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血鑄軍魂（中）
「俞軍長，你說我們的蔣總司令怎麼還堅持這種徒添傷亡的攻堅戰？吳佩孚退進武昌城已經四天守得如銅牆鐵壁，怎麼還說他『立足未穩』？」已升為第七軍第一路軍中將副軍長的胡綜鐸不解地問。
俞作柏的第二路軍從湘南到武昌一直擔任後備力量，心裏感到十分不忿，這時聽散會後一起回營的胡綜鐸提起此事氣就不打一處來：「蔣總司令從軍至今就從來沒有擔當過團級以下職務，不說讓他率部爬城，哪怕讓他到後面的炮兵陣地走一圈估計他都會尿褲子！」
「俞兄此言有失偏頗！」李明R連忙大聲的止住俞作柏的話：「蔣總司令做出攻城的決定自然有其全局考慮，我們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行了。」
胡綜鐸笑着看了看這對血表兄弟，說了幾句共勉的話就獨自先行，李明R這時才對俞作柏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大哥你千萬不要再說出象剛才那樣的氣話了！其實你我心裏都清楚，李宗仁長官和我倆積怨太深了，自從當年離開他投奔黃紹紘司令后我就知道會有今天！雖然他從未表露出來，但貌似公平的後面其實就是壓制我第二軍，不讓我們輕易獲取戰功。但此時正是關鍵時期，我們不能因此而稍有怠慢，你是否記得出征前劉存長官的話？」
「怎麼會不記得！要我們以大局為重，真誠團結共同樹立我新桂軍的軍威，不要為暫時的挫折而動搖。」俞作柏說到這裏若有所思地問李明R：「哎，你說劉存長官是否預料到有此結果？不然怎會特别致電我們？」
李明R長長地嘆了口氣：「是啊！劉總胸懷廣博高瞻遠矚，任何時候都先機在握，他和白長官一樣都是非凡之人吶！但我這輩子要說真正佩服誰的話，就只有劉總一個人了！」
俞作柏深表贊同：「要是劉總指揮此次北伐，我估計我們兄弟早就功成名就了！我們全軍也只有他才能稱得上真正的公正嚴明大公無私，而且如果他在，今天決不會同意老蔣的意見，你什麼時候見過劉總做過賠本的生意？有時我真想致電給他發發牢騷以得到點安慰和鼓勵。」
「我明白你的心思，但你千萬別這麼做！不然只會讓我們更加尷尬。」李明R心思稠密見解不凡，向四周看看明確沒有別人之後，便仔細向俞作柏分析了眼前的形勢：「靜觀李宗仁長官近來的言行，我發現他正在急於樹立自己的威望，因此一反常態一味用強，到現在為止我新桂軍已傷亡一萬六千人。今天他早已看出老蔣是來摘果子的。可他偏偏又接受老蔣的意見繼續強攻武昌，裏面的深意就不用明言了。因此我估計哪怕拿下武昌我軍也會傷亡慘重，最樂觀的估計我軍怎麼也得死上個四五千人吧？東邊還有正在向我們北伐軍發難的強大的孫傳芳部，你想想，我們怎麼會沒有用武之地？」
俞作柏恍然大悟：「厲害！為何我想不到這點？如此一來我們全軍少了三分之一的戰力，李宗仁長官就不能不用我們了，哈哈！到時我倒要大家看看我們新桂軍中誰的戰力最強！走，回營敲打敲打那幫嗷嗷叫的弟兄們，讓他們全都給老子把槍擦亮把刀磨快！」
李明R滿意的笑了笑，隨即和俞作柏並肩大步走向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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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寧，新桂軍總部，張成指著茶几上那沓戰報對劉存說：「我總覺得裏面大有文章，這種情況不繞擊吳佩孚的身後把他困死在武昌城，反而急不可待執意強攻，以老蔣的閱歷分析怎麼也不會出此下策啊！我們損失那麼大他老蔣的隊伍毫髮無傷，李長官身邊是否人手不夠？唉！要是白總參謀長在軍中就好了！」
