瞎說,錢氏早拉著兒媳婦找秦峰理論,讓秦峰給她做主。
梁桂芝見她老婆婆敢怒不敢言,心裡越發恨得不行,「明兒一早就分家。你不分也得分!」說完掉頭回家。
錢氏忍不住瞪秦峰一家。
秦峰:「我要是你就趕緊回去統計一下有多少東西,夠不夠我兩個弟媳婦分的。」
「你啥意思?」錢氏不禁問。
秦峰笑道:「意思是老四和老五可能也想分。畢竟老大一家分走了,以後伺候你這個老婆婆的活就落到兩個弟妹身上了。」
此言一出,錢氏臉色大變,慌忙往家跑。
周氏瞪一眼兒子,小聲說:「回頭老四和老五真要分家又得怪咱們攛掇的。」
秦峰:「我不攛掇她就不怪了?」
顧小二忍不住說:「叔說得對。奶奶,平時咱們也沒招惹她,她今天不照樣想使壞。」
周氏想起以前沒分家,妯娌在一塊的時候因為秦峰他爹當老師能賺幾塊錢,她這個大嫂沒少在公婆面前瞎白話。
也得虧老兩口指望他們養老伺候,所以沒信大兒媳婦的鬼話。
錢氏算計不到她家的錢,過了六零年,日子稍微好過一點點就鬧著要分家。
家分了,兩位老人歸他們養老,錢氏卻攛掇老二一家把孩子送過來,讓老人給他們看小孩。
明明多了兩個可以幹活的老人,因為老人被孩子拴住,周氏和秦老漢的工分反而跟他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家一樣多。
隨著秦峰越來越有出息,日子越來越順,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糟心事周氏懶得去想,日久天長都差不多忘了。
經小二這麼一說,周氏突然就全想起來了,「二小子說得對。不管她。你們快回去吧。」
秦峰:「鎖好門。回頭我發了工資把院牆加高一點,」轉向東邊,大聲說:「省得有人故意使壞。門也修一下,免得有人半夜進來把牛牽走了。」
牆頭上瞬間多出一個人頭,「峰小子,你啥意思?」
「說你了嗎?」秦峰問。
錢氏:「你家西邊是衚衕,東邊就是我,不說我你說誰?」
秦峰無所謂的說:「你既然這麼說,那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