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6章 1《封家鎮怪談》(三合一)
【傳說有一種煉蠱之法,可以將人煉為人蠱。
啃食人蠱的血肉可長生不老,百病全消。
煉製方法是將懷胎三月的孕婦投入蠱壇,再將五毒之蟲依次放入其中,直至毒蟲鑽入皮膚才可稍歇。
之後破開皮膚,誘之以處子血,待蠱蟲盡數爬出方為一輪。
如是百輪,期間需保孕體不死,直至蠱嬰誕生,人蠱可成。
食用人蠱時,切記人蠱不可慘死,否則必遭大難。】
——《封家鎮怪談》
睜開眼時,酒疏聽到耳邊傳來許多念誦聖經的聲音。
他垂眸看着台下正在禱告的信徒們,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
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眼前的系統面板。
剛從上個世界的死亡中醒來,酒疏有種淡淡的悵惘。
隨着這些世界的能量積攢,距離回家的日子越來越近。
同時也意味着這樣與懲戒對象相處的日子越來越少了。
等到真正回到了故鄉,酒疏不知道還會不會再遇到祂。
「……」
看着系統面板上顯示出的新世界信息,酒疏斂眉,將心中的悵然散去。
對於酒疏來說,首要目的還是回家。
這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
也正是靠着這股執念,他才能從那被系統操控著,無可計數的荒唐歲月中熬過來。
或許連他也記不清最初對家鄉渴望的緣由了,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要回去,哪怕心中再不舍也不能放棄回家。
【你們都是瘋子!】
【上個世界居然還會愛上你,那傢伙真是瘋了!】
系統又在趁著更換世界的空隙逃脫監管了。
它的聲音瘋瘋癲癲的,似乎已經崩潰。
【我的同伴們肯定已經發現你了!你快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你現在承認錯誤,或許最後還能饒你一命!】
系統口中的同伴自然指的是它所處的高維生物一族。
原本因為不知名的原因隱匿了起來,最近似乎又開始冒頭了,酒疏在穿越世界的過程中能感覺到它們窺伺的目光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好在酒疏已經解決了身上寄宿的這個系統,將系統完全掌控。
那些高維生物因此無法直接干涉他,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抽取系統的能量,進行世界間的旅行。
但它們還是可以做一些小手段來影響他穿越后的世界的。
【你以後只會越來越悲慘,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
系統如此叫囂著。
聽着耳邊系統的聒噪,酒疏面不改色地垂眸翻看着手中的聖經。
這個世界的他是個神父。
所信仰的也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上帝,看上去沒什麼不正常的。
不過看着原著的內容梗概,酒疏不禁眉梢微挑。
這個世界他的身份並不算好,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反派了。
與原著男女主的關係更是稱得上死敵。
最後的結局是慘死在懲戒對象手中。
如果按照這幾個世界以來越來越強大的劇情慣性,他或許還真的會死於懲戒對象之手。
相比於過去,很明顯這應該就是系統們的手筆。
目的就是不想讓他好過。
酒疏對此表現得很平靜,兀自點開了本世界的詳細劇情。
這個世界是一個衍生自文學作品的小世界。
其原著《封家鎮怪談》是一部偏向於民俗恐怖風格的驚悚小說,講述了女主封琪在鎮子中遭遇的一系列怪事。
