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碧月（2）
「時家的我拿回來，何家的東西我一分不要。」
何時青彷彿還在考慮，他想着一些事情，眼神也沒有聚焦在何傲身上。那邊何家豪一臉興奮想拉着哥哥的手，說來也怪，這個小孩總明明幾年前見過他，到了現在還能對他這麼親切。何時青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就好象是遺傳，何家豪和他媽媽一樣很能討別人的喜歡。
何時青又想起白雨馨那張臉……
本來想伸出去拉着小孩的手，突然僵硬的縮了回來。
何家豪是敏感的孩子，他就沒有再伸出第二次。
何傲沒看到這邊的小小互動，瞪着眼睛，「什麼你家的、我家的，你身上只有時家的血還是你姓時啊？要回來管就都給我管好，不想回來也沒人逼着你……」
說到一半，他開始咳嗽，白雨馨趕忙跑過來幫他拍後背，讓阿姨端來什麼湯藥餵給何傲。
何時青越發有種老頭子身體很不行的感覺。但好像也沒有什麼難過。
何傲過了一小段時間，緩了過來，推開白雨馨扶着他的手，「你給我上來。」聲音有些顫抖，但站在原地的身影很是跋扈，在何時青印象中，何傲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再怎麼樣都要表現的高人一等。
何時青跟着上去。
進了書房，何時青離何傲三米遠站着，沉默，大有『你不開口我就一直站在這』的意思。何傲也不準備先緩和，他在書架上翻找着什麼東西。
就是很久的寧靜——這種寧靜是在何傲翻箱倒櫃的襯托下產生的，何時青想起也是這樣的夏天，午後，時宛帶着他出去買雪糕，一路牽着他，還給他講故事。
……
何傲轉過來的時候已經開始氣喘吁吁，臉頰開始流汗。何時青面色不該，一臉冷漠。
「過來坐下，好好看看這些東西。」何傲語氣有一絲的示弱，好像沒有了咄咄逼人，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
但何時青明白，也就只是這一秒鐘的錯覺而已。
他用一隻手隨意地接過何傲拿過來的文件，正要翻看，何傲咳嗽了一聲，「給我態度端正好好的看。」
果然，他就知道還是這副隨意指示別人的樣子。
何時青臉上浮現一抹嘲諷的笑。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就算世界上的人都死光了，他爹也永遠是這樣的性格和態度。
他想着。
何傲不管別人心裏有什麼想法，只要對他言聽計從就好。他清清嗓子，見何時青看的差不多了，開口道，「怎麼樣，理得差不多了吧。」
何時青懶懶開口，「這些年您沒少往時家掏錢補窟窿啊……」
何傲頓了頓，「明天直接滾去上班。」
也不看他，拄著拐杖就出去了。
何時青坐在原地不動，聽着拐杖一下一下敲擊在地面的聲音。
直到那聲音消失不見，他仰起頭，突然笑了。
就知道啊，怎麼會這麼輕易放權給別人。
原來是這樣。
何家已經錯綜複雜到這種地步……
所以是把他推出來為何家豪以後擋槍么。
何時青依舊沒有留下來吃飯，他出來的時候恰好遇到來何家的顧隋，陸渝跟在顧隋後面，應該是何傲派去接她的。
何時青沒有停下來，繼續走了。
顧隋站在原地，眼眶莫名紅了，看着何時青瀟灑的背影覺得自己真的沒什麼出息，遇到他就只會哭。
陸渝面無表情站在旁邊陪着她，也不說話。
顧隋突然艾艾凄凄地笑了聲，「這個人就是這樣，一直是這樣，我早該想到的。」
她想起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找方苑理論的時候，那個女人是多麼的冷靜，一點不羞愧。她當時想不通，怎麼會有這樣不知羞恥的女人，突然能想明白了，何時青喜歡這樣的人，從始至終就是這樣的方苑走進了他心裏。
——我什麼都不知道，但他還是喜歡我。
她想起那個女人可惡的嘴臉，還有說起這句話時得意的表情。
無力感擠滿她整個人。
陸渝等了很久，那姑娘好像還沉浸在對愛情的分析當中，不得不打斷她的想像，「顧小姐，先生還等您去吃飯呢。」
顧隋才從幻想中回來，還氣急了，就像被打斷的松鼠，鼓著小小的腮幫子，紅着眼睛看向他，「我知道啊，要你說。」
陸渝失笑，不願和一個心裏剛剛收到感情打擊的小姑娘計較。他伸出結實的小臂，紳士的彎下腰，「顧小姐，請。」
顧隋一眼都不想再看他，抬着頭看天上，沒理，繞過陸渝自己進去了。
陸渝只能在後面僵硬的收回自己此時看起來有些愚蠢的姿勢，然後也進去。
他聽到小姑娘響亮又美好的聲音，「何叔叔，白阿姨，我又來你們家蹭飯啦。」
一點聽不出剛剛失落的樣子，一點沒有私底下趾高氣揚的樣子。
真虛偽，但也真可愛。
陸渝心裏不止一次這麼想着。
他恢復一臉的冷淡，也進去。
何傲對顧隋這個姑娘是很滿意的，他心裏也清楚顧和東不制止顧隋追着何時青後面跑的舉動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在猶豫。
兩家人聯姻不是小事情，顧家……近些年來越發不幹凈，顧和東沒有兒子，勢必會讓何時青沾上他家的生意，那麼何家也跑不了，後面牽牽扯扯，就再難分清楚了。
……
顧隋是好姑娘，只是從小嬌養，自是任性了些，勝在單純善良，而這種品質作為何時青的妻子沒有任何好處。
何傲笑着回應顧隋的問候，一邊在心裏想着。
何時青開着車跑到醫院外面，他看看時間，還有不到一小時，方苑就下班了，他就等在車上。
遠遠的，方苑穿着香檳色的兩層裙子，裏面是真絲的弔帶長裙，外面套著一件鏤空的紗棉，今日有風，她緩緩走過來，裙擺飛揚，溫婉靈動。
何時青笑了，他下車，也向著方苑走來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就走到了一起。
下班時間人潮擁擠，但就是有什麼引力作用在兩人身上，就是會讓周邊人看起來，兩人就該是一起的。
說不清是為什麼，方苑在心裏突然這樣想。
好像都有許多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