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再入宋

林瀟瀟回歸萊棲山，受到村民熱烈歡迎自不必說。

小嬴政和小丁卻被萊棲山的各種建設給驚到了，尤其是食堂里的電燈和電扇。

林瀟瀟離開時沒有拆走供電系統，把電留給了萊棲山。幾乎走遍了秦國，她還是喜歡萊棲山，暫時不打算把自己的基地搬到其他地方。

現在的萊棲山模式有些像以前的公社，只是對個人利益方面做了更多開放。

村裏的糧食已經全部收完入庫。接下來村民們會比較清閑。林瀟瀟制定的這一季的工程計劃還是修水渠。

食堂里，林瀟瀟聽取村委會的工作報告，挨個詢問每家每戶的情況。小嬴政全程旁聽。

夜晚，全村慣例在食堂舉辦宴會。林瀟瀟做了開場致詞。吃的是火鍋，還有村裏小姑娘小夥子們唱歌跳舞助興。

第二天，林瀟瀟跟村委會商討冬天到來前的村裏建設工作，其中就包括了修水渠。小嬴政依舊全程旁聽。

「這次修的水渠在農田那邊，今年春季融雪時，山上下來的水差一點淹沒田地，咱們今年趕在入冬前修一條水渠，防止明年春季再發生這種事情......」

「獵人隊打算把山上的野獸清剿一部分，怕那些冬日不睡覺的野獸下山來找吃得......」

「小城牆也要在入冬前進行清理和加固......」

「村裏跟手工作坊定了一批棉衣，今年村裏打算給每位村民發兩身新的棉衣......」

「村裏現錢上的開支情況怎麼樣？」

「崇義坊重新開放一年多。這裏距離咸陽遠，受喪期影響小。雖然秦國那邊的商隊比往年少了，但從宋國和魏國來的商隊卻增多了，坊市裏的收入不減反增。咱們家的雜貨鋪和荼書館生意一直很穩定，受來往客商增多影響，今年的收入略有所增加。」

「還有一件事，崔掌柜以前種下的茶樹今年分了枝，預計明年便可出產茶葉，但品質不如原來的。」

「茶樹的樹齡可達一二百年，以後分出來的新茶樹會越來越多。這樣吧，以後茶葉分開採摘，標註好樹齡來賣。樹齡長的貴一些，短的便宜一些，就稱為特級、一級、二級、三級......」

「這是兩家店鋪的賬簿......」

林瀟瀟把賬簿放在一邊，稍後她會仔細查看。

「既然今年店鋪收入漲了，這一季出工的工錢也給大家漲錢。諸位看一下能結餘多少紅利，找個由頭給各家都發一些，村裏的貧困戶多照顧一些。咱們在崇義坊開鋪子做生意，不只是為了賺錢，還要把賺來的錢用在村民們身上。」

「還有一事要報請山女，芮城新主費農與崇義坊掌事費米曾送來拜帖，想拜見山女。當時山女還在咸陽，他們聽說后便留言說待山女歸來時要為山女洗塵。」

「他們是新來的，哪好讓他們請客，還是我請他們吧，回頭我會讓胡公子去辦這件事。」

拉拉雜雜一大堆事情。林瀟瀟處理地有條不紊。小嬴政在旁聽得似懂非懂。

到了第三日，林瀟瀟在芮城灑金樓宴請芮城城主費農與崇義坊掌事費米，席間鬍子歸與小嬴政作陪。

到了第四天，林瀟瀟一行人匆匆上路。他們繼續往南，打算去宋國走一圈。

第二次弭兵之盟后，魏晉兩國休兵，宋國終於得到休養生息的機會。

據說，華氏在宋國的影響力進一步擴大，國君現在幾乎成了華氏養在宮裏的金絲雀。

宋國人原本就十分會做生意。以前戰亂的時候，商隊都沒聽過。如今太平了，生意就更加紅火了。

林瀟瀟對宋國人有多會做生意感到好奇，所以帶着小嬴政一起過去看看。

可當車馬駛入宋國后不久，林瀟瀟就皺起了眉。

如今秋高氣爽天氣好了，林瀟瀟離開萊棲山時騎了驢子，小嬴政也學着她騎着驢子。騎驢子能減輕拉車馬匹的負擔，還可以更好的欣賞風景。

鬍子歸不知從哪弄來把摺扇，明明天氣很涼快了，非要拿在手裏搖啊搖。

鬍子歸騎的是馬，就走在林瀟瀟旁邊，瞧見了她的表情，奇怪問道：「山女，有何不對嗎？」

林瀟瀟道：「我們剛才路過一片平原，可是地里的荒草比人還高，可見那片平原的田地已經閑置很久。宋國已無戰事近兩年，按理說，人口應該比以前增加了，開墾的田地應該更多才對。」