女主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跟隨一直暗戀着的男主封運回到闊別十幾年的故鄉弔唁死去的長輩。
女主本以為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在這座偏僻的鎮子裏發展與男主的感情。
可作為家中獨子的男主卻一心只有家族的事務,無心戀愛。
對女主的關心也越來越少。
這讓女主感到很失落,便想方設法吸引男主的注意。
由此發現了這座鎮子裏隱藏的一系列怪異事情。
這座鎮子上人口稀少,且人們都很奇怪,狂熱地信仰著各種從未聽聞過的神明。
狂熱到彷彿只有信仰些什麼,才有足夠的精神氣在這座坐落在大山裏的偏僻小鎮上活下來一樣。
鎮子裏的年輕人已經很少了。
到處都是上了年紀的中年人和老年人,尤其是其中許多女性都表現得神神叨叨的。
曾經拽著女主,念叨著鎮子裏流傳的山林里有怪物的怪談,讓女主快點離開這座小鎮。
據說有人曾在深夜時分看到有人身蛇尾的怪物在街道上蜿蜒爬行,轉瞬就鬼魅般不見了蹤影。
種種怪異之處不一而足。
這座小鎮似乎從頭到尾都不太正常。
除此之外,女主有次偷看男主主持祠堂的祭祀活動,還看到許多平日裏和藹的鎮民滿臉猙獰狂熱地捧著許多瓷罈子在祭祀禮堂里跪拜。
那是封家村的習俗之一,用蠱蟲祭祀神明。
女主作為曾經封家鎮的一員,對這個習俗也是清楚的。
畢竟生活在大山裏,多有毒蟲野獸之類的威脅鎮民生活,久而久之也就有了這延綿千百年的習俗。
不過女主舉家搬去外地的時候才五六歲,對於這個習俗的記憶並不深。
只依稀記得小時候旁觀過幾次,但都沒有成年後親眼所見的這般詭異可怖。
通過與記憶中的祭祀場景對比,女主看得出參加祭拜的人數遠不如她小時候那麼多了。
一部分原因是許多鎮民跟女主家一樣,在十幾年前就搬離了封家鎮,留下來的鎮民越來越少。
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其他教派的發展。
現在畢竟是現代社會了,即使封家鎮再怎麼交通不便,也早已通了網絡水電。
前幾年還開通了通往附近城市的高速公路。
也正是公路開通后不久,鎮子上雜七雜八的教派多了起來。
包括外界最為盛行的神明教派——上帝。
酒疏現在所在的教堂就是兩三年前新蓋起來的。
並在短短几年間就發展了近三分之二的鎮民為信徒。
勢頭之猛令鎮子裏紮根已久的宗祠都忌憚不已。
這也是男主一回家就忙的焦頭爛額的原因之一,忙着對抗以神父為首的這方敵對勢力。
女主對這些東西並不算了解,她只遠遠見過教堂中的神父幾眼。
知道那是一個面容俊美,整天笑眯眯的奇怪神父。
雖然鎮子上的人都將這個神父當做是神明的化身,認為他仁慈而又善良,對他讚不絕口。
但女主卻能察覺到神父笑容背後的虛偽。
後來果然發現神父不過是個被從大城市趕出教會的普通教職人員。
憑藉從大城市教會學來的矇騙手段,在鎮子上坑蒙拐騙了不少所謂的贖罪金,害得許多鎮民家破人亡。
可以說,那個神父就是鎮子上矛盾的源頭。
而現在,酒疏就是那個神父。
酒疏看到這裏,瞥了眼教堂內各種金碧輝煌的裝飾物。
根據原主的記憶,原主確實不算是什麼好人。
剛來沒多久就搜颳了許多民脂民膏,因此活得很滋潤,連帶着教堂也修繕得非常豪華。
是故事中當之無愧的反面角色。
而這次的懲戒對象也同樣算不上太正面,最後的命運與以往一樣悲慘。
懲戒對象這次名為蠱銀,是個人身蛇尾的怪物。
酒疏頓了頓,瞥了眼原著開頭寫着的人蠱煉製方法后才繼續往下看。
原著中,女主對教堂和男主家族之間的矛盾感到無可奈何。
畢竟她只是個普通學生,面對鎮子上這兩個針鋒相對的勢力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眼看男主越來越忙碌,越來越顧不上自己。
女主心情愈發難過,只能去鎮子邊的山林里散心。
順便也想看看鎮民口中所謂的怪物究竟存不存在。