劉存何嘗不知其中的千般奧妙，但如今正是北伐軍士氣最旺盛的時候，稍有分歧將會給整個北伐帶來無法預料的影響，老蔣除了要名譽之外，咄咄逼人的孫傳芳部也是令他心急如焚的重要原因。第一軍的何應欽正在浙閩一帶做分化收買的努力，然而不痛擊重創孫傳芳的主力，他那些搖擺不定的屬下在重利之下想倒戈也不敢輕舉妄動啊！畢竟在絕大多數人的價值觀里，腦袋比名利重要的多。
劉存認真地對張成說：「有句名言叫『水至清則無魚』，我想你應該知道其中的意思吧？另外，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裏有個根本的觀點——戰爭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所以武昌城外發生的一切包括我新桂軍中的各種表現，在這盞明燈下也就一覽無遺了。」
看到張成若有所悟地點頭沉思劉存也就不打擾他，隨即拿起電話通知孫逐良過來，不一會孫逐良進到劉存的辦公室，在劉存的示意下坐在張成身邊。
劉存捧著茶杯過來在側邊坐下：「逐良，黃漢前一案有何結果？」
「總共查實政府中有四人犯科，他們也認了。其他各部正在大規模清查，只是不知如何處理這四人，他們之中還有一人是雙重身份的，其他三人按你原來的意思我不好辦啊。」孫逐良為難的回答。
劉存想了想對孫逐良和張成說到：「從現在起反間工作也讓政治部參與，政治部儘快新設一個黨務調查局，主要任務是政府內部這一塊，兼管報社、學校、醫院、民間團體，工作越細越好。這樣逐良也能騰出手來加大軍事情報工作的力度。你二人意見如何？」
兩人高興地對望一眼立即表示同意，都說如此一來分工明確工作也輕鬆多了。
「那就這樣定了，招進來的人員你二人自己把關，千萬不要自己沒能查到人家什麼，人家倒清楚你每天都穿什麼顏色的內褲！」劉存看着啞然失笑的兩人，站起來走向自己的辦公桌，邊走邊說道：「記住了，可要把自己院子的籬笆紮緊嘍，往後你們就不會再有輕鬆的日子過了，『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劉存坐下繼續寫自己的東西，孫逐良猶豫了一下還是向劉存問道：「大哥，情報局牢裏那幾個人你總得給我個處理意見吧？」
劉存頭也不抬繼續書寫，嘴裏卻發出略為含糊的聲音：「笨蛋！以禮相待送出我廣西不就行了？你一定要保證客人在廣西的安全，順便送點禮物啊什麼的。滾吧！」
孫逐良還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張成惱火地瞪了他一眼拉着他走出劉存的辦公室。來到室外孫逐良不滿地埋怨張成：「你拉我幹嗎？沒有個明確的指示你讓我怎麼辦？」
「跟大哥這麼多年還不長進！怪不得大哥罵你是笨蛋，還不明白大哥話里的意思？」張成笑得很奸詐，見孫逐良還是迷糊懵懂，就耐心地解釋道：「大哥只是要求你以禮相待保證客人在我們境內的安全，出了廣西誰還知道怎麼回事？你在鄰近各省的人馬還少啊？你總不會傻到學會了畫馬還要人教你怎麼畫馬肚子下的那條東西吧？」
孫逐良恍然大悟，高興地對張成說：「對啊！我怎麼這麼傻？對了！這種事情大哥剛才已經明確交給你管了，等會我就將人給你送過去！哈哈！好！」
孫逐良大笑幾聲轉身就走，留下一臉沮喪的張成在原地反思：***！到底是他傻還是我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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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五日臨晨三點正，北伐軍強攻武昌城的戰鬥正式打響，各路攻城人馬在一片「革命萬歲」的吼聲中沖向護城河。
