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不舒服2

「你也知道，我工資低，要是買大房子，不知道還要存多少年。」段文志的語氣也委屈了起來。

庄欣榮卻只覺得自己後背有些發涼，原來是這個打算。

怪不得，自己這次跟着幫忙搬家的時候，段文志一直忙着跑前跑后，還有自己走之前，婆婆說着腿疼，又看着房間感嘆房子太小。

庄欣榮在外有自己的房子，這事除了庄父庄母誰也不知道。

一直和公公婆婆住一塊，也是公婆說家裏就這一套房子，實在無力承擔買房了。

而這套房子在庄欣榮來之前，也是新換的，四口人住着很是寬敞。

庄欣榮一個住慣了大房子的千金小姐，在嫁過來之後，也沒有說過這個房子小。

反倒是覺得一家人住在一塊，很是溫馨。

在沒有孩子們之前，這房子確實不小。

就算是偶爾段文志的妹妹回來住兩天也很是寬敞。

有了孩子們之後，小姑子回來住，就顯得會有些擁擠，但也不是住不下去。

庄欣榮最開始聽到說這個房子小，就是從段文秀的嘴裏。

那個時候，庄欣榮倒沒覺得有什麼，確實小，只是還能住得開，而且，小姑子一年到頭也就是來住幾天而已。

很多時候，還是在庄欣榮出差的時候，段文秀那個時候回來，還能幫着段母帶孩子，所以庄欣榮對段文秀也很是好，出差回來，給自己孩子帶的，自覺地也會給段文秀的孩子帶。

和小姑子的關係，庄欣榮自覺處的還是不錯。

只是，現在一言不發的庄欣榮，還是看着段文志繼續侃侃而談。

很是由衷地道：「咱們擠一點沒事，但是孩子和爸媽天天擠著，這對他們的身體和精神，都不好。我們還年輕，正是奮鬥的時候，但孩子..」

段文志越說越覺得自己的話在理，自己在心裏都快要狠狠認同了。

卻被庄欣榮輕聲打斷，「為什麼，我擠一點就沒事？」

「啊？」段文志沒想到庄欣榮會這麼問，直接愣了，但還是很快地鎮定道：「我們不是還年輕，而且是父母，也是子女，是一家老小的..」主心骨，頂樑柱...

段文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他沒見過庄欣榮用這樣冷靜地眼神看着自己。

庄欣榮現在的心情十分的平靜，平靜到冷靜。

而在庄欣榮這樣的視線之下，段文志猛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在說，但好像庄欣榮表情也一直未變..

呼吸一窒，段文志還沒來得及在說些什麼時，庄欣榮卻還是語氣低低道，

「我是父母，也是子女，可我在沒有嫁給你之前，也是小公主，也是千金大小姐，我都沒有說過房子小，為什麼反倒是你們。」

庄欣榮的話，止於此。

明明是語氣平平的幾句話，可段文志只覺得像是狠狠甩了自己幾記響亮的耳光。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段文志想解釋，可在庄欣榮平靜的注視下，又覺得自己的解釋無力蒼白。

「你只是覺得，不能讓孩子們受委屈，還是，想滿足爸媽的虛榮感，或者說，順便扶持一下你妹妹的生活呢？」

段文志臉色瞬間蒼白了一度，這次是真得說不出來話了。

庄欣榮只是憑着這幾天段文誌異常殷勤的樣子，也不會這般。

往日那些無心的話，庄欣榮也可以一笑置之。

可是，千不該萬不該，自己都還沒有搬走，小姑子就開始迫不及待地在家裏算計著房子。

孩子回去偷偷跟她說，她們是不是要搬走了？

為什麼姑姑說，他們的房間以後就是弟弟妹妹們的了？

那..他們去哪？

孩子們不知道姑姑的意思，只以為這房子以後就是姑姑家的，不是他們的了。

他們想的很簡單，不是自己家的房子，那他們沒有房子，是不是就要流浪了？

孩子們不知道家裏的情況，想的簡單，可庄欣榮聽到這話的時候，還只以為是段文秀又想帶着孩子們來家裏住幾天，所以才和孩子們說這樣的話。

以前不是沒有這樣的情況，段文秀回來住，房間不夠，就把孩子們的房間先騰出來。

庄欣榮是這樣想的，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有一些怪罪段文秀什麼時候還會嚇唬孩子們了，這樣的話說着着實不對。

