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這邊的事情，在幾人面面相覷的疑惑里也終究算是有個章程了，於是吃完午飯，周文清就帶着王夏竹趕去了王秋月那。而正巧他們去的時候，吳家也正在吃飯，路過飯桌的時候，還看到吳仁宣頭也不抬的坐在那裏抱着一大碗快見底的雞湯正吃的津津有味呢。待兩人尷尬的和吳仁宣打過招呼準備上樓的時候，忽然聽到樓上好像傳來了類似於爭吵的聲音，還有孩子哭鬧的聲音，於是兩人三步並作兩步走就到了樓上。

等到兩人上到樓上的時候，正巧見到房間里坐在床上的王秋月正跟她公公為了一碗雞湯在發生爭執，王秋月說這湯冷了沒法喝，而且這雞腿上還有幾根根根分明的雞毛，也沒法喝，讓他重新煮一碗。而那邊的公公則堅持讓她把這碗湯先喝掉，其他的等晚上再說。兩人拉扯間，湯灑了一地，弄得床上都是，王秋月便生氣的嚷嚷着不喝了，還順手將碗一推，打算拿些紙來擦一擦沾滿油污的雙手，結果她公公手一時間沒拿穩，碗直接就那樣掉到了地上，摔的丁零噹啷的，湯也徹底灑了。她公公看着灑了滿地的湯，又看到王秋月正在那拿着紙無所謂的擦着手，他也不知怎麼想的，竟直接走了過去，氣急敗壞的打着王秋月的手說道：「儂嘎浪費啊？！儂嘎浪費啊？！好好的一碗雞湯就這麼沒了！擦個手還動不動的拿這麼多抽紙，你不會去洗啊，儂哪能嘎敗家呢！儂這個外地人是不是以為嫁到了上海你也就是鑲了金邊了啊？！我沒那麼多鈔票，我家也伺候不了你了，這麼大手大腳。雞湯講不喝就不喝，灑的昂揚昂揚的。」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我外地人怎麼了？就因為我是外地媳婦所以就該是吧？湯是涼的，那雞腿上還有雞毛呢，我一個外地人就不配吃個好好的雞湯啦？！油湯冷了，喝了是會拉肚子的。我要是拉肚子了，你們父子兩有一個會來幫我帶孩子嗎？啊？！」王秋月聲嘶力竭的說道。積怨已久的兩人，憑着一個導火索將壓在心底良久的不滿全都借題發揮了出來。

吳父還在嚷嚷着什麼，被一個箭步趕上來的周文清直接拉走了：「消消氣！消消氣！大家有話好好說。伢叔啊，你要理解理解她，她正坐月子呢，天天沒日沒夜的帶孩子，脾氣能不大嗎。而且不管怎樣，你剛剛不該動手的，哪怕就是象徵性的打個手背都不行，她雖然是嫁到你們家了，但她一輩子不管去哪都是王家女。就你這事要是被他爸媽知道了，那還不得找來跟你鬧啊，我丈母娘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我老丈人那好脾氣他都得好好跟你比劃比劃。再說了，湯冷了我們熱一下就是了，而且那雞腿上確實有毛，咱們洗的時候確實是馬虎了。咱們換位想想，這事要是擱我們身上，我們在床上躺那麼長時間了，旁邊還有個丁點大的孩子一天24小時在那吵，那別人這時候還給你端來一碗這樣的湯，你會怎樣。人都有脾氣嘛，情況特殊，我們讓讓，讓讓。。。」

「你不知道啊，我每天也要上班的，家裏活兒都是我乾的，她坐月子我每天一早就去菜場買菜，天不亮就把湯煲上了。有時候忙忙慌慌的可能是沒處理乾淨，像上次那個魚鱗沒處理乾淨，我後來也知道了，從那開始我都沒敢買魚了。我每天中午還得回來跑一趟，伺候她吃喝，我也累啊。本來家裏還有人幫忙搭把手，現在一個都沒有了，我也苦啊，我自家老婆坐月子的時候我都沒這麼伺候過啊。。。」吳父接過周文清遞來的香煙，唉聲嘆氣的抱着頭蹲在了地上。

