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你的人
茶煙裊裊。
棋盤上黑白棋子錯落。
李霽捏著一枚棋子，腦子裡想著沈夢漁方才說的話。
「芙蓉樓的大掌柜和三小姐是我的好友，在我困難的時候，也是多虧芙蓉樓的試味賽，解決我的燃眉之急。如今因為聚寶樓耍手段，導致芙蓉樓生意慘淡，我豈能坐視不管。」沈夢漁說得有些激昂。
李霽失笑，心想這人自己都沒顧好自家的事情，便操心別人家的事情了，他猜測道：「你是覺得，如果二娘娘是聚寶樓的幕後股東之一，那她有份對付芙蓉樓？」
「她若真的是幕後股東之一，定脫不了干係。」
「你將此事告訴我，是想讓我幫你？」李霽倒是希望她的回答是肯定的，這樣他便能光明正大地幫她，讓她知道，讓她欠著他，那便又了個合理的理由讓她留在景王府了。
沈夢漁卻搖頭道：「我們會自己想法子。」
「你們？」他覺得這個詞格外刺耳。
「嗯，我和大掌柜、三小姐他們。」沈夢漁解釋道，「只是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你們家二娘娘有這層身份。」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此朝規定，皇室貴族、官宦是不能經商的。
李霽似乎懂她的意思，他雖對周氏的事兒不感興趣，但這事關乎他三皇兄。
「霽兒，該你了，這回想這麼久？」李淳的聲音落在他跟前。
李霽反應過來，放下手裡的棋子，仔細一瞧，下錯了。
李淳露出微笑，立馬投下自己的棋子。
「我下錯了。」李霽皺了皺嘴角，語氣略帶撒嬌意味。
「落子無悔啊！」李淳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
李霽咬了咬唇，想著怎麼將敗局扭轉，並順口將周氏與聚寶樓的事情透露給李淳。
這下輪到李淳震住。
他不相信，但李霽的消息從來不會錯。
他立馬暗中派人去查實，結果探知不僅如此，韋光庭也是聚寶樓幕後股東之一，二人有所來往。
李霽這邊也讓阿鬼去查探，與沈夢漁所說一致。
李淳愁眉不展，李霽建議他，必須儘快處理這事兒。
「皇兄，此事如此輕易被查實，萬一哪天被太子那邊的人發現，定會告到父皇面前。」
李淳：「我知道，這也是我所擔心的問題。」
李霽：「韋光庭還真的膽子忒大，身為吏部尚書，竟犯這樣的錯。」
李淳：「我怕是看走眼......」
李霽：「此話怎講？」
李淳輕輕嘆氣道：「前兒我在父皇面前，舉薦了他的兒子。」若是稍有差池，便落得個結黨營私，私相授受，圖謀不軌，只怕到時候有理也說不清了。
李霽微微一震，緩緩說道：「下錯棋子了。」
李淳鎖眉點頭，若有所思道：「區區一個正三品，未必斗膽如此......」
「皇兄是覺得，這背後有人？」
「嗯，茲事體大，還要細細查實才行。」
「知道。」
二人一時無話，手邊的茶盞早已涼透。
李淳端起，又放下，李霽準備離去時，他話鋒一轉，說道：「明兒是你皇嫂的生辰，我讓沈娘子在晚宴上出一道新菜品，她可準備妥當了？」
狹長的雙眸微微閃過一顆流星，李霽抿嘴道：「皇兄若想知道便去問她，問我怎麼知道？」
「她不是你的人嘛！」
「我......」他竟一時結巴，想了想說，「那我替你去問問她。」
說罷，便步履匆匆地離了李淳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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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食過後的一個多時辰，膳房漸漸沒人。
沈夢漁拿著刀一邊剁蘿蔔丁，一邊想景王妃生辰宴上新菜色。
暫時沒有什麼想法，她有些發愁。
屆時將有十八桌酒席，一個菜色要做十八份，她不能搞太複雜的，同時既要好吃又要好意頭，她得好好想想。
聽阿福說，景王府除了三殿下和六殿下的生辰宴會由宮裡設宴之外，景王府其餘主子的生辰宴都向來低調，簡單操辦，不像其他王府那樣鋪張。
因此，三殿下在外也有著清廉、節儉的美名。
正當沈夢漁出神時，有人走進來了。
「這刀被你這樣使，真是褻瀆了！」杜舅爺今日沒拿酒罈子，雙手抄在身後，挺著圓滾滾的大肚腩走到沈夢漁身旁。
沈夢漁立馬放下刀，給他施禮道：「杜舅爺，我只是......只是在切丁。」她有些心虛。
「後生，刀可不是這樣使的！」他瞅了一眼亂七八糟的蘿蔔丁，簡直慘不忍睹，「你可知，三分勺工，七分刀工？好的刀工，是身為廚子最基本要掌握的。」
沈夢漁恭恭敬敬道：「杜舅爺教訓得是，請賜教！」
杜舅爺的小眼睛盯著她看：「真想學啊？」
沈夢漁堅定點頭：「想。」
杜舅爺見膳房沒其他人，他搓了搓手，拿起方才沈夢漁用過的刀。
沈夢漁馬上閃到一邊去，讓出位置看他示範。
只見杜舅爺握著刀柄，微微掂了掂，刀身落在砧板上，順時針轉了兩圈，把她切得一團糟的蘿蔔丁攏在一塊兒，刀鋒稍微施力一掃，蘿蔔丁聽話地悉數落入不遠處的大陶碗里。
沈夢漁差點就要發出「哇哦」的驚嘆聲。
杜舅爺從旁拿過一顆蘿蔔放在案上，手起刀落，速度快得沈夢漁都要驚掉下巴，關鍵是，她還沒看清楚，一顆蘿蔔便已穩穩噹噹地變成了每一小顆幾乎分毫不差的正方形小丁，然後被「飛」到砧板附近的空盤子上。
接著，他又取了一顆蘿蔔，直刀法，篤篤篤，瞬間成了一絲絲的，細而不斷。
第三顆，正刀批，手法嫻熟得讓沈夢漁驚掉了眼珠子。
不消片刻，蘿蔔被他片成了薄如蟬翼的片狀，比魚膾還要薄，不，簡直和輕紗手帕那樣！
沈夢漁不由得鼓掌道：「晚輩大開眼界！」太絕了！她還以為自己在看功夫片呢！
慢著，她想起阿福說過，杜舅爺被廢了武功，那為何還能使出這般厲害的刀工？
杜舅爺放下刀，拿起抹布拭了拭手，說：「是聽說了我手廢？」
沈夢漁誠實地點點頭。
杜舅爺露出一個略帶傷感的表情，嘆道：「世間兇險，人心叵測，鋒芒太露，必遭嫉妒。我也只是為了活命罷了。」
沈夢漁似懂非懂，心想，是個有故事的大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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