但後來這幾天事情多，庄欣榮當時想着再見到小姑子要好好說說這事，可還沒給她機會，段文志現在的表現，就讓庄欣榮很是自然地將那件事和這聯繫到了一塊。

主要是，目的太明確了。

被覬覦的感覺，讓庄欣榮很是不舒服。

段文志的表現只能說導火線，讓庄欣榮很是流暢地將心中本來覺得沒什麼的事，都完美順暢地串聯在了一塊。

庄欣榮不僅喚起了對那些話的記憶，還想到了很多畫面、

婆婆和自己出門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被提起的莊家。

那些人在聽到莊家之後，無一例外向著婆婆投來地羨慕和嫉妒，或者恭維，都會讓婆婆的神情不自覺地得意，或者說是顯擺。

還有自己總是被小姑子拉着出去，然後也被介紹身份，那總是能被恰到好處展示出來的莊家身份，讓段文秀揚眉吐氣地在那些場合里，瞬間...狐假虎威起來。

這些，在之前，庄欣榮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都是一家人了，這樣自豪地將她介紹出去，這也是她的底氣。

但現在，庄欣榮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爸媽會把給自己的資產都提前幫自己劃為了婚前財產。

果然還是自己太年輕了。

以前的文人風骨呢？

庄欣榮知道他們這還是有所顧忌，要不然可不是現在這樣有商有量的來。

同時，庄欣榮又覺得可怕，自己之前毫無察覺他們的心思，可現在都擺明了之後，庄欣榮突然覺得，她和段文志的婚姻，真的只是兩情相悅...

亦或者只是自己的家庭，給自己帶來的光環，讓段文志...