樓上王夏竹在那安慰著王秋月，但淚水和苦水一旦拉開了閘，王秋月的抱怨就如同滔滔江水一般的止不住，「我做個月子，除了前期他們家來了些人幫忙搭把手之外，還有誰伸過手，哪怕幫着哄一會會孩子？一整個房子裏，天天就我一個剛生完孩子的產婦和丁點大的孩子。你姐夫他就不是個人他，公司明明有陪產假，他一刻都不肯歇，孩子從出生道現在，他連抱都沒抱過他。」

「可能是孩子太小了，他不敢，怕磕著了。你看就我現在，這麼小的孩子，你交給我我也不敢抱啊。」王夏竹幫忙順着氣，勸慰的說道。

「狗屁！那麼多幫忙的人全都是被他趕走的！他還說女人就不該坐月子，說我矯情，孩子吵他也嫌。除了剛開始被親戚拉着，他從來沒想過、也沒主動來看過孩子一眼，他就嫌我們吵着他睡覺，為此他都特意搬出去睡了！除了剛開始媽來了那會，他沒辦法在這邊住了幾天，結果媽前腳才剛走，他就迫不及待的將被子什麼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抱走了，還把來幫忙的人全都趕走了。每天，要不是他爸還想着給我送個飯，我早餓死了，家裏燉給我補身子的湯，我那碗前腳還沒盛出來，他後腳就喝完了，從來不想着等下午他們不在家的時候，我還能喝一些，也從來不想着留點給他爸，就跟個餓死鬼投胎一樣的。你去看看，我坐月子，他倒是胖了多少？！」

「你不知道，這麼小的娃，每天就我一個人帶，從早到晚一刻都沒的歇，睡也睡不好，我剛睡一下，孩子就醒了，我這連月子都還沒做完呢，身體本來就虛，家裏一個搭把手的都沒有，我連去趟廁所都去不安生。就這樣，孩子哭一哭也都是我的錯，按他們說的那樣，這孩子就一刻都不能哭，一哭就是我的問題，他爸那個殺千刀的更是覺得我們母子倆連呼吸都是錯的，生怕吵着他睡覺。睡覺睡覺，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覺，從來都不知道來問問我多久沒睡了。」

平常面對客戶再怎麼刁難都尚有對策的王夏竹，現下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些家庭瑣事，只能領着王秋月坐到了嬰兒床旁邊的椅子上，讓她去哄孩子，而她則忙着幫忙收拾收拾地上的東西，之後又開始整理床鋪，打算等會將床單給換了。就在她收拾的一會兒功夫，本來還罵罵咧咧的王秋月就那樣噙著淚水，趴在嬰兒床旁邊睡著了。

找不到床單的王夏竹只好輕聲的退出房間，躡手躡腳的跑到小房間那敲著門客客氣氣的問著床單在那。正值休息的吳仁宣躺在床上不耐煩的說道：「問你姐咯，這些東西都是她收拾的，我哪知道。」

「她睡著了，所以我來問問。這是你家，大致的地方，你總該知道一些吧？姐夫，你起來幫我找找嘛，總不能指着我亂翻吧。」王夏竹賠著笑臉一點一點的將她不敢自作主張亂翻的原因蘊含在裏面說了出來。

「哎呀，煩死了，好好的換什麼床單。」吳仁宣很不耐煩的將mp3的耳機摘了下來，穿着拖鞋嘴裏說着一堆有的沒的往主卧走去，隨着他走動發出的一系列聲音很快就將正在打盹的王秋月給驚醒了。眼看着房間里的王秋月醒了，吳仁宣站在門口對着王夏竹說了一句「她醒了，你問她。」就打算走了。

剛剛驚醒的王秋月一時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見吳仁宣站在門口，都不願意進來看一眼她和孩子，便瞬間聲嘶力竭的質問道：「你來幹嘛？！你站在門口乾嘛？！」

「發什麼神經啊？你妹說你睡著了，她找不到床單我才過來的，要不然你請我我都不來。」吳仁宣也提高了聲音吼道。

「她要床單你進來拿給她啊，難不成還指望我啊？！」王秋月憋著通紅的臉回道。

「你自己拿咯，你不是醒了嗎？還要我幹嘛？！」吳仁宣理所當然的說道。

實在憋不住的王秋月突然快步走上了前，用手捶打着吳仁宣的手臂生氣的說道：「你出去，你別來，你有本事一輩子都別進來，兒子你也不看，你這個人沒良心的。。。」

吳仁宣見狀，直接推了她一把，並吼道：「你瘋啦？！坐月子做瘋啦！你好好的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跟個瘋婆子一樣，現在還打人。」