在這個唯物主義為主的小世界,女主其實是不太相信的。
然而事實就是那麼驚人。
女主真的碰到了一個奇怪的生物。
高大強壯,人身蛇尾,渾身蒼白如屍體一般。
甚至四肢還有着縫線縫合的痕迹。
就好像曾被人拆掉四肢,砍去頭顱,又重新縫合到一起一樣。
正是懲戒對象蠱銀。
女主起初還有怕,但她的性格一向大膽。
在發現這個生物沒有惡意,性格也單純后,便以為一切都只是鎮子上的鎮民神經太敏感,誤會了蠱銀。
女主就此與蠱銀成為了朋友。
也得知他並非妖怪,而是人類。
且是個從小被拋棄在山林中的棄嬰。
母親在蠱銀很小時候就去世了,之後便一直生活在山林中與野獸為伴。
從未走出過這座大山。
女主對於蠱銀下半身的蛇尾很好奇。
畢竟正常人類不可能有這樣的尾巴。
蠱銀自己也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只記得自己剛出生的時候並非如此,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因為與人類迥異的外貌,蠱銀一直待在深山老林里,偶爾會趁著深夜無人溜進鎮子裏亂逛。
這就是鎮子裏怪談的來源。
對此,女主只好將這當做封家鎮的又一件怪事來看。
酒疏往下翻了翻,看到女主與蠱銀相交甚好,逐漸成為了好朋友。
像許多志怪故事中一樣,蠱銀理所當然地愛上了這個不懼怕自己,敢靠近自己的善良女孩。
並為了女主神魂顛倒。
而女主雖然沒有歧視這個怪物一樣的存在,但也只是將這個人身蛇尾的少年人當做同齡友人而已。
更不用說蠱銀的神情中並未有多少愛意,更像是一個小孩子在模仿正常人類的感情。
蠱銀即使身體強壯如同青年,但自小生長於深林的他性情依然如孩子一樣懵懂。
顯然是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愛的。
因此,女主拒絕了他的求愛。
之後照舊拿他當做是普通朋友,繼續與自己青梅竹馬的男主封運談情說愛。
但自從拒絕了蠱銀的求愛,女主突然發現鎮子變得更加奇怪了。
街道角落,牆壁縫隙,常常會有不知名的毒蟲蔓延。
雖然封家鎮一向以蠱蟲為傳統,但也很少見到這麼多毒蟲蔓延到鎮子各處。
接連有鎮民被咬傷,嚴重影響了鎮民們的生活。
而且被咬傷的都是一些曾經對女主言語有不敬的鎮民。
女主後來才發現這一切都是蠱銀所為。
原來蠱銀並不是女主表面所見到的那麼溫和單純。
自小茹毛飲血的他其實更像是個冷血動物。
無論是人類還是動物,在他眼中大多都是食物,是可以被獵食的對象。
女主是唯一的例外。
而女主在發現了蠱銀的怪異之處后,終於升起了恐懼之情。
將一切都告訴了剛剛確定關係的男友封運。
作為男主的封運在聽到女主口中提及的人身蛇尾怪物之後,表情似乎有點怪異。
女主並未發現這怪異。
男主很快就掩飾了過去,耐心安慰女主,說他會保護好她的。
可不久后,蠱銀的行動就變本加厲了。
蠱銀仇視着任何與女主敵對的對象,自然也包括立場天然與男女主對立的神父。
鎮子裏最豪華的教堂在一夜之間染滿了鮮血。
神父死狀凄慘地死在了神像之前。
酒疏翻到了原著中神父死去的片段。
恰好來參觀教堂的女主目睹了一切。
【漢白玉雕刻的台階上,許多通體漆黑的毒蛇蜿蜒爬行,如同流動的黑色溪流。
封琪驚恐地捂著嘴巴,與倒在神像前的神父對上了目光。
神父曾經俊美的面孔變得扭曲可怖。
皮囊之下似乎有許多蟲豸在緩慢遊動,尋找著出口。
最後從口腔內湧出大團大團的細密蠱蟲,將他的死狀變得更加驚悚。
就連瞪大的空洞眼珠里都鑽出了許多細長的蟲子。
窸窸窣窣,密密麻麻。
而那渾身蒼白,有着漆黑蛇尾的男人正站在台階上,在周身遍佈的蠱蟲間,歪頭觀察著神父。
似乎是在欣賞著自己的作品。
又像是一頭冰冷的野獸在若無其事地圍觀人類的死亡。
畢竟神父是被體內的蠱蟲啃咬至死的,看上去似乎確實與不遠處未靠近的男人毫無關聯。
封琪只能看到男人蒼白的脊背,有着男性健壯近乎完美的肌肉線條,此時卻顯得無比陰森可怕。
