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塊田：冒菜

正坐着馬車上，前去城門處的鹿賀凜，殊不知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鹿賀凜到城門口時，粥棚內早已經是煙霧繚繞，熱氣騰騰的紅薯粥一碗接一碗的被盛出去。而排隊的人們也是一個接一個，始終不會亂搶、亂擠人。

因為他們知道，肯定有自己的那一碗粥，只不過就是早一點和晚一點的區別罷了。

即便是無人鬧事，依舊有府中來的護衛站在四周。

鹿賀凜的馬車一到，便已經有眼尖的護衛看到了這輛熟悉的馬車。

連忙走至馬車前。

「請姑娘安。」

他的聲音不小，所有人聽到這話之後便都停了手中的動作。

如同這名護衛一般，對着城門處豪華至極的馬車道：「請姑娘安。」

這其中不僅有原本鹿賀凜府中的護衛、丫鬟、小廝，還有周圍那些等著一碗熱騰騰紅薯粥的百姓，或是已經吃上紅薯粥的百姓。

呼呼啦啦好大一群人，聲音嘹亮，甚至有一種直衝雲霄之感。

就連準備下車的鹿賀凜都愣了愣。

之前她也不是沒到過這裏，為何今日卻要這般？

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下了車去。

唉，這可叫個什麼事兒嘛！

一旁的春意見着鹿賀凜一動不動，以為是鹿賀凜不想下車，便道：「若是姑娘不喜歡，不若咱們回府去吧？留些人下來就好。」

「無妨。」

鹿賀凜深吸一口氣，似給自己打氣一般，然後才往車外走去。

直到走至外面，鹿賀凜才完全看清。

同時嘴角也不由得抽了抽。

鹿賀凜眼前的所有人，同站在自己馬車前的護衛一樣，依舊是低頭行禮的狀態。

「那個....大家不必這樣，都起來吧。」

這陣仗屬實是有些大了點。

明明以前都不會這樣的。

鹿賀凜覺得這陣仗，和之前自己看的古裝劇皇室出行也不為過。

待鹿賀凜下了馬車之後，方才最開始走至馬車旁行禮的護衛才開口道：「姑娘，這兒天寒地凍，您親自來這兒是有何事？」

在護衛看來，姑娘不比他們這些糙漢子。

姑娘本就是金尊玉貴。

護衛一問完，鹿賀凜臉色便立馬的興奮了起來。

「我帶了些吃食過來，日日只是紅薯粥，也不行。」

又一轉頭，對着身後的人，道：「開始吧。」

「是，姑娘。」

鹿賀凜的身後，是跟隨着她從府中來的家僕，其中甚至還有兩名大廚房的廚子。這也是鹿賀凜特意帶過來的。

這些人的動作很快，不過是片刻，便已經架好了鍋灶。

跟來的兩名廚子，一人站一口鍋的後方。

待大鍋燒熱之後，熱鍋涼油，蔥、姜、蒜、干辣椒，爆香之後，空氣中頓時迸發出來了熱烈的氣息。

嗅覺靈敏的，甚至會被這股辛辣之味給嗆出聲來。

多日未沾過油腥的百姓們，自然也聞出來了這其中到底用了多少的油，才會有這樣霸道的香味。

即便是從未聞過的辛辣之味，他們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紛紛眼巴巴的望向這邊新起的兩個鍋灶。

眼見着兩名廚子將鍋內的配料炒香之後，又拿出一大塊紅色的東西，放入鍋中。

那紅色的東西，一放入溫度極高的大鍋之中，便很快化開了來。

像是豬油那般。

可是怎麼會有紅色的豬油，眾人心中紛紛疑惑。

其實這是鹿賀凜讓大廚房內的廚子特製的牛油辣鍋底料，改良了好多個版本，這個是最終版。

現在這種牛油辣鍋底料，府中存了好多。

當牛油與豬油碰撞，再加上辣椒的辛辣氣息。

霸道又吸引人的味道從排隊領粥的開頭，傳至排隊領粥的最尾端。

前面的人自然見着了是何物發出了這樣熱烈又吸引人的味道，但後面的人卻是什麼也不知道。

只知道突然之間，便聞到有這樣濃烈的香氣傳來，而且又是從未聞過的味道。

「好香啊！這是什麼味道？為何我光是聞聞，就覺得渾身竟然暖和了不少。」

「是啊是啊，我也這樣覺得。」

「誰說不是呢？」

「這真是從未聞過的味道，實在是太香了！」

排在尾端的人，紛紛七嘴八舌的討論著這不知道何處飄來的香氣。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小青年從前面正往後面跑，邊跑還邊喊道：「我知道是什麼味道這麼香了！我知道是什麼味道這麼香了！」

光說知道是什麼味道香，也不說到底是什麼味道，還不說這味道是從哪裏傳來。

於是，便有人扯住了還在往後跑的小青年，問道：「郎君，到底是什麼味道這麼香？又是從哪裏傳來的？」

小青年突然被人扯住也不氣惱，嘿嘿一笑了之後，才道：「你們有所不知，是那鹿娘子帶着家中僕從來又起了新的鍋灶。那新搭的兩口鍋灶裏面，正由鹿娘子帶來的廚子掌勺，裏面炒制的東西，便是這香味的來源。」

「沒想到這位鹿娘子，不僅每日在城門處施粥，現在竟然還要給我們加餐啊！」

「是啊，真的從未聽聞天下竟然還有這等心地善良的小娘子。」

「鹿娘子人美心善，還會行醫治病，我覺得甚至比朝廷官府還要好咧！」

「俺也覺得，要不是鹿娘子，俺和俺娘早就已經餓死了，可比那些屁事不做的朝廷命官可好太多！」

.....