鬍子歸卻道：「此處距離邊境過近，野人或許有所顧慮，不願來此開墾田地。」

「但願如此罷。」林瀟瀟道。

一路往陶丘去，用了數日時間。

這一路上，每隔一段路程便有歇腳驛站。這裏的驛站比秦國的驛站更加豪奢。不僅提供食宿，還可提供娛樂，甚至還有歌姬舞女可提供服務。

宋國驛站行業如此繁榮，便是因商隊來往頻繁而帶動起來的。

但林瀟瀟擔憂的問題也出現了。

在驛站落腳時，他們點了一桌飯菜，但是結賬時差點跟人打起來。

他們一行六人，一共點了三個素菜一個葷菜，四份湯麵和兩份麵餅。算賬的時候，夥計卻開出了天價二百二十錢。

一般小吃店裏湯麵和麵餅這類的主食也就開價三四錢，哪怕驛站開價翻個幾倍，開十錢頂天了吧，結果驛站一份湯麵開價二十錢，麵餅也要十五錢一個。飯錢竟然跟菜錢一樣。

阿武和小丁還以為驛站欺他們是外地人故意開高價，與夥計理論一番后，才知道宋國如今真的是糧食比菜肉都貴。

因華氏鼓勵商貿，宋國的商業快速發展。眼看着那些行商和開店做生意的人賺地盆滿缽滿，許多人都跑去做生意不種地了。甚至許多人買了自家的田產跑去做生意。

去年還好一些，沒有出現問題。但是今年問題就嚴重了。因為沒人種地，今年宋國自己產糧不足，導致糧食價格上漲。

華氏反應倒是很快，立刻出政策鼓勵商人從其他國家買糧，為此還以國君名義給與補貼。

那些商人們倒是從周邊國家買了糧食回來，可是他們哪捨得低價賣糧。一**商一邊拿着朝廷的補貼銀子，一邊仍舊以高價賣糧。為了不讓糧價下跌，他們甚至估計將糧食囤積起來。

由於糧食都集中在商賈手中，朝廷沒有足夠的儲量平抑糧價。本來秋收之後應該是糧食價格最便宜的時候，宋國卻是五天一小漲，十天一大漲。

比如他們點的湯麵，五天前的價格是十九錢，隔了五天就漲了一錢。據說現在糧價還沒到頂，再過五天，湯麵就要漲到二十一錢了。

就拿驛站來說，他們這裏反倒因為距離邊境近一些，糧價還便宜點。越是往宋國境內走，糧食價格越貴。

吃了這頓天價飯，林瀟瀟一行沒有在驛站吃過飯。林瀟瀟的倉庫里有很多糧食，足夠他們這一路吃的。

林瀟瀟來陶丘是拜訪朝旭和阿南。順便看看宋國的城池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說到陶丘，林瀟瀟當年可是在這裏大大鬧了一番，如今朝氏族裏還供奉著殺死朝顏的那支九鍛金剛箭。

一行人低調進城，找了家客棧住下。

鬍子歸帶着阿武去了趟朝府，遞上了他的拜帖。被告知朝旭和阿南都外出了，需得明日才回來。於是鬍子歸留了口信，然後返回了客棧。

林瀟瀟不打算進朝府，只是因鬍子歸的名義請朝旭和阿南出來。既然阿南他們不在，那他們就先自己逛逛城裏了。

陶丘城裏看上去比林瀟瀟上次來時更加繁華了，酒樓商鋪鱗次櫛比。人也比上次多了，且瞧著街上行人的穿着光鮮亮麗，大部分瞧著都像有錢人。

曾經林瀟瀟刺殺朝顏的那條商鋪街也翻新了。幾乎所有商鋪都加蓋到了三層。且這整條街都被朝家買了下來，各個鋪子售賣著不同的東西。

朝家在宋國是數一數二的商賈。朝家的商隊也特別多。他們家許多店鋪售賣外地貨，明顯與其他店鋪不一樣，且質量要好許多。

「陶丘竟然如此繁華。」小嬴政不由感嘆道。

林瀟瀟卻搖了搖頭：「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表面的繁華背後往往隱藏着巨大的隱患。若是宋國的上層還未意識到問題所在，宋國距離滅亡就不會太久了。」