在發現封琪的到來之後,男人扭過頭,蒼白無血色的臉上甚至還露出了孩子一樣開心的笑容。
鮮紅如血的嘴唇像是剛飲過鮮血。
如果忽略男人臉上醜陋的縫合痕迹,倒是有種妖異的俊美。
「封琪,看!他死的很好看吧!」
男人冰涼的豎瞳彎起,笑容愉悅近乎興奮,似乎這具死狀凄慘的屍體根本無關緊要。】
酒疏看着這段原著內容,若有所思地垂眸。
片刻后才繼續向下翻看。
雖然原著中將蠱銀描寫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可怖野獸,但那些細節處不經意的描寫,卻讓酒疏總覺得另有隱情。
或許原著後面會給出反轉。
系統的聲音打斷了酒疏的思緒。
【算算時間,現在懲戒對象應該已經與女主認識,或許已經愛上了女主也說不定。】
【嗬嗬嗬!你看,祂對你所謂的愛不過就是這麼容易改變的東西。】
【甚至可以由愛生恨,殺了你!】
系統的嗤笑聲讓酒疏微微皺起了眉。
他將系統重新關起來,然後才繼續看劇情。
僅從原著前半段來看,並沒有過多介紹蠱銀的內心想法,但從字裏行間都在表現蠱銀的殘忍。
即使天真如孩童,也有着野獸般的殘忍。
似乎在蠱銀眼中,除了他在意的女主,其他全都是可以被殺死的。
現在作為神父的他也不例外。
而正如系統所說,按照原主的記憶推斷,現在的時間線應該已經到了蠱銀對女主相識成為好友的劇情節點。
不久后就是他這個神父死在懲戒對象手中了。
「……」
酒疏看着系統面板上的原著內容,眨了眨眼,索性將其翻到了最後。
在原著中,神父的死只是蠱銀殘忍事迹的開端。
之後鎮子裏陸陸續續有人死亡,鬧得人心惶惶。
加上小鎮里原本對立的局面被打破,地位舉足輕重的神父如此輕易地死在了怪物手中,鎮民們自然整天提心弔膽。
鎮子裏越來越多的毒蟲也讓人更加不安。
男主為了安撫眾人,便說出了怪物的真相。
並鼓動着鎮民們一起去殺死那個人身蛇尾的怪物。
鎮子裏對怪物的恐懼和憎惡之情原本就到達了頂峰,在男主的刺激下更是群情激奮。
趁著蠱銀與女主見面時不設防,埋伏已久的鎮民們抓住了蠱銀,並將其殘忍殺死。
【蠱銀被抓住了。
即使蠱銀的力量再強大,終究抵擋不住人類的槍支彈藥。
封琪不敢看他。
但仍然能感覺到蠱銀錯愕盯着她的目光。
封琪覺得有些愧疚,但是沒辦法。
就像封運所說的那樣,蠱銀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蠱銀。
他變得越來越瘋狂,不能繼續放縱下去了。
砰——
斧頭砍斷骨骼的聲音傳來,封琪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是滿臉猙獰的鎮民們砍去了蠱銀的頭顱。
可下一秒,發出慘叫聲的卻是鎮民們。
因為從蠱銀傷口裏湧出的並非鮮血,而是大片大片的蠱蟲,細密洶湧地撲向附近的人們。
封琪嚇得臉色煞白,與蠱銀蒼白頭顱上的眼睛對視,只看到一片稚子般的茫然和委屈。
蠱銀即使到了死亡的前一刻,似乎還是不明白現狀,甚至想要讓封琪幫忙把他救出去。
畢竟從始至終,蠱銀都只是想要讓封琪開心而已。
無論是教訓那些對封琪出言不遜的鎮民,還是那個常常惹得封琪心情壓抑的神父。
蠱銀從來不知道自己做錯了。
因為沒人教過他。
封琪不敢再看下去,靠在男友懷裏哭的泣不成聲。
她是真的當蠱銀是朋友的,親眼看着朋友死去的感覺並不好受。
她哭得太過,以至於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記不清後來發生的一切。
只記得蠱銀的屍體引發了很大的混亂,被男友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之後,封琪大病了一場,決定離開封家鎮養病。
一直醉心家族事務的男友終於心軟,陪在她身邊。
離開小鎮的那天,封琪看着車窗外駛過的景色,神色依然有些鬱郁。
男友為她端來了一碗熱粥。
瘦肉粥很好喝,最近幾天封琪每天都要喝一碗,幾乎要上癮了。
