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跟蹤
晚風長，秋水蒼。山腰落日，雁背斜陽。
洛冉一路追着戴笠男子，就像追着一隻狡兔。
他在陰影中快速穿行，中途轉了好幾圈，若是輕功弱些的怕是早已被他繞暈。
洛冉屏息沉氣，像鬼魅般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直到申時近末，暮色里一輪紅日如血，她跟到了一處空闊平坦，毫無遮掩的荒郊。
前方的男子驟然駐足，晚風中陣陣松濤呼嘯。
宿鳥驚飛間，洛冉再不遲疑，疾步後退，她身似離弦箭，逼命長劍緊隨其後，帶起一道月華在她眼前旋斬而出。
洛冉險險避過，屈指成爪捏住劍刃，捉隙冷笑：「閣下當真是耍的一手好劍。」
男子眉目微斂，劍身一橫。
洛冉鬆手，腳下一滑，整個人低空貼地殺到近前，鞭腿掃向男子下盤，見他躲過，腳尖自下而上踢向對方腰腹。
男子身法極快地從她足下避開，手中長劍忽如蝴蝶振翅飛轉，接而當空劈下，出鋒只在一瞬，目光所及便是劍刃所至。
洛冉豎臂隔開劍鞘，壓住劍身一個鯉魚打挺，眼中寒光乍現，右手撮掌成刀自下而上猛然劈出，直取男子手腕空門。
她這一手刀襲得乾脆利落，換了旁人只怕防不勝防，不想竟是劈在劍身，原是男子轉腕回劍，反手划向她掌心。
洛冉推出內力一震，反被他彈開丈許開外，急促呼吸。
面前的男子內力更加渾厚精深，她雖不能力敵卻好在淬鍊過的筋脈源源不絕，倘使耗成久戰，未必不可一戰。
然而，那男子顯然想速戰速決，腳尖一點縱身飛掠，頃刻追到她身側，左手一式泰山壓頂，右手一劍劈下，一粘一攻，兩股勁力分合有度，將洛冉牽制在方寸之間，摁住她肩膀讓她動彈不得，只能任由宰割。
身法受限，劍刃已至。
洛冉仍是不慌不亂，側身讓過那迎頭一劍，當下折腕壓肘，用右手扣抓他左手，抬腳向右猛跨一步，扭身順勢讓他臂膀旋擰。
男子避免關節受制，當下震力脫手。
洛冉屈指成爪，不依不饒，男子腰身一旋如輪轉，左手在她捏腕的同時回蕩一拳勁力。
洛冉頓覺耳中風破，如有山洪呼嘯衝來，當下卸力後退，劍鋒卻緊隨而來。
她旋身曲肘鎖住刀鞘，兩人形成僵持之勢。
劍身映了夕陽西下的天光，卻並無暖意，清冷如寒鈎照月，分別折射出兩人冷若冰霜的眉眼。
片刻之後，男子收劍回鞘，洛冉負手於後。
一番交手看似電光火石招招逼命，實則都是相互試探未盡全力。
洛冉心中輕嘆，到底是差些火候，如今自己，還不是他的對手。
男子緩緩摘下笠帽，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他再三打量洛冉之後，沉聲問道：「我與姑娘素不相識，姑娘為何緊追不捨？」
「素不相識啊……」
洛冉說這話時，眉眼彎彎，笑的極其柔和，置身於這奪目的晚霞中，整個人就像一副色澤艷麗的水彩畫。
可男子卻在她含笑的眉眼裏看到了譏誚之意，不由雙眉微皺，難道是自己這張易容過的臉，曾經得罪於她？
「閣下行事鬼祟，我跟上來看一看又何妨？」
她窺破一切的眸中澄澈清透，泛著冷光打量道，「這幅利落的裝扮，怎麼看都像是要去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男子握劍的手舒展又握緊：「姑娘這是要決意相攔？」
「本來是。」
洛冉定定的看着他，「你若說個原由，也可以擇其而為嘛。」
男子看了一眼天色，暮色四合，匯英鏢局的人估摸著也快到天回門，他略微思忖后道：「姑娘看着也像明事理的人，跟了我這麼久，想必也看出是要去天回門。」
洛冉頷首，這一路相隨之下也是將發生的事情心念百轉，若不是窺出了其中些許門道，她也不會耐著性子在這與他交涉。
剛剛的一番交手，男子對她的實力有了粗略評估，短時間內拿不下她，只好面色懇切，直言相告道：「在下要去救人，還望姑娘高抬貴手。」
救人？
洛冉面色一怔，天回門裏關着誰，竟讓他如此大費周章親來涉險？
她低眉垂首間掩去困惑，再抬頭時帶了些許歉色，側身讓路，連稱呼也改了，拱手道：「耽誤了少俠，真是過意不去。」
男子沒曾想她這般爽快，當下也合劍回了一禮：「多謝。」
洛冉雖是讓了道，卻沒有就此離去，反而光明長大的跟了上去。
男子再一頓足，眸中已現不滿之色。
洛冉一撩高束的馬尾，做出一副拔刀相助的姿態道：「既是過意不去，自要出手相幫了。」
「姑娘俠義，但……」
男子搖頭道，「萍水相逢怎好讓姑娘涉險。」
「你這性子可……」
洛冉話語一頓，心中嗤道，可沒以前爽快，嘴裏卻道，「真啰嗦，不會拖你後腿的。」
男子心下雖然不願，可籌謀已久的時機刻不容緩，他垂眸看向那抹身影，眼底藏着寒光，若她在身邊稍有異動，就……
「救誰？」
男子被她冷不丁問了一聲，打斷了當下思緒，面色幾度沉浮，終是沉聲回道：「恕難相告。」
洛冉微一揚眉，與他並肩趕路，不以為意道：「那關押地點你總歸已經摸清了吧，否則即便有鏢局和裴泊明等人在前廳拖着束楠筠，想要救個活人出來，怕是也不容易。」
男子眉目倏然一緊，看向她的目光多了絲異樣。
洛冉對他稍縱即逝的殺意恍若未覺：「說了幫你便不會害你，否則此刻我只需拖住你，就能讓你前功盡失，不是嗎？」
男子面色鬆軟：「姑娘大恩，定當重金相報。」
洛冉輕笑一聲：「姑娘好酒，少俠欠我一壇醉三秋如何？」
男子展顏，卻搖了搖頭，禮輕不足以兩清，他堅持道：「應當重酬。」
洛冉也不與他爭辯，斂了神色，肅穆道：「少俠還是將門內佈置與我交代清楚，才好事半功倍。」
男子默了片刻，終於應了聲好，與她趕路的同時，詳說起天回門的防守佈置與牢中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