進攻保安門的第七軍官兵迅速鋪設跳板搭架，無數英勇的戰士踏着匆匆搭就在腳下「唧唧」作響的便橋沖向城牆，大批緊隨「奮勇隊」身後的戰士架起用大南竹做成的梯子，尚未來得及爬上梯子，城牆上的守敵就發起了暴風驟雨般的打擊，無數的炸藥包和手榴彈蜂擁而下，位於楚望台和龜山、蛇山上的敵軍炮兵陣地百炮齊鳴向各攻城部隊延伸射擊，第七軍的戰地一片狼藉，兩個團的優秀官兵在十幾分鐘內損失大半，劇烈的炸藥包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強大的衝擊氣浪將護城河水倒卷而起，天空中飛散著士兵的肢體和衣物碎片，倖存的戰士沒有退縮反而義無反顧沖向竹梯，意猶未盡的守敵見狀隨即將一桶桶煤油從城牆上傾潑而下，瞬間將方圓幾百米的戰地點燃，上百名一身是火的戰士嚎叫着轉身撲向不遠處的護城河，企盼用河水熄滅這鑽心的灼痛，大部分被煤油點燃的士兵奔跑幾步旋即倒下，在巨大的求生**和僅存的力量驅使下士兵們哀叫着向有水的地方努力，只見一個個蠕動的火球向護城河方向爬行，滾燙的地面被痙攣的手劃出一道道生命的殘跡，火球最後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冒出焦黑的煙霧橫陳於這片人間煉獄。
蔣介石和高級顧問加侖站在李宗仁身後，全程目睹了這一慘烈的強攻全過程。加侖頻頻望向身前李宗仁的背影，對新桂軍的彪悍和勇猛深感震驚，滿頭大漢的蔣介石不忍的目光仍停留在斜靠在城牆腳上的那架竹梯上：焦黑的城牆冒着青煙，一架燃燒的竹梯上緊緊攀附着一個燃燒的戰士，依稀看到這位即將隨着燃燒的竹梯一齊分崩的新桂軍戰士，此時仍然保持着一個固定的向上攀登的姿勢，在火光和陣陣席捲的硝煙中時隱時現彷彿生命未離他而去，他仍然在不屈地向上攀登……
戰場上沒有了衝天的吶喊聲和槍炮聲，只有熊熊燃燒的烈火、隨風飛舞的硝煙和迷漫在空氣中的焦屍味，「轟」的一聲輕響傳來，那位燃燒的戰士和竹梯一起消失在城牆腳下，蔣介石本能地後退一步，良久才將眼光從已經空無一物的斑駁的城牆上收回，沙啞的喉嚨中艱難的擠出一句話：「今天到此為止！」
這時各攻城部隊的戰報傳來，各路人馬全都殺羽而歸，雖然沒有第七軍戰場這般慘烈，但損失亦相當慘重。正當大家沉浸在失望和傷痛中時，傳來了第八軍何健和夏斗寅兩個師渡過嘉魚河逼近漢陽，漢陽守將劉佐龍宣佈起義歸附革命的喜訊。蔣總司令大喜，立即宣佈任命劉佐龍為國民革命軍第十五軍軍長。
起義后的劉佐龍調轉炮口，轟擊設在查家墩的吳佩孚司令部，吳佩孚驚息漢陽淪陷立即乘車北逃，從豫南方向來援的直系援軍被劉佐龍部死死攔截，上千名強渡漢水的敵軍在劉佐龍猛烈的打擊下淹死大半，敵軍只能急忙退兵在漢水對岸長吁短嘆。
九月七日，吳佩孚的直系水軍宣佈起義投誠革命，隨後所有艦艇調頭東下，漢口即被北伐軍佔領，剩下孤零零的武昌城被北伐軍團團包圍，在蕭瑟的秋風中瑟瑟顫抖。
眼看武昌戰役勝利在即，寬心不少的蔣總司令恢復了指揮若定雷厲風行的統帥風範，命令李宗仁所部第七軍揮師東征孫傳芳部，把攻佔武昌的任務交給了第四軍和第八軍。
鑒於將近一個主力軍的傷亡，接受討伐孫傳芳命令的李宗仁迅速與劉存聯繫，請求增調桂林衛戌司令部的陸守琪帶領三個旅北上湘贛邊境與自己匯合。劉存立即回電答應了李宗仁的要求，命令陸守琪攜帶三十部最新生產的無線發報機，由運輸大隊協助五日內抵達大冶一線向李宗仁報到，並向李宗仁提出留下一個師進駐漢陽的建議，李宗仁毫不猶豫立即實行劉存的建議，報經蔣總司令同意，以眾多傷員需要覓地治療為理由將俞作柏第二路軍的梁朝機師留駐漢陽，由副軍長伍延颺中將坐鎮率領。
伍延颺在新桂軍情報局華中處處長余峻的協助下，趁混亂之機迅速拆卸了吳佩孚漢陽兵工廠國內唯一的一條仿捷克式機槍生產線，於十五天後安全運抵廣西宜山峽谷兵工廠，余峻中校因此軍功在九月底晉陞少將軍銜，同時在總部特派員的協助下，組建直屬新桂軍總參謀部的華中情報局並擔任首任局長，一個月後華中局的各項工作進入高速運轉的軌道，在河南、安徽和陝西設立了情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