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憤恨
起初逃來淮陽城的只有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婆子。
沒人相信她嚷嚷的那些話。
亂了？
早幾年就在傳要亂了，這都傳了三年，又亂了幾回？一次也沒有。
都只是空穴來風罷了。
但很快，一波又一波難民前來投靠，短短几天內，淮陽城內擠滿了難民，再無收容能力。
都護府與都督府終於反應過來，宣佈封城，不再接受逃難過來的難民。
淮陽城內人心惶惶。
但都護府與都督府卻沒有一人站出來主持大局，在令人不安的緊張的氣氛之中，似乎在醞釀着什麼可怖的東西。
小六小七關上小樓的大門，去到林落身邊。
「夫人，我們已經打聽出來了，北邊全都亂了，城池裏都塞滿了逃難的人，塞不下了他們才往南走。」亂的地方越來越多，但是每座城池的收容能力都是有限的。
且，戰爭的火苗正向外擴散，到底何時會燒到這南邊的邊陲小城上，那還是個未知數。
小六小七尚且未成長為頂天立地、無所畏懼的男子漢，林落從他們的眼中看到深深的迷惘與不安。
好似又回到了被販賣的那段日子，總看不到明天的曙光在何處。
林老頭拿着煙槍路過，給了這兩小子一人一下。
「你們夫人好著呢，這副死了主子的表情是給誰看的？」
無辜躺槍的林落：「……」林老頭不說的時候，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但是為什麼現在心裏頭卻是如此的彆扭？
頂着她家老爺子的臉說這種話，真的讓林落手很癢，很想打人。
小六小七反應過來，歉意低頭：「夫人，我們倆個是無心的，只是……」
「只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竟如此貪生怕死嗎？那不如現在就一頭撞死去了，好過日後死在他人之手，還丟了你們夫人和我的臉面！」
林落：「……」該說的不該說的，怎麼都叫你給說了？
且丟她的臉面就丟她的臉面，又與你何干呢？
林老頭吸了一口煙，往小六小七臉上吐：「不要着急，不要害怕，天塌下來，不是還有我……們飯館里的老闆頂着？」
林落：「……」我真的是謝謝你。
雲奶奶牽着雲小伊過來，聽到林老頭這話翻了個白眼，她一直都對林老頭這個在小樓里混吃混喝的人有意見，此時懟了林老頭一句，「要不是你運氣好些，早些逃來這淮陽城，你也是現在被擋在外頭的難民中的一員呢！空口說大話，什麼也不怕，德行！」
「雲奶奶這話說得不錯，林爺爺，你也是北邊逃難來的人，之前怎麼沒聽你說北邊亂了的事情？
要是您早些說了，咱們這小樓里也好多屯點東西，以後的生意才能做得更長久一些啊。
現在到處都亂了，小樓的生意怕是也做不了幾天。咱們是虧大了啊。」
齊小樂抱着錢匣子過來，這裏邊裝的是今天小樓的盈利，是要抱回家裏的。
林老頭身子微微一僵。
「這這這……」一時之間抓頭撓腮，卻說不出話來。
林落淡然接話：「或許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吧，也都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忘記了就忘記了。」
算是給了林老頭一個台階下。
林老頭乾巴巴的笑了起來，附和道：「沒錯沒錯，我年紀大了，記不住事情。要不是小樂你告訴我，我都不記得原來我是從北邊來的了。」
眾人：「……」是誰整日說着京城的繁華，嫌棄著這南邊小城的平常無趣？
那些吹噓的話，林老頭也忘記了嗎？
「走吧，回去了。」林落起身，身後便跟了一串的人。
現在淮陽城裏有難民，他們無依無靠的，想活下去就得做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林落不讓家裏的人單獨行動。
從小樓回去，都是結伴而行的。
林落走到門口，卻見林老頭搖頭晃腦的往灶屋走。
「老爺子，從今天起，你跟我們一起回院子住，就不要一個人待在小樓里了。」林落對林老頭說道。
還是那句話，現在世道不好，一個人太危險。
林老頭頓住腳步，依依不捨的看着灶屋的方向，他回頭沖林落討好的笑了笑，「我東西落在灶屋裏了，要不先叫我去找找？」
眾人：「……」
說話之前先擦擦你的口水啊喂。
雲奶奶冷哼一聲，「我就知道你要進去偷吃，我告訴你吧，今天小樓里所有東西都賣完了，一點也沒有剩下了。你就是去了灶屋，也只能喝水。」
聞言，林老頭嘆息一聲，老老實實跟上大部隊，「走吧走吧。」
「不找東西了嗎？」天真的雲小伊問林老頭。
「不找了不找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林老頭擺擺手，走路的時候垂頭喪氣的，瞧著很沒有精神。
就像是被人虐待了一樣。
齊小樂忍不住笑話林老頭，「林爺爺，我們家裏吃得只會比飯館里的更好，你跟我們回去，應該高興才是，怎麼還不高興了？難道你不想吃更多好吃的了？」
她與林老頭的感情還是不錯的，原因在於兩個人都喜歡林落做的飯菜，也算是飯友了。
林老頭聞言，馬上振奮起來。
「丫頭，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之前怎麼都不告訴我，我天天住在小樓里，那得少了多少美食佳肴？」
林老頭加快腳步，從最後一個走到第一個，還不停的催促其他人：「都走快一點走快一點，要趕不上吃飯的時間了」
雲奶奶瞪眼。
這老傢伙，真是個事兒精。
事兒精林老頭，就這樣跟着大家回了家裏。
還催著林落去做飯。
「今天是雲奶奶下廚。」林落挑了挑眉，「小樂難道沒有告訴你嗎？」
林老頭臉上的笑容崩掉了。
雲奶奶的廚藝他是知道的，差強人意，如果沒有吃過林落所做的飯菜，或許會覺得雲奶奶的廚藝還不錯。
但是他吃過林落做的飯菜啊，明白這其中的區別。
林老頭彎下脊梁骨，整個人都不好了。
「老頭子，不喜歡就不要吃，我還不樂意你吃了呢。」雲奶奶套上圍裙，也一臉的不高興。
什麼啊，搞得她好像多稀罕一樣。
家裏吵吵鬧鬧，林落早已習慣。
她習慣性的看向門口，想看看宴蘇回來沒有，卻在門口看見一張寫滿憤恨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