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宇文五策

宇文傷笑完，見宇文山臉上沒有一絲自得之色，欣慰道：「山兒小小年紀，卻是胸有大才，而且態度從容，有大家風範！當年那幾個老傢伙也太多事，若非蒼天有眼，讓化及意外和山兒父子重逢，我宇文閥失一大才，豈不冤枉？」

宇文山卻是早就料到自己那番說辭一定能打動老頭子，於是微笑着說道：「叔公，福禍相依，若非山兒流浪江湖，也不能領略世間疾苦，看透人心人性，也不能養成這種大局觀啊！其實，我們宇文閥的情況也是福禍相依，雖然處境艱險，但是只要對策合適，以宇文閥雄厚的實力，轉危為安，成一番大事，也是大有可能的。」

「哦，山兒先前所言極為有理，令老夫我覺得豁然開朗，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都有了新的見解。如你所說，我宇文閥可謂是處境艱難，又如何能成就大事呢？」宇文山撫著鬍鬚道。

宇文智及卻似有所得，開口說道：「山兒，你的對策，是針對宇文家最大的弱點，也就是土地、人脈以及昏君來說的嗎？」

不愧是智謀之士，也對得起名字裏那個「智」字了。宇文山點點頭：「確是如此，山兒有五策，可助宇文閥復興，只是叔公和幾位叔叔會否怪山兒少年輕狂？」

此刻幾人尤其是宇文傷已經對宇文山不會有什麼輕視之情了，都覺得此子年少卻極有智謀，說不定真有奇計來幫助宇文閥呢。剛才宇文山所說的，他們是心知肚明，條條都說到了痛處，只是宇文閥中缺乏真正有大局觀之人，所以縱有不少智謀之士卻無法可想，近年來只有拚命和獨孤閥爭鬥，儘管取得了禁軍大權，但是對於未來並沒有一個長遠的規劃。宇文山此刻提出五策，登時讓眾人都格外的重視起來。

「山兒儘管說來，雖然你還沒有正式認祖歸宗，但老夫觀人之術了得，看出你對我宇文閥沒有任何惡意，當是真心為家族着想的。」老頭子說道。

宇文山心道：「老頭子連觀人之術都扯出來了，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看穿一個人的品性？不過他也沒說錯，這天下大亂，我本就不是甘於平凡之輩，現在居然莫名其妙成了宇文閥的人，當然要好好的表現表現。哼，前世老子自負才高，卻連個大學文憑都拿不到，淪落成了個珠寶文物大盜，如今有再來一次的機會，當然要好好的干一番事業。」

斟酌了一下用詞，宇文山開始把這幾天裏準備好的一套策略娓娓道來：「這五策，是由山兒這個暫時的局外人說出來的，有點粗略和不切實際，還要請叔公、父親和三位叔叔多多斧正。」

五人都是以眼色表示贊同，連外表看上去很有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宇文無敵都是露出了鄭重的神色，顯然宇文山只是一席話便引起了他的重視。

「第一策，是針對昏君楊廣，乃至所有還忠於隋朝的人。楊廣，罪惡滔天，是個古往今來難得一見的大昏君，不過他乾的不少事也算是能造福後人的，比如那個大運河，罵名他背，好處就是後來人來享受。如果我們宇文家能夠控制住江南以及大運河，就等於有了取之不盡的糧食，並且還能組織水軍，隨時從大運河攻打中原。所以，楊廣是一定要死的，但，不能是我們宇文家來殺。我們宇文家不能被一個死人連累，所以，山兒認為，父親應該營造一個楊廣不得不死，可父親卻不用自己動手，反而是要裝成一副拚命救駕的模樣，這樣以後天下眾生之口，也不會對父親有什麼責難了。至於具體該怎麼做，山兒相信父親一定會有周密的部署。父親身為禁軍大總管，對於昏君的性格、朝中的人事極為了解，可以從昏君好大喜功這個性格特點來入手，如果他放鬆了身邊的守衛，這時候來個厲害無比的刺客，父親拚死力戰都無法阻攔，最後昏君就死在了刺客的手裏……」雖然沒說完，但是話里的意思卻是明白無比，宇文傷等人都是驚呆了。宇文山這一策，其實靈感來自一個歷史疑案，據說宋太宗是暗殺了自己的哥哥宋太祖才得以上位的，不過他卻瞞下了宋太祖的死因，沒有受到負面影響，也沒有引起多大的政壇動蕩。只要宇文化及不公然弒君，就算有心人猜到是他主使的，所造成的影響卻要有利於宇文閥，而且屆時只要教他們幾招控制輿論愚弄百姓的本事，宇文閥的形象將會不降反升，徹底擺脫殺昏君可能帶來的不良影響。

「第二策，是為宇文家拿下一塊根基之地，再來圖謀大事。這江南就是個好地方，富甲天下，兵源和財源都很足，還有大運河這等貫通南北的水道，若在此地紮下根基，未必不能成事。從古到今，在江南立國者終被北方之敵滅亡，個中緣由頗多，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北方也是亂成一團，只要宇文閥能夠一統南方，並且遏制李閥，以南定北也並非難事。驍果軍雖然實力強悍，但是多為北人組成，並不可靠，只能拿來當前期的消耗，父親大人宜暗中收編南方流民尤其是江東子弟為軍，妥善操練后，才能算是完全能為我們宇文閥所用的軍隊。」

