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

每一座城市，都有其獨特的骯髒。

我到了傑因奎特的普通居民區，這裏便和中城區大不一樣了。道路不平，居民都滿面疲憊，不時有人輕聲咒罵兩句，有些地方也灑上了垃圾，無人清理。「唉，這座城市也不過如此，不過是表面靚麗罷了。」我嘆了口氣。

「大哥哥，你能幫我把這些破爛一起拿到回收點嗎？我拿不動。」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我回頭一看竟是一個小男孩。

我笑了笑：「好的。」說着幫他拿起廢品，跟着他走了。這些東西是有些重，但對我來說不算什麼，而且能幫助這小朋友，我也也心滿意足了。「那小朋友，你們的生活狀況如何？」「額……還好吧，爸爸是商人，媽媽在酒館做幫工，我就只能撿撿廢品賺點零花錢了。」「嗯，嗯。」

到了廢品站，小朋友賺了200佛羅倫，看到這麼多錢，他高興極了：「太好了，可以給媽媽買生日禮物了。」我心裏一酸，不知道我的媽媽怎麼樣了呢？

我們又一起結伴返程。在路上，一條小巷子裏徒然竄出5個挎著馬刀的人，他們瞥了一眼我的劍，便大聲喝道：「把那200佛羅倫交出來！不然就別想走了！」

我笑了笑，拔出劍，擋在小朋友面前：「你們別想從我們這拿走一分錢！」

他們似乎氣急敗壞了，拔出馬刀就沖了過來。而我卻憑着肌肉記憶瞬間抽出了劍架在其中一人脖子上。可另外幾人的刀並沒有停下來，而徑直向我砍來。突然一把軍刀伸過來替我擋住了攻擊。

「沒事吧？」出刀的青年問道。

「你們還把這當酒館了嗎？」強盜發火了，又揮刀襲來。

我和那青年交換了個眼色，便輕鬆解決了五人。

第一次親手奪走別人的生命，我卻完全沒有不適的感覺，可能是蓋烏斯已經習慣這樣了吧。

「我叫蓋烏斯，是一位來自遙遠星球的星球旅行者，準備在這片大陸定居。」

「我叫艾雷恩，來自艾登嘉德的高精靈領地。看你的樣子，應該不是一般的旅行者吧，而是來自其他地方的貴族。你氣質高雅，身手不凡，出手精準而兇狠，一看便是有教養的貴族出身。還有，你戰鬥中的認真，可和你剛剛替小孩搬東西時的神態大不相同啊。」

艾雷恩？戰團中的npc艾雷恩，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也存在，種族還成了高精靈。這倒是很符合他迷信貴族權力血統的性格。

「不相信我？我只是出來閑逛，碰巧看到你這個像貴族一樣的人，竟然在幫助貧民，覺得很奇怪，會不會是他對你有壞心思，便跟着你們走了一段，卻剛好遇見了這群強盜。」

「貴族？遠算不上了，我那個星球上的社會已經基本消滅了等級，貴族更是早就不存在了。」

「哦？還有世界不存在貴族？你快說說。」

「你等等。小朋友，這裏離你家挺近的，你就先自己回家吧。」

「嗯。」

小男孩還未走遠，艾雷恩便心急火燎地說：「你快說啊！況且何必對這群貧民這麼客氣，他們就應該臣服在貴族的統治下。我平素以來最瞧不起商人、傭兵和強盜，這些人不過是試圖反抗貴族統治的螻蟻罷了。」

