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福無雙至
那天的大火直燒到了次日過午，沈家裏裏外外都成了廢墟。
沈家主母與沈曾的兩個女兒皆是命喪火海。
宿在外面的沈曾和沈秋風倖免於難，卻陷入了更深的悲痛之中。可當他們想要去徹查沈家大火時，比失去親人還可怕的事，再度降臨到了他們頭上。
彼時有兩封匿名奏疏傳入汴京。
一奏沈曾連連貪墨軍餉，里通外匪，延誤北境戰機，致使朝廷虧損六千兩白銀。
一奏沈曾縱容子弟監守自盜，挖空糧倉，禍害百姓，魚肉鄉里。
與奏疏一塊進京的，除了人證之外，還有蓋了沈曾私印的親筆信。
如此鐵證如山，使得遠在別宮的皇帝大為光火，著太子立刻徹查沈相貪墨一案。
無獨有偶。
京中開始傳聞，說沈家那大火是沈相爺昔日謀害的冤魂索命，還說那沈家主母與沈家女兒的死相尤為凄慘，比之惡鬼下手還厲害。
有了這樣的風言風語，沈曾舊日拋棄髮妻與女兒，並害死髮妻的事就暴露在了世人面前。
風光無限的沈家，至此淪為了街頭巷尾的談資，成了人人脫漆的渣滓。
而始作俑者的沈輕靈卻窩在自己的小院子裏，怡然自得地聽着映秀與毓香講述外頭的那些故事。
平娘端著瓜果進來時，正瞧見沈輕靈在偷偷吃冰，忙疾步過去，一把奪過沈輕靈手裏的冰碗，責怪道：「二娘子可不能吃冰了，今日都吃過兩碗了，再吃要鬧肚子的。」
「天熱，平娘行行好嘛。」沈輕靈賴在平娘身上，笑眯眯地求饒道：「我要是不吃冰，我這心頭火下不去呢。」
「怎麼下不去？」平娘屈指敲了敲沈輕靈的額頭，「你呀，行事太過激進，得知沈家起火，你可知道我們差點直接衝去火海？」
當時要是薛玉趕得及，攔下了平娘他們，這會兒小院子的存在就已經暴露了。
「這不是事急從權，來不及和你們細細解釋嘛。」沈輕靈趕緊偏頭沖映秀求救似的擠了擠眼睛。
映秀立刻站起來，伸手接過平娘手裏的冰碗，打着圓場說：「好在人沒事，不僅人沒事，二娘子還成功報了仇，萬幸萬幸。」
一聽到這個，平娘眼圈發紅，聲音更咽了起來，「當然是萬幸，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和福叔怎麼有臉去見你母親？我們分明答應了你母親，要好好照顧你的，這些年只能眼睜睜看着你風裏來雨里去。」
沈輕靈心頭一軟，緩聲道：「因為知曉你們是我的後盾，因為知道你們會照着我想法將這些家當打理妥當，我才能放心在外面跑，不是嗎？平娘你把我照顧得很好，我母親只會謝你。」
院門口，邵英快步跨進來，一邊晃了晃手裏的信，一邊說道：「好消息，又是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沈輕靈從平娘懷中探出頭來。
邵英挑了挑眉，不失興奮地說：「之前你在沈家那麼多天，找到的東西全都能派上用場！現如今啊，各地上奏沈曾的奏疏，如雪花兒滿天，全往京里來了。」
沈輕靈聞言一喜，抿唇伸手，接過邵英遞來的信。
「你還在沈曾家裏偷查情報了？那可是沈曾那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你怎敢如此冒險！」平娘氣不打一處來，抬手時，又捨不得打，只能高舉輕放，「往後，可再不能這麼魯莽了。」
想到莫如蘭那裏還有水寇未除，沈輕靈一時間也不敢隨便答應，只含糊地應承了幾句，轉頭坐回椅子上，開始翻看那信。
信是薛玉寄來的。
而家裏其他沒染病的人，則會被關在豬棚里，等著李大夫反覆檢查，如此檢查上數十日，確定沒有被波及之後，才能放歸。
也就是說，朧娘的女兒兒子和公婆，現在都已經被關進了豬棚，只要他們發病，就會落得跟朧娘一個下場。
「你在發病之前，去過哪兒？吃過什麼？喝的是哪裏的水？」沈輕靈又問道。
朧娘想了想，一五一十地回答：「我去過燕子山，原本是去採藥的，可逛了一圈，什麼也沒找到，就只能回家去了。哦對，我還去過村東的牛頭溪……吃？吃的都是家裏的乾糧，沒有在外邊撿過果子什麼的，水也是家裏帶出去的。」
因為洪水剛過，連朧娘在內的杜家村村民都被李大夫叮囑過，不要在外面隨意打獵，更不要挖野菜，撿果子，所以朧娘心裏記着，半點兒都不敢錯漏。
「那你有與村裏的其他病人接觸過嗎？或者說，你在燕子山和牛頭溪那兒遇到過什麼人？」
沈輕靈聽着朧娘的回答，並找不出什麼疑點來。
可疫病是一定會有源頭的，朧娘說不定是漏了什麼細節。
被引導着重複回想之後，朧娘啊了聲，說：「我，我當時在牛頭溪洗了一下鞋子，我看鞋子上有污泥，便想着洗乾淨，別踩得家裏到處都是……」
除此之外，朧娘確認自己再沒有碰過外頭的東西。
前頭邵英喊了沈輕靈一聲。
順着聲音，沈輕靈抬眸看去，正看到幾個黑衣人扛着個臉色青白的少年郎上山，應該也是要將人丟去毒龍溝的。
「我去把人攔下，你們照顧好他們。」
說着，沈輕靈輕拍了一下木箱子，示意朧娘躺好，自己則抽劍一躍而起，掠身沖向了那三個黑衣人。
黑衣人原本是村子裏的農夫，都只是看着健壯，武功是一概不會。故而這驟然看到有劍客襲向自己，當場慌了神，丟下少年就想往回跑。
「我有讓你們走嗎？」沈輕靈冷聲喝道，幾個翻騰閃身，就到了黑衣人面前。
去路被擋，擋着的還是個女人，黑衣人立刻就決定還手。
然而幾招過去，黑衣人被打得喊爹喊娘，卻連面前小娘子的身都沒近過。意識到兩方實力的差距之後，黑衣人連忙跪倒在地，磕頭求饒。
「我們都是本分的庄稼人，穿這一身不過是為了防著病人而已，還請好漢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