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璃的計劃
沈川的到來，在沈月璃的意料之中。
上輩子便是這樣，沈青曼一吃了虧或者是對付不了她，就去搬救兵——要麼是沈川，要麼是沈老太太。
在剛剛沈青曼非但沒從她這兒問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反倒還吃了虧之後，沈月璃就知道她肯定會去找沈川告狀。
這不。
效率這麼高，這麼快就來了。
*
自打沈月璃有記憶以來，她跟沈川的關係就不親近，甚至近年來越發地僵硬。
她年紀還小的時候，是幽蘅公主怨丈夫背叛誓言，有了妾室，不肯讓沈川見她剛出世不久的女兒。後來幽蘅公主的怨念不像最開始那麼尖銳了，可沈川是個粗人，沈月璃又不善言辭。
相較於性子沉悶不愛說話嘴也不甜的沈月璃，沈川更偏愛懂事柔弱又會撒嬌的庶女沈青曼。
沈川跟沈月璃說的最多的便是，你看看你姐姐，好好向你姐姐學學。
——於是，父女倆的關係越來越差。
可惜，父女倆還如出一轍的倔，誰也不讓誰。
每次沈川罵沈月璃，她要麼是憤怒地瞪著他，父女倆一個怒罵一個回懟冷嘲熱諷……要麼就是乾脆一個字也不吭，你罵你的，我繼續干我的，反正沈川再怎麼生氣也不可能打她一個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沈川只能無能狂怒。
……然而今天卻是不同。
沈月璃既沒有回懟，也沒有死豬不怕開水燙似的裝沒聽見。
而是看著沈川，淚水瞬間就盈滿了眼眶。
不過沈月璃跟沈青曼可不同。沈青曼哭的時候梨花帶雨，柔柔弱弱，委屈地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然後還要「懂事」「識大體」地說：我沒事，雖然是妹妹的錯，但是我不怪她……
沈月璃卻是咬著唇瓣，一句話也不說，只倔強地抬頭看著他，不讓眼淚掉下來。
淡色的唇瓣都被貝齒咬的顏色殷虹起來，微微顫抖。眼睛里含著的除了將落未落的淚水，還有滿滿的失望受傷。
無聲勝有聲。
沈川：「……」
沈川懵了。
他懵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想起沈月璃乾的「好事」，冷下臉來：「你還有臉哭？老子告訴你，不管你跟那姓宋的做了什麼不要臉的事兒……想嫁給他，沒門兒！」
淚珠一瞬間就滾落了下來。
「咳咳……不要臉的事？」
「不然呢？你還覺得面上有光？光宗耀祖？？！」
沈月璃長得像極了幽蘅公主。看著這張跟愛妻七成像的臉落淚還露出那樣的神色……
沈川煩躁地偏過頭去，不願再看她。
沈月璃咳得臉色漲紅，好半天才止住了咳。她死死咬著唇瓣：「您聽誰說的？明明今日的事，舅母已經讓人封鎖消息了！」
皇后治下極嚴，她說不允許透露出去，包括今日參加了的各位小姐以及公子們沒人敢說出去。
就算消息先一步傳到了侯府，侯府的人也頂多只是知道沈月璃出了點事，消息更靈通些的譬如自小生長在皇宮裡多少有點眼線的幽蘅公主，也僅僅知道這件事還跟宋皓軒有關，但有驚無險，並沒出什麼事。
看沈川這態度……可見沈青曼都跟他說了什麼。
沈月璃垂下眼睫，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她上輩子怎麼就蠢成那樣，即便嫉妒沈青曼得父親喜歡得所有人喜歡，卻仍舊絲毫不恨沈青曼，還被她忽悠的團團轉。
而沈川面對這樣的事卻聽信沈青曼的一面之詞，都不想聽聽她的說法，就直接給她定了罪。
真是……
真是她的好父親。