小嬴政不解道：「宋國如今沒了戰事，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大力發展正得時宜，還有什麼隱患？莫非是軍隊？」

林瀟瀟道：「小政，你要記住一句話『民以食為天』。如果一個人吃不飽飯，再漂亮的衣裳也不會讓他感興趣。」

鬍子歸皺眉道：「山女是指宋國的糧價問題？」

「今時值秋收，糧價已是五日一變。待到冬日甚至明春，糧價又會是個什麼樣子？」林瀟瀟道。

鬍子歸道：「華元不是蠢人，之前能想到讓商賈從國外買糧，便該知曉現在的糧價是商賈刻意囤積出來的。若是宋國真的開始缺糧了，華元只要拿商賈動刀，殺一儆百，不信其他商賈還敢與他作對。」

林瀟瀟搖頭：「當一門生意可以為商賈賺取一半的利潤，商賈就敢鋌而走險；如果能夠賺取一倍的利潤，他們就敢無視律法；如果這門生意可以賺取三倍的利潤，他們就敢犯任何的罪。古往今來，商賈地位一直再最底層，為什麼？你們想過嗎？」

鬍子歸仍舊道：「可是沒有商賈，宋國就不會有如今的繁華。」

「繁華么？」林瀟瀟望着街邊的商鋪，「我看到的只有一戳就破的泡沫。」

林瀟瀟嘆了口氣道：「商業發展的過程無異於『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剩下的什麼都吃不上』。

看看這座陶丘城，街邊的店鋪大多為三層樓。這樣的店鋪可是普通小商戶能維持住的？

像我們所在的這條街，整條街都是朝家的，這些店鋪賺到的錢都歸朝家所有。整個陶丘又有多少街道是這樣的呢？」

旁邊幾人都隨着林瀟瀟的目光，望向那些高層店鋪，眼中具是迷茫。

「宋國這樣發展下去，大量的財務將愈發集中在少數家族手中，而普通百姓卻連肚子都填不飽。長期這樣下去，宋國的根基就要毀了。」

林瀟瀟拍了拍小嬴政的肩膀。

「小政啊，你要記住，一國之根基在於民。老百姓日子過好了，那才叫國家繁榮。而不是上層社會的生活有多奢靡。」

小嬴政一臉迷茫。但他看着林瀟瀟認真的樣子，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當然，水至清則無魚。作為一國之主，可以適當地放鬆商業正策，但永遠不要忘本，不要忘記百姓。」

林瀟瀟忽然看向鬍子歸：「你還記得滑國是怎麼滅亡的嗎？」

鬍子歸心中一冷。

滑國公與華元的想法類似，估計商業發展，賺錢來供養軍隊。可是他錢沒有賺多少，兵力也沒有增加多少，滑國卻陷入了缺糧的窘境。結果就因為買糧食導致了引狼入室，從而被韓國藉機滅掉了。

鬍子歸喃喃道：「滑國是因為天災導致了糧食減產，宋國......」

「宋國風調雨順，卻因為人禍導致了糧食價格居高不下。人禍的危害往往比天災更加可怕。」

「人禍或可避免。」

「那要看華氏什麼時候行動，又怎麼行動了。」

林瀟瀟看向小嬴政，說道：「記住，老百姓的頭等大事就是填飽肚子。只要國君讓百姓吃飽，主動權就掌握在國君手裏。而現在的宋國，華氏若是不能當斷則斷，要不了太久就會失去主動權。」

「可是高價賣糧的人是商賈，不是華氏。」小嬴政說道。

「可百姓都知道商賈能做大是因為華氏錯誤的正策，他們只知道是華氏支持了那些商賈。」

「那就是殺掉那些商賈，把糧食搶回來分給百姓。」小嬴政道。

「商賈故意囤積糧食以抬高物價，這種行為會動搖國本。身為國君，對這樣的商賈下手不要猶豫。要果斷，以儆效尤。」

鬍子歸看向林瀟瀟：「若是還沒有造成糧價上漲過高呢？比如像宋國現在，還沒有因為高糧價而餓死人。」

林瀟瀟道：「前方是地獄，不論他向前邁了一步還是兩步，他都要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