一時之間，說鹿賀凜比朝廷官府還要好的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

小青年聽了之後，嚇得半死，連忙制止道：「各位，各位，你們可閉嘴吧。你們這是要置鹿娘子於死地啊！你們這麼說，要真的被官府的人聽去了，鹿娘子可就遭殃了。」

小青年一說，眾人才紛紛的反應過來，紛紛閉了嘴。

但依舊還是有些人，小聲嘀咕著這樣的話，只不過聲音如蚊子般細小，叫旁人也聽不清而已。

而城門處的粥棚這裏，兩口大鍋的底料也已經炒好，現在就是加入燒得滾燙的沸水，蓋上蓋子，等待鍋中的水再次沸騰，便可以加入食材。

鹿賀凜這次帶來的大部分都是土豆，原因無他，土豆扛餓。

除了土豆之外，還有一點青菜。

和各種清理好的內臟。

這些對於現在來說，即便是冰天雪地，也是沒人吃，是不值錢的東西。

除卻府中原有的，鹿賀凜還叫人去府外大量的購買。

那些肉販們，眼見着竟然還有人買這內臟之物，高興得嘴都合不攏，即便是價格極低，也開開心心的賣了出來。

所有的食材都是處理好了之後，才帶出來的。

這樣所有食材都倒入鍋中，便又有肉又有菜了。

蓋上鍋蓋，燜煮片刻之後，再揭開鍋蓋之後，泛著紅油的大鍋冒菜便已經煮好了。

肉香和辣油的碰撞，迸發出前所未有的饞人之味。

「好香啊！」

圍在最前方的人不由得又吞了吞口水。

這實在是太香了。

兩名廚子見鍋中食物都熟透了之後，才轉頭對鹿賀凜恭敬地說道：「姑娘，冒菜煮好了。」

「嗯。」

鹿賀凜應聲之後，朝春意示意了一番。

「今日除了每人一碗紅薯粥之外，還多一碗冒菜。」

春意的聲音似乎並不大，但又可以清晰而準確的傳進每個人的耳中。

聽見這話的人，是有人歡喜，也有人疑惑。

歡喜是今天可以吃到更多的東西了，疑惑是自己從未吃過什麼叫做冒菜的吃食，也不知道到底如何。

但是這一月有餘的施粥，眾人早已是對鹿賀凜百般信任。就像是最開始，這粥裏面的紅薯，他們也是從未聽聞，可嘗過第一口之後，便愛上了那軟糯香甜的味道。

很快，新搭的兩口鍋灶前面就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他們都是已經吃上了今日份的紅薯粥的人。

一手拿着盛滿紅薯粥的瓷碗，一手又有些緊張的在身上搓了又搓。

鍋后，兩名廚子退後，由府中的丫鬟和小廝接上。一人遞碗，一碗盛冒菜。

碗中是小半碗的肉，加上小半碗的土豆，一點青菜，再加上一勺紅油湯底。一碗熱氣騰騰的冒菜便已經遞到了對面人的手中。

第一個接過冒菜的人，一隻手捧著紅薯粥，一隻手捧著冒菜。一時之間竟然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先吃哪一碗比較好。

最後經過一番掙扎，還是將嘴往手中的那碗冒菜靠近。

紅薯粥他早已知曉是什麼味道，至於這叫冒菜的吃食，光是味道就是他沒聞過的味道，但就是香得不行。

一口含着紅油熱湯，夾雜着土豆的冒菜進嘴。

除卻舌頭上的刺激之感之外，他頓時覺著有一股熱流從內往外的散發開來。整個人瞬間便暖和了不止一星半點。

或許是有些不敢置信，那人又接連吃了好幾口，確認不是自己的錯覺之後，撲通一聲便朝着鹿賀凜跪了下去。

「姑娘大善，謝姑娘救命之恩。」

沒吃過冒菜的人自然不知道這人為何突然這樣。

但是如同這人一樣，嘗過了冒菜之後紛紛如同這人一樣，朝着鹿賀凜跪了下去，嘴裏同樣喊道：「姑娘大善，謝姑娘救命之恩。」

得到冒菜的人越多，鹿賀凜眼前跪着的人便越多。

鹿賀凜連忙讓他們先起來。

「你們先起來，這麼冷的天，我也只是盡一點綿薄之力。快起來，快起來。」

說完，鹿賀凜又朝她身邊的護衛使了使眼色，讓他們去將這些人拉起來。

護衛會意，走上前去，將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一個一個的都給拉了給來。

見人起來了之後，鹿賀凜才又道：「這一碗冒菜，能幫大家多暖暖身子，大家不必再謝。不浪費糧食，能吃飽，能活下去便好。」

在鹿賀凜說完這話之後，人群中突然又有一道聲音傳出來，「我這條命都是姑娘救的，日後我便是姑娘的人，姑娘只要吩咐一聲，我等萬死不辭！」

有了第一個開口的人，便有第二個開口的人，紛紛響應着剛剛的話，嘴裏都大喊著，「我等萬死不辭！我等萬死不辭！」

場面震撼，竟讓鹿賀凜有一種自己是山頭大王的感覺。

她總覺得自己這次出來之後，好像這些人對她的態度愈發的恭敬和信服了。

殊不知，這可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