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感情，理性的博弈

新的幼兒園門前一早很熱鬧，來往的人群里爺爺奶奶來送的居多，私家車佔少數，倒是方便的電動車自行車常見很多。

這些孩子也不矯情，一骨碌從電動車車座后摘下小頭盔的下來，低着頭向門裏頭衝鋒，在門口經過和藹可親的老師，才會被迫營業，仰起頭給個並不開心的笑臉。

葉凝雨有些沒想到：堂堂的凌董，c城的風雲人物，竟然會把女兒轉來普通幼兒園上學。

「老凌！」

剛下車的凌子越並不着急走進去，只是在路邊牽着念念的手，有意無意張望了一會兒。

葉凝雨順着他的目光，很快就在人群里看到一個長相同穿着十分違和的男人:白色跨欄背心外套黑色長款羽絨服，十幾度的天氣，下半身只是大褲衩人字拖，很像是剛從床上慵懶起床，胡亂抓了件外衣出門的，不倫不類，在人群里非常扎眼。

不過扎眼的不是他不修邊幅到沒邊兒的穿着，而是他明明什麼也沒收拾依舊光彩照人，痞帥的小白臉。

小白臉，用在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上竟也不過分。

路過的大媽可不管，大剌剌盯着看了好一陣，還交頭接耳，發出爽朗又生怕別人不知道內涵意思的羞澀笑聲。

男人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奇怪的簇擁人氣，牽着一個可愛臭臉的彆扭的小正太，大大方方向她們招手而來。

「念念，又見面啦！」

到眼前，他率先跟凌子越手裏牽着的凌念雪打招呼，笑眼彎彎的，滿心歡喜。

「太陽叔叔，你也來了呀。」

凌念雪伸手跟顧炎碰了碰拳頭，這是他們之間特有的打招呼方式，連顧景澄都不曾有過的待遇。

不過小男孩每次見到並不在乎，只是鼻子一哼，轉頭就來拉凌念雪的手，努力裝着男子漢的語氣，還是擺脫不了可愛的奶音。

「念念，我帶您進去，這裏的老師還有小朋友我熟，有我在不要怕。」

「不用！我自己可以！」

面對顧景澄的時候，凌念雪表現出來的獨立堅強讓大人都感到驚詫。

顧炎啞然失笑，兒子跟自己在追女人的道路上，經歷是何其相似，一脈相承，光這一點，就絕對可以證明他們的血緣關係。

不過他轉念又惡趣味想着，這小子平時面對他的囂張跋扈，白眼狼的模樣，軟硬不吃，還好有凌念雪這個丫頭讓他吃癟，也算是一物降一物吧。

「媽媽！」

硬氣灑脫的凌念雪走了兩步，還是恢復了缺母愛的小女孩的本性。

「念念今天在學校乖乖的，媽媽會來接念念放學的對不對？」

葉凝雨看着小女孩仰起頭對着自己的那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期待都能從裏面溢出來，她感受到那雙緊緊箍住自己的雙腿的小手臂，隔着褲子面料，力道跟熱度，準確地傳到她身上的每一處毛孔，隱隱發燙。