「第三策，是關於人才的。沒錯，我們是門閥，實力雄厚，人才輩出。可是，當年的王家、謝家，都是人才鼎盛的大世家，最後下場如何？宇文家本來就是孤立少援，若還要保持那點門閥的面子，不廣納寒門才俊，那空有地盤和軍隊，也逃不了失敗的命運。山兒建議，明裏就按著昏君制定的科舉制度，選拔俊才為我所用，暗裏收買江湖高手以備用，如此文武雙全，方是定國安邦之道。昏君當年的確不傻，科舉制度正是壓制門閥士族，拉攏廣大庶族地主以及寒門士子的不二法門，我們宇文家借來一用，一來打擊其他門閥，二來充實自身的力量，讓宇文閥順應形勢，不至於衰敗。」

「第四策是針對慈航靜齋和敬**禪院所代表的佛道以及魔門兩派八道的。慈航靜齋一向是武林中白道至尊，代表了佛教的利益，而且經常插手天下大事。山兒曾經聽說過，當年就是她們支持楊堅篡奪我大周江山的，請問叔公有此事嗎？」

聽得入神的宇文傷見這個好侄孫問自己，楞了一下，隨即點頭道：「沒錯，傳言非虛，當年大周武帝滅佛，大大得罪了佛教中人，慈航靜齋當時派出了一個叫梵清惠的女子，憑着無比的美貌和高超的合縱手段，為楊堅這老賊大大的造勢，使得他最終能夠奪取天下。連那宋缺，也是在梵清惠的勸說下，才表面上臣服於楊堅的。我們宇文家中人，雖然恨透了欺負孤兒寡母的楊老賊，卻也極度討厭慈航齋這些手段高明的女子。」

「嗯，如叔公所言，慈航靜齋最喜歡掛在嘴上的話就是『為了天下萬民』，以此為幌子支持能夠維護佛教地位的人成為天下之主。楊堅上台後，佛教勢力大盛，這就是慈航靜齋得到的好處，又關天下萬民什麼事？天下大勢又豈是幾個女人在屋裏探討一番就能確定的？我們宇文閥若要崛起，必定會和慈航靜齋等佛教勢力敵對，那時候我們宇文家一定不能受其蠱惑，甚至可以斷然下手，早些將他們那入世的弟子除掉，免除後患。畢竟這些慈航靜齋的弟子除了政治手腕了得外，個個還貌若天仙，當起說客來太難纏。」

看了一眼眾人，見他們都是一臉很以為然的神色，宇文山心中一喜：「果然沒料錯，宇文閥非常的仇視慈航靜齋，我現在身為宇文家子弟，更有了好的借口可以對付她們。師妃暄實在太可惡，不是用言語可以說服的，而且她背後的慈航靜齋、寧道奇等都不是好惹的，將來要是有機會，早早除掉她吧。美女？管不了那麼多了，一個有獨立思想有政治野心又不是能夠控制的女人，偏偏還是敵對立場，辣手催花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他從來就沒有什麼憐香惜玉之心，前世更是曾經親手殺死過幾個美麗無比但是妄圖截殺他的女警，自問美人計這一招對自己完全沒用。不過，徐子陵這個不爭氣的傢伙，容易受蠱惑，這實在值得憂慮啊！

「至於魔門，山兒當年曾經結識過一個身受重傷的老者，他本是陰癸派門人，負責為魔門理財，後來叛逃出來卻已經是傷重難治。臨死前他對山兒說了一些魔門中的事，山兒有了自己的計較。」隨口編造了一個理由，免得宇文傷等人覺得自己「多智近乎妖」：「魔門勢力極為龐大，但是分裂多時，沒有一個雄才大略之輩，而且視慈航靜齋為死敵。我們可以利用這個來做文章，和魔門合作一起對付慈航靜齋。當然，魔門中人都是一切以自我利益為核心之輩，我們要格外小心，不能與其合作過深。具體的舉措，族裏高人輩出，自然能商量得出來。」

「這最後一策極為簡單，那就是嚴肅紀律，無論是家規還是軍紀。約束族中那些為非作歹之徒，提升宇文閥的名聲，另外父親大人還需嚴厲整頓軍紀，若無軍紀，只會擾民害民，一隻軍隊再強也不足以橫掃天下。當然了，有很多不能為人所知之事還是需要人去做的，山兒就很願意為叔公和父親大人分憂。」最後一句語氣有些陰森。

宇文傷沉默了一下，忽然笑道：「真知灼見！難得，太難得了，叔公可真不敢相信，你只有十五歲啊！」宇文無敵等三人也是出言表示了對宇文山的讚賞。

宇文化及也是極為高興，無論從感情上還是從利益上，尋回宇文山這個獨子都是大大的好事。一向不信鬼神不信上天的他，此時倒有點想要感謝上蒼的衝動了。

宇文山表面平靜，心裏卻是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