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機關算盡，奈何天
繼元二年。初冬
晨起微風吹拂開地面薄雪，青石板路的硬實感逐漸顯現，映得窗邊梅花枯枝紛亂。今年的梅花已出粉色點點，院側三株梅樹相互交錯，近幾年長的愈加茂盛。
身着淺橘色小襖的女子，端著水盆悄悄推開房門。常苒未曾梳妝立於窗前，凝望着院側梅樹。風吹起她縷縷髮絲。
「小姐。」將水盆放於妝台側，又快步拿起塌邊架子上掛着的，玫粉色綉白梅花披肩，披到素色衣衫女子身上。
「小姐，夫人剛派齊媽媽過來傳話，讓您去前廳用早膳呢。」
「前廳？」
「是的。」
「好，我一會便過去。」常苒漫不經心的回答著。看到沐菊似還有話要說，小臉微紅略咬着唇角。「還有事嗎？」
「齊媽媽，還在門口候呢。只怕是，非要您去呢。」
「梳妝吧。」
一盞茶時間，匆匆梳洗穿戴完畢。推開門，齊九娘迎了上來。
「小姐，夫人在前廳等您呢，這剛下了雪，路滑。老奴得給您引著路。」看了看雲芙閣滿是雪的院落，吩咐著院門口站着的小鐸「快把院子掃了。」
「是。」小鐸答應后，微微抬眼看了看常苒，看到常苒身後的沐菊微微搖了搖頭。便向後面雜物間走去。
常苒邁進前廳，看到屏風的位置略微向邊上挪了挪。假裝並未看到，由著沐菊給我寬了披風，又有婢女端著水盆上前給我凈手。
在桌前行了一禮，說道：「姨娘久等了，我起身遲了，請快用膳吧。」
身着藍色紋銀絲回字紋的婦人還未說話，一旁的粉襖時新冬裝的俏皮女子先說道：「長姐起得真遲，讓母親大人好等。」
「若兒...」一向寵著常若的秦燕怡卻是嗔喝了一句。
看着常苒時，又佈滿笑容，：「苒兒，快坐下用膳吧。」
拿着筷子食了少許，秦燕怡又道：「剛下了初雪，天氣又冷，這趟讓你過來是有件喜事同你分享。你父親傳回家信，心中說起今上特旨，准許不日換防回京。可以在京守歲了。」看到常苒並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又說道：「前兩日高侯爵家夫人過來走動，還帶着他家三郎。我一見那三郎真是不錯。拳勇無敵又極溫文爾雅。那高夫人之前你見過的，還有印象吧……那高夫人真是十分滿意你。唉，原是這話不該我說，但是你父親常年不在京中，等他回京在講我又怕你沒有準備……你父親也曾說話高三郎才學不凡，他日必定……」
「我全憑父親做主。」
秦燕怡知道再說也是無用，只又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
常苒便也放下筷子，起身告退。
回到雲芙閣西院，看到小鐸拿着掃帚立於院門處。常苒說道：「只青石小路略略掃掃就好，別破壞了這雪中景緻。」
小鐸這才開始掃起薄雪。
扶著常苒回到房中，沐菊又去了雲芙閣獨有的小廚房。找人端來早餐到了常苒屋中。常苒只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沐菊還在給常苒布菜，小心問道：「小姐在食著吧。剛才在前廳我看小姐也沒吃兩口呢。」
常苒只是淡淡一笑：「我怕姨娘的客人凍著，若是生了病，還怎麼為兒子奔走呢。」
「小姐是說，高夫人在？」
「屏風明顯挪動過方向，連火爐也添了兩個。」
「難怪，好好地怎麼去了前廳用早膳……」
三個月後，雲芙閣前院書房，常苒輕步邁了進去。左側內屋，常衡席地而坐，矮桌上擺着一盤殘缺的棋局。常衡執白子出神，卻遲遲未落下。
常苒提起裙擺輕步進去，立於桌前。常衡依舊未察覺，想的出神。
「兄長。」常苒小聲的呼喚著。
常衡才抬起頭看向常苒。
這幾年未見，身上英氣更盛了幾分，更多的卻是一種陌生感。不知是幾年駐守邊境風沙催人，還是歲月早已匆匆過，突然有些淚目。急忙走到一旁的書桌邊，在炭爐上去下水壺，烹了一壺茶雙手奉給常衡。常衡單手接過茶杯品了一口。把另一隻手的棋子扔回棋盒中。
「坐吧。」
再次品了一口，才說道：「昨日去書院找父親，於門外聽到姨娘在於父親提起高修偃之事...父親只是說問下你的意思。我見過幾次，人品才智皆可，只家族旁系過於複雜。」
「父兄定吧。」
「問你意思，你扯我們做什麼？你自小軍營長大，心思過於單純。並不是讀過萬卷書既是行過萬里路了。」
「兄長，父母之命豈敢抗，自我意願又何干。」
常衡筆直的身軀一震，眼神也暗淡了幾分。「可我總想，你能去一簡單門戶，於家族無益也不什要緊，平安康健也是母親的心愿。」
「可姨娘不如此想，如今的父親...當年的父親，或許會這麼想過...」
「你若是不願，我也還是能去爭一爭的。」
常苒抬頭，看着常衡的臉。常衡卻躲避了常苒的目光。
添了兩次水，書房中再也沒有言語。對坐了良久...良久。
不出半個月，京中大多人家都知曉了高侯爵家於年後將與智勇將軍家聯姻。高家無女，只有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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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元三年。冬
常衡快馬到智勇將軍府北門，下馬快步跑了進去，直跑到雲芙閣西園。
西園院門位置正剪梅花的芷蘭，還未來得及請安，就看常衡已經推開房門邁了進去。
屋內常苒與蘇雪榮兩人本在品茶說笑，此刻皆是一愣。蘇雪榮急忙起身行了一禮。常苒也跟着站了起來。蘇雪榮注意到常衡站在門口表情凝重。
「我見蘭兒這梅花剪的不大好，我去同她在剪一些，冬日裏插瓶最是好看了。」走到門口時，同常衡微微點了點頭。
「兄長何事怎得如此着急？沐菊上杯茶讓兄長歇一歇氣。」
沐菊端上一杯熱茶，也轉身出去關上了房門。
常衡回頭看了看門口，跨前一步才道：「宮裏傳出消息給禮部，讓禮部準備吉禮呢...」
還沒說完，就聽有腳步聲靠近，隨後響起敲門之聲。
「小姐...」常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常衡過去拉開了門。
常管家看到常衡也在，低首回答道：「稟少爺、小姐。宮裏來了內侍傳旨，讓擺香案接旨。特意說了，讓閤府，特別是大小姐出去接旨呢。」
院牆邊拿着梅花的蘇雪榮聽到后，碰掉了手中一株盛開的梅花。「女眷原是不必前去接旨，跪內堂聽旨即可。這特意讓苒兒出去接旨，只怕是要...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