庄欣榮不敢往深處想，這不僅是在玷污自己以為的幸福，還是在撕開她以為的美滿生活。

「不是的，榮榮，我只是想給孩子們一個好的環境，要是你覺得搬出去是為了給文秀騰地方，那我們把房子賣了，錢你拿着。」

段文志倒是抓得清主次，知道這個時候，將重點都扯在孩子身上，才是化解問題的關鍵。

只是，段文志還是低估了庄欣榮此時此刻內心的冷靜。

「你覺得，我會在乎那些錢。這件事要麼到此為止，要麼我們各自先冷靜一段時間。反正爸媽搬過來了，我正好也想在這陪我的爸媽們。」

段文志張張嘴，想說點什麼挽留一下，可是庄欣榮不再給他機會，轉身出了房間。

看到庄欣榮一點都不留戀的背影，段文志知道，自己把這事給辦砸了。

可是他說得又有什麼錯，孩子大了，住着確實擠。

段母是在段文志耳邊經常嘮叨，庄欣榮聽到的還只是鳳毛麟角，段文志心裏也煩，自己掙得不如庄欣榮多，以前可以說是文人風骨。

可段文志從小就知道，說文人風骨，那只是好聽點，可家裏的日子有時候是真的不好過。

他和妹妹小時候不能貪玩，貪吃，更不敢胡亂鬧着要什麼玩具，說起來是老師的孩子們，教養好，可其實段文志知道，是沒錢。

過慣了那種看起來風雅高尚的日子，別人敬佩羨慕，可段文志一點不想再吃那種沒錢的苦。

可奈何自己學得依舊是文學類的專業，現在也還是任職老師，除了時間上多一點之外，掙得錢根本不值一提。

庄欣榮掙得多，但是放在家裏的時間少，工作也辛苦。

段文志還是很體諒庄欣榮的，家裏的瑣事從來不煩擾在外工作的庄欣榮。

庄欣榮雖然忙，可是在孩子們和家庭上，還是竭盡所能地投注自己的時間。

這一點，段文志很是佩服她。

只是，段文志在經濟上還是沒能擺脫拮据的尷尬。

雖然在這上面，庄欣榮總是毫不吝嗇，而且總是放心地把每月的工資都交給段文志來打理。

這在無形中也讓段文志有了經濟自由，可是又總覺得自己的辛苦和自己想要的，並不是那麼匹配。

段文志和庄欣榮是一個大學的，在學校里，段文志的樣貌也是一頂一的，是很多女學生都喜歡的那種文弱書生型，再加上段家的門風，段文志整個人都有著書生氣。

很多女孩子看段文志都有着文人濾鏡，而段文志平時也喜歡文學，在文學上的造詣也很好。

兩個人因為文學結識，庄欣榮在大學里也出名。

雖然本人低調，可是莊家這個背景，就註定了庄欣榮不會默默無名。

人不僅好看，而且還很平易近人，只是礙於莊家這個背景，好多人不敢隨意招惹，不敢明目張膽的追求。

和段文志在一起，倒是在學校里成了一樁美談，郎才女貌，縱然家裏條件不是那麼匹配，但是沒有誰會把段文志聯想到是因為莊家，貪圖莊家...

可現在，段文志知道，自己今天這樣做，庄欣榮心裏一定是這樣想了。

他有沒有這樣想過。

段文志捫心自問，也不敢否定，他還是對滔天富貴的莊家有過貪念的。

可段文志又不覺得自己這貪念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

那可是莊家啊。

那可是一出手就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莊家。

那可是只有一個女兒的莊家。

商鋪能繞大學一周的莊家。

段文志覺得沒有幾個人會心如止水地看待莊家。

在最開始談婚論嫁的時候，段文志還做過很多夢，夢到自己和庄欣榮結婚之後，出入也能有汽車接送，不用和父母住在一塊。

甚至，段文志還想過入贅。

入贅而已，又改變不了什麼，而自己就能視線財富自由。

可是..

事實卻是，在他們結婚之後，什麼都沒有。

段文志知道庄欣榮帶來的有與彩禮不相匹配的嫁妝，可是卻遠沒有段文志原本以為的多。

那個時候，段文志就想過，莫不是庄欣榮不是莊家的親生女兒，所以這嫁妝怎得只有這麼點？

段文志也不是胡亂猜測，庄欣榮和莊家二老長得是一點都不像！

可是，在兩人結婚之後，段文志陪着庄欣榮回娘家，岳父岳母待庄欣榮還是極為疼愛的，待他也是很客氣。

沒有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在結婚之後，就視線財富自由，段文志也沒氣餒，反正女兒都嫁了過來，難道那莊家的財富還能留給別人。

而且，段文志也是真心喜歡庄欣榮的。

沒有富貴人家的嬌氣，人好，溫柔善良，只是心太耿直，正直勇敢，是合格的記者，是合格的母親，但是卻不是很合格的妻子。

兩個人在剛有第一個孩子的時候，感情還是很好，第二個也是。

可能是現在孩子也大了，需要母親的時間越來越少，段文志和庄欣榮單獨待在一起的時間，更是少得可憐。

段文志躺在床上，腦子裏亂糟糟的，有害怕，有委屈，還有悶氣。

自己不也是為孩子好，不也是想讓家人好。

怎得就像是自己貪圖了滔天的東西，可那只是一棟沒人住的房子而已，怎得就不能讓他們的孩子和爸媽住了呢？

自己這些年，沒有主動要過任何東西，這還是第一次開口，真的以為，一個男人向一個女人開口，是件很簡單的事兒嗎？

段文志是覬覦過莊家的財產，可在庄欣榮真的嫁過來，卻沒有帶來什麼財產之後，段文志也沒喲抱怨，老老實實地和庄欣榮過日子。

他只覺得，自己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

段文志越想，心裏反而沒了底氣不足，而是越來越覺得自己說得沒錯。

庄欣榮才出房間，就在走廊的另一頭看到了庄母。

本來不想打擾庄母的庄欣榮，這下子瞞不過去了，還是走了過去。

深夜從房間出來，庄母一看就知道是倆人吵架了，也沒有說什麼。

只是輕輕地拉着庄欣榮去了臨時打掃出來的客房，母女倆躺在一塊，說着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