她再一次心軟了，心軟地讓她懷疑，自己失憶前的身份，究竟是不是一個冷血殺手。

一想到未來，她要親手毀了這個失去母親的小女孩，唯一的避風港，她竟然能聽到心裏有一個角落在隱隱哭泣，不住地嘆息。

這到底是怎麼了？

「是凌念雪小朋友嗎？」

遠遠地跑來一個胖胖的穿着打扮很樸素的中年女人，豐滿又圓闊的面容，一看就很和氣。

「您是？」

「哦，我徐老師，是她的老師，您是凌念雪爸爸吧？之前跟我聯繫的一直是他的叔叔，一直聯繫不上你，我比較擔心。」

凌子越心裏的防備鬆懈了不少，面部的表情也鬆弛了下來。

「徐老師，以後我家念念，就拜託你了。」

或許是這個頗有氣場的爸爸，讓徐老師很有壓力，她轉頭很快在周邊找了看起來脾氣很好的葉凝雨拉近跟這家人的距離。

「念念媽媽，加一下咱們小小班這個群吧，以後方便溝通。」

「？」

徐老師很熱情，先入為主的把一旁尷尬站着又一次陷入深深自我懷疑的葉凝雨給拉進局裏。

「哦，好的。」

也許是還在懵圈，被徐老師架住胳膊的葉凝雨稀里糊塗的就加上群，標籤頁統一改成了一樣的格式「凌念雪媽媽」。

凌念雪，媽媽？

做完這一切之後，葉凝雨獃獃望着手機屏幕上的那幾個字眼，有些不真實。

媽媽？

她一個有今天沒有明天的人還能成為別人的媽媽？

猛然抬頭，原地只留下凌子越在冷眼打量她，那眼神像是要看進她的骨頭裏。

「凌總，我不是故意要……」

她這才如夢方醒向凌子越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凌子越只是淡淡哼了聲，不以為意。

「我還是現在跟徐老師講清楚，把群退了吧。」

她作勢掏出手機，卻又被凌子越冷言冷語搞得進退兩難。

「做都做了，再解釋有什麼意義？你讓徐老師以後怎麼想念念？」

「那，那要怎麼辦？」

上車之後，凌子越還是習慣上了駕駛座。

「念念太想媽媽了。」

發動機轉動，馬力並不很足，葉凝雨彷佛聽到了無奈的嘆息。

她明白，自己這一次無心的順桿兒爬，有了不俗的效果。

原來這場博弈，她還不一定就是輸家。

這一瞬間，她恍然就明白了老闆拿起酒杯高舉，向她提起道賀的自信是源於什麼。

那是對用情至深之人的了解是在太透徹了。

她知道，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正在用自己的理性，壓制着自己的感情。

而她的一切真心都可以是攻破這道防線的有力武器。

車子很快再一次匯入車流，葉凝雨慢慢察覺到凌子越開的方向根本就不是去公司的方向。

她開始緊張起來，雙腿緊繃，暗地裏已經默默拉住了車門的一角。

面對這個男人，她是絕對不敢掉以輕心的。

「我們去哪兒？」

醞釀了很久，她在後視鏡里頻頻關注了凌子越的臉色，才眼神飄忽，好似僅僅是好奇隨口一問。

「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只是帶你參加個股東大會。」

「股東大會？」

剛入職場劇跟着老闆去股東大會，她這個級別不配吧？

不應該是那個姓李的特助一起去嗎？

葉凝雨在心裏嘀咕。

「他身體不好，請假了。」

「哦。」

話音未落，葉凝雨就接到了人家李特助的電話。

她眨巴著大眼睛有些困惑地抬頭望了望專心開車的男人。

「李特助。」

她猶猶豫豫喊了一聲引起了凌子越的關注。

那邊是焦急又劈頭蓋臉的詢問。

「哎呀，都快九點了，你人呢，趕緊來公司！！再不到崗，一會兒老闆送完娃上學發現你人不在，你就完了！」

「家明，你不是生病請假了嗎？還一大早來公司上班？」

凌子越高八度是聲音從聽筒里傳來，讓李家明瞬時拿下手機，以為自己幻聽了。

這麼一大早，這兩人居然在一起？？？

他心裏的怨氣升騰了起來：好傢夥，雪兒才失蹤幾年啊，另結新歡了就？

可人家是老闆，發高工資的那種，李家明只好在大腦飛速運轉過後，拿着手機，緊急咳嗽了幾聲。

「我怎麼咳嗽又加重了，哎呀，頭暈了頭暈了，不說了啊小何，我要回去休息了，拜拜。」

「渣男！」

他恨恨地暗自罵了一句，由於過於激動，在走廊里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

他只好裝模作樣咳嗽幾聲背着手，重拾起他特助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