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境中人
「是我。」
茗蜃抬起頭，「我還以為，我們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當時身邊所有妖族都死去了，她不知發生了什麼，只知這對於妖族而言，就是一場劫難。
好在來到黃泉，雖人生地不熟，卻遇到了許多妖族。
也嘗試了許多法子，皆逃不出這個地方。
無論離開多遠，都會被一股力量強行拉回來，這也正是讓她們絕望又不甘的一點。
夜卿輕嘆一聲：「當日發生的事情，說來話長，眼下恐怕得放一放，我要去到那裏面。」
說着，便看向身後巨大的幽月，裏面是深不可測的漩渦。
茗蜃瞭然：「你放心，這裏……我替你看着。」
「多謝。」
夜卿留下結界，便在眾目睽睽下踏入漩渦之中。
竟然真的進去了！？
有人不禁探頭：「這位娘子，你……認識那位姑娘？」
「舊識。」
「哦……」
話題石沉大海。
過了半晌，又有人忍不住弱弱的向她發問：「那姑娘沒事吧，進去了這麼久都還沒出來。」
事？
茗蜃回過頭看去。
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但臨走之前，那丫頭眼神，卻讓人無端放下心來，選擇相信她。
想到這裏，她回了一句：「連黃泉都敢闖，還怕這東西么？且等著瞧吧，她很快就會出來了。」
倒也是……
萬鬼靜靜的仰望着。
彷彿這已經成為了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
是對自由與希望的渴求。
與此同時。
幽月內。
浩瀚的星海炫目。
夜卿一邊踏空而行，一邊打量著四周，發現周圍還有封印的痕迹，在星河中靜止不動。
忽然，
腳下有什麼東西閃過。
她停住腳步，看到一個人影漸漸浮現出真容。
然後立在不遠處。
那張臉，她便是死也不會忘記——與鍾離煌神似！
「鍾離煌？」
「不，」
那人淡聲開口，「我並非你口中的那個鐘離煌。」
這話何意？
夜卿眉頭緊皺，對那透明的殘影更加防備。
怎料下一刻，對方竟又繞了回來，承認自己是鍾離煌：「我是他，卻也不完全是他，你所認識的鐘離煌，也並非完完整整的鐘離煌。」
「你們是一體的？」
「不錯。」
殘影淡淡一笑，「你可以當做，我是被分離出去的殘魂，不或許連魂魄都算不上，只是一個……被曾經目空一切的自己，拋棄的仁慈。」
仁慈……
鍾離煌捨棄了自己的仁慈？
夜卿不可置信：「這世上，竟還有這樣離奇的事情。」
「是啊……」
殘影低低一笑，「怎會有人，覺得自己太過懦弱，無法做一個強大的君王，便捨棄了自己的仁慈，到頭來，被慾念吞噬了自我，最後也沒瞧見他落得什麼好處……」
「可是，」
夜卿不明就裏，「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他是被鍾離煌扔到這裏，欲蓋彌彰？
只見殘影輕笑着搖頭：「他一直不願承認我的存在，可有一件事，是他怎麼也無法抹去的。那就是……我與他，本是一體，即便被強行剝離，也無法完全獨立。
從某種意義上，我們更像是彼此的分身，但又不分主體，只要有我們一方存在，便不會死去。這也是他不能殺我滅口的原因。」
說着，那人環視四周：「當年我來此，尋得息劫與無夜的材料，便覺得黃泉是個可造之地。這裏的亡魂也難免可憐，就如群龍無首，只得在忘川河的一岸，爭奪有限的資源。
毫無秩序的暗流，對他們而言，更是一種無處不在的危險。那時我便暗暗下定決心，要為這裏尋找一個合適的君主，只是沒想到，鍾離煌將我分離后，便打算稱霸三界。
好在你出現了，他竟將這裏交給你，不過也好，只要不是落入那傢伙的手裏，一切都好說。你瞧那蓮紋，是不是覺得似曾相識？」
蓮紋……？
夜卿抬頭望着天，發現遠處當真有一口蓮紋井。
等等！
蓮紋井，升仙台！？
這個地方是鍾離煌當初所說的修羅場，是唯一可以抵達仙界，成為仙人的捷徑！？
少女的臉色變了又變，殘影不由微微一笑：「看來你已經明白了，我就被關在這升仙台中，度過了不知多少歲月，我想，鍾離煌將升仙台與黃泉連接，是為了清理黃泉的暗流。
待暗流被吸食殆盡后，這裏將會變成一個巨大的熔爐，直到錘鍊出輪迴之路，升仙台在這裏的使命便也終於功德圓滿了。
屆時，黃泉不再是亡魂的囚牢，他們亦可輪迴轉世，亦可留下修鍊，就像你一樣，我想，你應該很樂意留下來照顧這些老弱病殘吧？」
那人畜無害的微笑，像極了那個愛算計人還裝無辜的鐘離煌，這倆果然是一體的！
夜卿彆扭的瞪着他，擠出一句話：「你們這是早就算好了的吧，你們又怎知，我一定會主持這裏的大局？我對權力地位並無興趣。」
「是……」
殘影低低一笑，「可你心懷仁慈，斷不會對他們置之不理。」
話是這麼說……
她心中倍感掙扎，隨後便聽見對方沉聲說：「你可知，他們為何要付出那麼大的代價，不惜造了那麼多的殺孽，也要封印彼此？」
是指，
微生聽和鍾離煌？
「是因為，」
殘影直視着她，「他們根本無法殺死彼此。」
無法殺死？
夜卿忍不住問：「可勢均力敵之下，只需全力一擊……」
不……
鍾離煌那麼惜命，他捨不得去死，斷不會以命換命。
「不錯，」
殘影點頭道：「可惜他們誰不願落敗，以獻祭之前，兩人的實力，微生聽可以說是毫無勝算。但他的城府不輸鍾離煌，否則也不會逼得鍾離煌選擇此等下下之策。
他們二人吸收龐大的力量，一個脫胎換骨成神，一個成魔似神，都有毀天滅地之力，也有堅不可摧的軀殼，在無法摧毀對方的情況下，唯有將彼此封印，互相牽制。
或許很久以後，他們會破封而出，但這是一個漫長又艱辛的路程，若意志不堅，極有可能化為天道的力量，連元神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