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信
看著一個個的妖族,在烙上禁制后,感激涕零的接過差事牌,阿卿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那本該屬於他們的自由,如今卻成了恩賜……
兩人在無數目光下穿行,看過馭妖師為小妖上禁制的過程,又來到本該是嚴刑拷問的地方,竟比想象中乾淨的多,沒有一絲拷打的痕迹。
直到瞧見正被審問的妖奴身上,湧現眼熟的黑霧。
阿卿下意識問:「那是什麼?」
說完便想起來,當日恩人拎著一隻大妖時,便有黑霧將他們重重圍繞,看起來詭異至極。
那似乎是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的一種力量。
「是魔氣。」
「魔?」
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很快,後者不厭其煩的解釋:「天地初開時,人與妖自混沌中衍生,有了靈智,便生出許多感情,而『魔』就伺機潛伏於此。」
說到此處,恩人看向大妖的目光里多了一絲同情,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情又深惡痛絕起來。
「人皇一直都想統御天下妖族,發現這股無形的力量后,他很快便找到催化的辦法:往往會先放大慾念,惑亂其心智,直至入魔。
入魔后的妖族往往更易掌控,你眼前看到的這隻大妖,實則已經不是他自己了,而是一副只聽命於人皇的木偶,也可以稱作死士。」
可想而知……
這些潛伏在扶棲隱周遭的大妖,意欲何為。
「而且,」
微生聽忽然又道:「這些傀儡往往都自己的意識,混在妖族中,很難察覺到不同。」
原來當日說的『一一排查』,是這個意思!
阿卿終於懂得,對方為何說自己的偷聽的本事也如此冒失,如今這麼一辯,可不正是么。
她還想往地牢深處瞧,卻被按住了腦袋:「今日就到這裡,那裡可不是小貓咪能去的。」
這是旁敲側擊的說她連『化形』都不能。
莫非……
那裡有什麼厲害的傢伙?
阿卿依依不捨的看著,直到那鐵門消失在視野里,才重新關注妖奴們:「他們會去哪兒?」
瞧他們的神色,有喜亦有憂,讓貓好奇得緊。
恩人輕輕一瞥:「忘了?扶棲隱不收閑妖,他們自是依照天賦習性,被安排去幹活了。」
干……活?
粗略的兩個字,讓她沒來由的想起了白侍女。
回憶今夜的架勢,那三根銀針勉強歸究於『醫者』的身份,但能一擊將那幻狐釘在地上,可不是一個普通醫者能夠做到的。
可俗話說,好奇害死貓,她已為此吃了許多教訓,可不敢再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了。
於是老老實實做個掛件。
直至路過那片樹林,忽然跳下來奔跑,迎面而來的微風中,沐浴著一股清新的芳香。
阿卿正陶醉呢,頭頂上方便落下來一個聲音:「早聞夜玄族覆滅於人皇之手,算起來當年你不過四歲,是如何逃過一劫的?」
她聞聲停下了腳步。
雖愚笨遲鈍,卻還是能料到恩人會如此一問的。
但是嘛……
阿卿傲慢的昂首:「恩人難道不知……『這問人姓名前,得先自報家門』的道理?」
竟學會先發制人了?
有長進。
微生聽無聲一笑,「我建立扶棲隱的初衷,便是還這天下一個公正,無論是人或是妖,都不該為奴,更不該被一己私慾主宰。」
說到這裡,他看向腳邊的黑貓,輕描淡寫的說:「那些被關在地牢的無辜小妖們,我都會給他們兩個選擇:留下,或是離開。令人欣慰的是,大多數妖都選擇了前者,欲與扶棲隱一起顛覆這世間的不公。」
共進退嗎?
阿卿忽然懂得白侍女臉上的寧謐是從何而來。
讓她們安心的,並非是扶棲隱的庇護,而是擁有著共同的信念,並且為此前行……
思緒漸遠,待她回過神來時,發現那人已然走遠。
追趕之際,才聽見:「而夜玄族對扶棲隱至關重要。」
輕飄飄的話語,一掃過去種種的誤會與猜忌。
阿卿一下子定在原地。
隨後徹底反應過來,急忙屁顛屁顛的追了上去。
「恩人恩人,我可不可以不磨墨了……」
……
深夜。
百鳥山莊的還亮著燭光。
在一處漏水潮濕的地下,隱約傳出鐵鏈拂地的聲音,伴隨著陣陣微弱又艱難的喘息。
正是這樣腐敗的地方,卻出現衣著光鮮亮麗的人。
眼中略帶瘋狂的笑意,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爐頂:「再七日,百靈丹便可煉成,屆時千人朝拜,我公孫家離大興之時,指日可待!」
彷彿在言語間,便能看見那輝煌的一日。
過了半晌。
中年男子冷靜下來后,對一旁的管家說:「信都送出去了?切記,扶棲隱那邊要確保送到。」
那位聲名顯赫,才是此次至關重要的噱頭。
接下來……
就只剩魚兒入瓮了。
……
棲梧院。
書房內燈火通明,將一道緩慢起伏的貓影倒映在窗外的台階上,看起來格外安詳。
站在書案前的兩人,看著一封署名信陷入了沉默。
南城烏州,百鳥山莊。
看著這八個字,青澗努力的回憶關於此處的情報:「屬下記得……這山莊的主人姓公孫。」
「公孫行。」
微生聽放下書信,「他的百鳥山莊是烏州最大的馭妖師家,只不過公孫家馭的多是飛禽,所以『百鳥』的頭銜為世人所熟知。」
此人還喜好開盤下注,五年便舉辦一次狩獵會。
但邀請扶棲隱,還是頭一回。
像這斂財,嘩眾取寵之事,本可以委婉推拒。
偏偏近來得了一消息,在南北傳的沸沸揚揚,說是……百鳥山莊抓到了當初妖帝的坐騎,並且會將其妖丹用於一等彩頭。
妖王級別的妖丹,可不是區區大妖的妖丹能夠媲美的。
想來這請帖,不會只送到扶棲隱這一家手上。
屆時百位家主赴往狩獵會,為了千金難求的妖王內丹,定會一擲萬金,不必等到分出勝負的那一刻,光是下的注便不可估量。
其深意一目了然。
問題就出在這隻妖王身上,正好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無論妖丹刨沒刨,都得過去看一眼。
主僕二人對視一陣,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
隨後想起什麼,不約而同看向正在窗台上酣睡的小貓咪。
真是……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