「你的病好多了。」男友將封琪抱在懷中。
封琪依偎在男友懷中:「是啊,總覺得心臟都不那麼疼了。」
封琪一直有心臟病,從前搬離封家鎮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治病。
可最近她的病好了很多,甚至感覺不需要再吃藥控制了。
「都過去了,以後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嗯,明天還要喝粥。」
封琪親了親男友,目光不經意瞥向了旁邊的粥碗。
有那麼一瞬竟然覺得那未被切碎的瘦肉內有蠱蟲蠕動的痕迹。
就像蠱銀那天死去時一樣蠕動的蠱蟲。
就連車窗外逐漸遠去的小鎮都變得陰森可怖起來,像是籠罩上了一層肉眼不見的黑霧。
遠遠望去,就像一顆坐落在大山之中的暗色豎瞳,充滿了怨毒的情緒。
封琪知道自己又產生幻覺了。
愧疚讓她不禁嘆了口氣,閉眼靠在男友懷中睡去。
或許此後一生,她都不會再回到這座詭異的小鎮了。】
原著的內容至此結束。
酒疏看着原著的內容,眉頭微皺。
雖然原著表面上看只是一個簡單的少女在小鎮中遭遇怪物,最後聯合眾人將怪物殺死的怪談故事,但一些小細節和伏筆卻處處顯露出這個故事的不簡單。
故事中藏着更加黑暗,細思極恐的真相。
雖然原著中並未直接提到有關懲戒對象蠱銀的身世,但縱觀全文,不難猜測,蠱銀就是封家鎮的鎮民們煉製出的人蠱。
不知什麼原因拋棄在了山林中,直到女主發現了蠱銀,才讓蠱銀重新進入了人們的視線。
酒疏猜測,或許鎮子上的那些殺人慘案都不一定是蠱銀所做的。
一切都是為了抓住蠱銀設下的計謀。
畢竟,很少有人能抵擋得住食用人蠱長生不老,百病全消的誘惑。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哪怕這個人蠱心思單純,只是個一心想要討好心上人的少年人。
可以說原著中留下了許多謎團,全靠讀者憑藉蛛絲馬跡猜測,難以窺見全貌。
不過好在這部作品後期被搬上了大熒幕,在《封家鎮怪談》的衍生恐怖電影中,一切都得到了解答。
看着這部名為《人蠱》的恐怖電影,酒疏頓了頓,還是點開了簡介。
《人蠱》的故事線發生在蠱銀死後幾年。
漸漸荒廢的鎮子成為了遠近聞名的鬼鎮。
有幾個結伴旅遊探險的大學生來到了鎮子裏,發現了十幾個貼著黃符,裝着殘肢碎塊的罈子。
也就此揭開了鎮子祠堂里隱藏着的秘密。
酒疏的目光在電影簡介上一段介紹人蠱封印方法的文字上停留了片刻,然後便關閉了系統面板。
此時台下的禱告聲剛好結束。
教堂每天一次的彌撒已經到了尾聲,此時該是神父誦讀聖經講道的時候了。
「……願主的慈愛與恩寵與你們同在。」
酒疏抬眼,看着台下眾人彎起眉眼,笑容溫和,看不出一絲生疏。
彷彿這具身體的主人從未更換過一樣,熟練地完成一系列流程。
台下的信徒們也像往常一樣虔誠的看着站在祭壇上的神父。
他們沒有察覺任何異樣,只覺得那站在教堂彩窗下的神父似乎變得格外溫和,就連笑容都燦爛美麗如同神明。
比以前更讓人欽慕嚮往。
就如同神明的化身一樣聖潔無暇。
雖然五官似乎沒什麼變化,但就是讓人感覺更加信賴了。
信賴到就算現在讓他們再捐一筆贖罪金,在場眾人哪怕是最負債纍纍的那個都會毫不猶豫地捐錢。
有時候,宗教洗腦的力量就是那麼強大。
酒疏看着這些在原著中將懲戒對象殘忍分屍的鎮民們。
目光掃過他們臉上虔誠狂熱的表情時,他的表情依然溫和。
既然劇情節點已經那麼晚了,那他也要加快腳步才行。
就先定個小目標,把整個鎮子的人都收到教堂這邊好了。
酒疏如此想着,結束了今天的彌撒。
封家鎮
此時正是下午時分,地處山林交錯之處,即使是在炎熱的夏季也絲毫不覺悶熱。
反而有涼爽山風拂面,讓人心曠神怡。
封琪看了看頭頂碧藍如洗的天空,朝着山林更深處走去。
鬱鬱蔥蔥的樹蔭遮天蔽日,將這片山林襯托得有些許陰森。
雖然鎮子上的人都對這片山林避之不及,但封琪依然表現得很從容。
因為她知道,這片山林里並沒有危險。
嘶嘶——