吳仁宣這一推，讓本就將重心倚在他身上的王秋月直接推倒了，腳一滑，倒地的時候差點劈了個岔。好在王夏竹見狀伸手一拉，讓她倒在了自己身上，要不然就那樣一把跌坐下去，後果可不敢想。可哪怕就是這樣，王秋月還是進了醫院，側切傷口出現撕裂損傷。這下子，不管吳家親友怎麼出來說，特地趕來的潘曉妹直接雇了輛車，二話不說的帶着女兒和孩子走了。這一待就是好幾個月，吳仁宣也在家裏勸說下來回跑了好幾趟，吳父也帶着東西去看望了好幾回，但都沒有成功將王秋月接回。潘曉妹和王江湖也一致同意女兒離婚，王秋月那段時間裏腦子裏也有離婚的打算，直等身體好些，孩子再大些就回上海辦理，可直到年底的時候岀了岔子。

眼見着快到年底了，吳仁宣父子一趟趟的跑也沒見將王秋月母子接回來，吳家的叔伯姑姑、舅舅阿姨的就坐不住了，於是派了個代表，讓吳家老大帶着禮物和足夠的誠意去請。吳家老大是吳仁宣父親的哥哥，也是他們那一輩的長子，更是整個吳家最有錢、最有話語權的人。他讓司機開着車，帶着他和父子一起去了潘曉妹他們現如今的落腳處。

一開始，還是吳仁宣在那挨罵和道歉，所有人的話閥子也都集中在他那，直到所有人都拿着這點顛來倒去說了無數次的事情說到意興闌珊、口乾舌燥的時候，吳家老大提出了要見孩子。等到王秋月將養的白白胖胖的孩子抱出來的第一時間，吳家老大就借口誇孩子將王秋月好好的誇讚了一番，順帶着將王江湖和潘曉妹這兩個外公外婆也狠狠的表揚了一番，更是順勢拿出了一個厚厚的紅紙包，說是給這麼點大的奶娃子壓驚的。王秋月本想推辭，但被她公公攔下來了。

吳家老大更是第一時間表示道：「我這弟弟和侄子確實是不像話了，我替他們給秋月和孩子賠不是了，至於這個紅包，秋月你就收下吧，這事我這個爺爺給孩子的一片心意，可不能推辭哦。至於現在發生了這些事，對你又造成了那麼大的傷害，作為我個人，我是同意你提離婚的，要是我我也得提，太不像話了。但作為長輩，我得替孩子關心的問你們一句，這孩子的戶口落哪？這是個問題關乎孩子一輩子啊。」

王秋月聽完他的話，緊了緊抱着孩子的手，戒備的問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別誤會，別誤會啊，我是真心替孩子考慮啊。你們想啊，這孩子一出生按道理他就是上海人啊，但如果你們離婚，那肯定得涉及撫養權問題了，這麼點大的孩子判給這麼個不靠譜的爸爸，應該是不大可能，可要是判給了你，那他這個戶口該怎麼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因為政策的問題，你的戶口還沒遷過來，那這孩子還得暫記在他名下才合算啊，這才是正兒八經的的上海人啊，你們說對不對。」觀察了一圈眾人的反應之後，他接着說道，「秋月啊，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作為母親你也捨不得孩子，可我說的也是事實。既然要上戶口，那麼你們暫時不好離婚的，得等到上完戶口再說。其次，秋月啊，我知道你能幹，小姑娘人也挺好的，可撫養個孩子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啊，不信你可以問一下你爸媽。況且，這孩子還是上海人，那你們總得保證他一直像上海人一樣的活着吧？就不說他上學的事，這些我們肯定會負責到底，但等他大了，作為上海人，他得結婚，得有套上海本地的房子吧？這是最基本的，你們說是吧？還不說酒席，估摸著還得配輛好點的車，吶講是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