我就料到他會這麼講，這怪脾氣和這逆時代而行的陳腐思想，遲早會讓他在一次次打擊下墮落的。我記得好像《後裔》這款戰團mod中就寫艾雷恩成了強盜。

「你先聽我講講我們世界的故事吧。」

我將我知道的和蓋烏斯知道的一併告訴了他。

從羅馬共和國時代講起，從羅馬王政時代一直講到了蓋烏斯出生前約400年的世界社會主義化運動，各國工人階級實現民主。

「啊，這些帝國這麼偉大，為什麼會被推翻？為什麼最後的一批國王會被剝奪權力？為什麼掌控大量財富的富豪會被工人剝奪財產？為什麼卑微的工人會成為掌權者？還有，為什麼被工人掌握的世界反而變得更好了？我不理解，不應該只有貴族才能擔當治國理政的大任嗎？你說的這絕對不可能發生。」

艾雷恩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而我們也從邊緣區漸漸走回了主城區。天空已泛黃，灑出縷縷金光。

這個木頭腦子，一定要讓他清醒!看在他現在還是個熱血青年的份上。

「艾雷恩，恕我直言，你是不是還認為應該讓貴族恢復原先的特權？」

「是啊。這些規則太麻煩了，唯有重新塑造一個貴族掌控一切的社會，才能穩定有序。」

「那我問你，假如你成了國王，甚至皇帝，統治了整個恩斯洛大陸，建立了你所期望的秩序。而後你認為這個世界就安定了嗎？」

「是啊。強權就能輕鬆地統治這個國家了。」

「嗯。然後假設你能長生不死，然後你認為就能永遠鞏固你的統治了對嗎？」

「那肯定的呀，我要讓社會永遠穩定下去。」

「你會發展經濟吧？」

「會。」

「你會發展科技吧？」

「你會發展工農商業吧？」

「會。雖然我鄙視商人，但國家似乎也不能少了這些人，貴族也需要他們的服務。」

「嗯。那好。假如有一天，商業已經很發達了，商人們向外大陸尋求財富，你肯定會同意吧？」

「對啊，開疆擴土還能減少麻煩，多好啊。」

「嗯。如果商人們要索求政治權利呢？」

「絕對不行。權力必須掌控在貴族手中。」

「嗯。結局顯而易見了。」

「什麼結局？」

「一大群商人組成商會，向你請願。你必然拒絕。」

「不僅拒絕，我還要鎮壓這群暴民。」

「那好，接下來便是商人們策反你們貴族的軍隊，甚至直接帶着群眾反抗你們的統治。」

「不可能！由我統帥的軍隊絕對忠誠。」

「為什麼？」

「因為他們是騎士，會遵守騎士精神！」

「可笑。在貴族的壓迫和自由的生活面前，他們怎麼可能選擇幫你？在生死相搏時都會有逃兵，何況是有的選擇。」

「那……那我們就讓他們信教！宗教教義寫明必須忠誠於我們貴族！」

「既壓迫肉體又壓迫靈魂，他們只會更早承受不住重壓，只會更早有人有人跳出來反抗壓迫。」

「你有沒有想過，當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必定會出現商人，因為商品過剩，你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屯著東西。越發達，商人越多。當商人越來越有錢，一個和貴族不同的『新貴族』集團就誕生了。」我在此處刻意沒用「資產階級」這四個字——因為他們不懂，「統治者，大部分統治者都會選擇壓迫，阻止他們發展，但這沒有用，阻止只會帶來反抗。我已經看出來了，你們這個世界的上古時期又和我們那個世界一樣繁榮發展的文化，否則不會誕生那麼發達的帝國。但就是因為進入帝國時代后貴族的爭權奪利，才讓這個世界這麼分崩離析。」

「你……你太過分了！怎麼敢這麼污衊我們這些高貴的貴族！」

他說着，一刀劈來。

「哼！終於揭開你們的遮羞布了是吧！」我抽出劍，一下讓他的軍刀脫了手。

我撿起軍刀，扔到他面前：「平民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不堪。你想一下，假如連那些『新貴族』都沒出現，連艾登嘉德王國的幾百萬平民起義你們都攔不住！」

他撿起軍刀，憤憤地說：「算我看錯你了！」

艾雷恩拂袖而去。

「希望他不只是像臉上表現得這麼膚淺，希望他能聽得進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