只有一個她這幾天沒來看望的老朋友。
蛇類的嘶鳴聲在耳邊響起。
封琪雖然早已知道這是蠱銀的聲音,還是沒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蛇類鱗片摩擦樹榦的聲音傳來,封琪看到一條粗大的蛇尾纏繞着樹榦蜿蜒而下。
在樹枝遮掩間,首先出現的是蠱銀的手臂,慘白的肌肉線條仍能看出屬於少年人的生機。
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指甲卻是漆黑的,像是死屍一般。
封琪坐到一旁的石頭上,心情仍然很不愉快。
今天青梅竹馬的男友依然沒有理會她,整天埋頭在宗祠里工作,就好像裏面有什麼非常吸引人的東西一樣。
封琪嘆了口氣。
蠱銀無機質的豎瞳盯着封琪看,在樹葉灑落的光影中顯得愈發冰冷。
像極了一條冷血毒蛇。
蠱銀的話不算多,哪怕是對自詡為喜歡的女主,也只會靜靜陪在旁邊,遠不如封運風趣幽默。
所以封琪常常會這樣自顧自說話,只把蠱銀當做情緒宣洩的垃圾桶,這樣說完后,她的情緒也會好很多。
蠱銀看着封琪這副煩惱的模樣,學着曾看過的鎮民們的模樣露出笑容,天真純粹如同孩童。
今天封琪提到了那個一直讓她很不舒服的神父。
「那傢伙真的很像是笑面虎,看上去可陰森了,做的全是壞良心的事情……」
「壞人。」
蠱銀重複著。
封琪點了點頭:「沒錯,他就是壞人,可惜壞人總是隱藏的很好,鎮子上的人好像都看不出他是壞人!」
每每談及神父,封琪想說幾句壞話都會被鎮民們用不善的目光盯着看,真是憋屈極了。
也只有在蠱銀面前,她才能暢所欲言。
「壞人,殺。」蠱銀自然地接話。
他看鎮子裏其他人交談間都會彼此接話的。
封琪聞言遲疑了一下,或許是覺得蠱銀只是玩笑話,便也點了點頭。
「是啊,要是死了就好了,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因為他家破人亡了。」
想起那些因為繳納贖罪金而妻離子散的鎮民,封琪就只覺心中氣憤不已。
那個神父空有一副好皮囊,內里卻已經爛透了。
就連那副皮囊其實也不如封運好看,真不知道那些追隨他的鎮民們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對神父如此信服。
蠱銀歪了歪頭,看着眼前這個人類雌性臉上的皺巴巴的憤恨表情,又想起了最近在鎮子附近偷聽到的一些流言蜚語。
最近總有人類有意無意地到山林附近聊天,都在說神父是個很壞的傢伙。
壞人就該死掉之類的。
蠱銀其實一直在模仿著正常人類的舉止。
他在山林中呆的太久了。
不想要繼續呆下去。
他更想成為一個正常的人類,過上正常人類一樣的生活。
這幾乎成為了他的執念。
就好像只要變得正常了就會有很好的事情發生一樣。
所以他學着正常人類的模樣與人溝通,溜到鎮子上偷看學習人類的舉止。
封琪就是他通過模仿人類舉止成功交到的朋友。
蠱銀覺得,對朋友就要兩肋插刀。
朋友討厭的就要為她解決掉。
所以蠱銀決定去殺掉那個神父。
那樣封琪也許就不會老是如此愁眉苦臉,他們也會成為更好的朋友。
他也會成為一個被人類喜愛的正常人類了。
蠱銀孤獨了太久了。
即使長得像極了一條蛇,被所有看到他的人稱作是怪物,但他終究是人類。
小時候還可以忍受孤獨,越長大越是對人類世界產生渴望。
他想要得到其他人的喜愛,其他人的關心,成為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類。
可他曾經嘗試着接近人類時,得到的只有人們看怪物的厭惡眼神。
也是那時起,蠱銀知道自己的容貌在人類世界是醜陋的。
他很自卑,所以現在格外珍惜封琪這個來之不易的友人。
蠱銀想到這裏,彷彿又回憶起了記憶深處的女人聲音。
那是他記憶最初的時候。
剛出生的他被女人溫柔地抱在懷中,耳邊傳來的卻是女人怨毒至極的聲音。
「真希望你死掉,怎麼還不死掉?死的越慘越好,然後……殺了他們所有人!我希望你死掉啊!」