「咳咳咳……在您眼裡，我就是那樣不知廉恥的人？」沈月璃垂著頭，輕聲問。
「你知道廉恥？你要是知道能跟個貼皮膏藥似的天天嚷著要嫁給姓宋的？！」
沈月璃深深地看了沈川一眼。
她雖然要嫁給宋皓軒，但是從未做過任何逾矩的事情，小手都沒給他碰過。若非上輩子中了葯，極度難受間又被花言巧語哄騙，她都絕不可能還沒有成婚就先失身。
可在沈川的眼中，自己就是那等連解釋的機會都沒必要給的水性楊花之人。
沈月璃沒有再說話，在沈川眼裡就是啞口無言。於是沈川的心頭火燒得更旺：「老子怎麼會有你這樣的閨女？你但凡有你姐姐一半的懂事……」
話還沒說完，沈川突然頓住。
他看到沈月璃臉色慘白地低著頭，身子搖搖欲墜，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暈倒的模樣，眼淚吧嗒吧嗒地掉。
「……」沈川深吸一口氣，丟下一句：「你就算不喜歡連家那小子非要退婚，你也不可能如願嫁給宋皓軒！明天，明天你就給我去連府，去給連家的少將軍道歉！然後立即給我把婚事定下來！」
說罷，他不再看沈月璃，拂袖離去。
沈月璃在沈川離開之後，方才抬起頭。臉上雖然濕漉漉的一片，可與其說是在哭，不如說是……
眼睛流水了。
因為她的眼中沒有一絲悲傷委屈，亦或者是難過。沈月璃將臉上的水痕擦去，冷漠的眸光透過薄薄的窗戶紙注視著庭院里大步流星的沈川，她緩緩收回視線，慢條斯理地下榻，彎腰將那本《詩經》撿了起來，隨手丟到桌子上。
「燒了。」這一場好戲，著實費體力。沈月璃靠在大迎枕上，疲倦地撐著額頭，對匆忙進門的丫鬟道，「去把我娘請來。」
*
琉璃苑的小廚房在後院，幽蘅公主並沒發現沈川已經來過了。
是以聽到沈月璃的計劃之後，愕然瞪大了眼睛：「那殺千刀的敢這麼罵你？？！」
怪不得她閨女臉色的這麼差!
幽蘅公主心疼懷了，又氣又心疼，眼眶都紅了。
沈月璃有些無奈，但心裡卻是暖暖的。
「娘，咳咳咳……您先聽我說完。」
本來這件事她沒想讓幽蘅公主參與的，但她擔心不知情的幽蘅公主會擔心心疼，畢竟自己剛剛不過是裝模作樣咳了兩聲，就讓幽蘅公主擔心成那副模樣……
聽完了沈月璃全部計劃的幽蘅公主大驚失色：「……璃兒？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沈月璃安撫她，「放心娘，我有分寸。」
幽蘅公主秀眉緊蹙。但是仔細想了想女兒的計劃……
幽蘅公主一咬牙，同意了。
沈月璃開心地窩在幽蘅公主懷中，蹭了蹭。
沈青曼跑到沈川那兒污她清白，沈月璃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
不是愛在別人背後添油加醋搞小動作么？
那她就成全她的好姐姐，好好添一把火助她一把！
「娘，今晚我要跟您一起睡。」沈月璃眷戀地撒著嬌道。
「好。」幽蘅公主寵溺道，「跟娘一個被窩，娘摟你睡……不過你先好好休息，娘離開一下。」
幽蘅公主溫柔地吻了吻楚洛的額頭，手卻是伸向腰間，抽出她的軟鞭，然後氣勢洶洶地找沈川算賬去了。
沈月璃：「……」
「剛剛的話，都聽清楚了？」沈月璃看向旁邊呆愣的小丫鬟。
卻才屋裡除了沈月璃，幽蘅公主，就只有這位剛剛被她吩咐燒書的丫鬟穗穗。
穗穗下意識點頭。
「很好。」沈月璃點頭，「那你來做這件事。」
她看著面前青澀秀氣的小丫頭，補充道：「事成之後，你爹的事，我幫你。」
穗穗一愣，隨即唇瓣顫抖起來。
她慌忙跪下來，重重地磕頭：「奴婢定讓主子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