「你這個該死的東西,這個還不去死的白眼狼!哭得那麼大聲做什麼?想要得到別人的關注?嗬嗬嗬——你這個怪物!聽到了嗎!誰也不會愛你的,你最好的結局就是死掉!」
「所以……快死掉啊嗚嗚——」
女人的聲音已經太遙遠了,遠到無法分辨音色,蠱銀只能記起女人語氣中的怨恨和懷抱着他時的溫柔。
那是蠱銀有記憶以來唯一得到過的溫柔。
而他想要得到更多。
如果成為正常人類,應該就可以了吧。
蠱銀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封琪中午沒吃午餐,是拿着餐盒過來的。
她打開餐盒,垂頭喪氣地吃着餐盒裏的飯菜。
筷子一不小心沒夾穩,一塊完好的雞腿就掉落在了石頭上,好在石頭還算乾淨,雞腿沒有多臟。
但看着這沾染了灰塵的雞腿,封琪嫌棄地皺了皺眉,已經不太想吃了。
她看了眼旁邊的蠱銀。
蠱銀一向茹毛飲血,很少吃熟食。
即使有着人類的上半身,但在這山林中,他的進食習慣就如同真正的蟒蛇一樣。
封琪早就覺得他很可憐了。
「吃吧,比生肉好吃多了。」
封琪拎着雞腿,像是遞給一條野狗一樣遞給了蠱銀。
指尖小心地捏著,像是害怕雞腿將自己的手指弄髒,又像是害怕蠱銀咬到了自己的手。
畢竟是蠱銀平常吃不到的美食,蠱銀狼吞虎咽一口咬上來也是很有可能的。
看着遞到眼前的雞腿,蠱銀開心地歪了歪頭。
原本還吐著信的蛇信變成了人類的舌頭,道了聲謝謝。
他所旁觀的封家鎮日常里,互相分享食物確實是人類友人的所為。
雖然作為一個力量遠超人類的怪物,他在山林中並不缺食物,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山中一霸,但蠱銀還是很開心自己有了個能分享食物的朋友。
所以他直接將雞腿吞到了肚子裏。
看着蠱銀像蛇類一樣囫圇的進食方式,封琪有些驚奇地看着雞腿從他的脖子處鼓起又咽下去,像在看個新奇的西洋景。
事實上,對於從未見過怪物的封琪來說,蠱銀也跟西洋景差不多了。
對蠱銀這個怪物的好奇心其實也是封琪當初決定跟他成為朋友的一個重要原因。
說完心事,吃過午餐,封琪也該走了。
她沒有多少時間陪在蠱銀這個話都不會說多少的怪物身邊,偶爾能來看看已經是對蠱銀最大的善意了。
尤其是蠱銀那張滿是縫合痕迹的臉,每看一次都會給人以視覺衝擊,封琪都是儘可能避開看的。
就連他下半身的蛇尾都沒那張臉醜陋。
這樣想着,封琪朝着蠱銀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這片山林,只留下蠱銀繼續盤坐在地上。
蠱銀看着封琪遠去的背影,有些自卑地蜷縮起來,眼神黯淡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縫合的痕迹。
作為一個獨自生活在山林中的野獸,蠱銀當然能察覺到封琪的一些不喜情緒。
他這張臉確實很醜。
自從知道了自己這張臉的醜陋之處,蠱銀就變得一天比一天自卑。
與他這樣醜陋的存在相比,封琪簡直就是另一個極端。
鎮子裏的許多人都喜歡她。
雖然也有些人討厭封琪,但封琪還是很受歡迎。
大概是因為封琪那張光滑的臉很好看吧。
如果能撕下來縫合到他臉上就好了,那他也會像封琪一樣受歡迎了。
隨手撕下胳膊上蛻皮的死皮,看着那些即使蛻皮也無法遮掩的縫合痕迹,蠱銀有些失落。
也許等到他和封琪的關係再好一些,就可以向她借用臉皮了。
畢竟好朋友總是互相幫助的。
至少蠱銀從鎮子的電視里學到的內容是如此沒錯。
因此,為了拉近關係,蠱銀決定今晚就去那座教堂看看。
殺了那個神父的話,他和封琪就會是更好的朋友了。
蠱銀這樣想着,遊動到溪水邊,看着自己蒼白的臉孔,勾動唇畔,像往日一樣開始練習微笑。
笑容純粹愉悅,彷彿已經看到了那個受人歡迎,不再是怪物的未來。
代價僅僅是一個人類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