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晶蝦 不必回去
金烏落幕,黑夜接替。
繁星四起,昏寂幽暗。
金黃色的馬車緩慢的駛出西鐵營,往城門的主道方向靠近。
馬車內,白芍奉上精貴的糕點道:「郡主吃些吧?您從午時到現在便未進食,這是姜侍衛從沫興酒樓特意買的。」
「我不餓,放著。」
「郡主——」白芍還要再勸,只見尉遲鷺已經疲憊的閉上了眼,明顯不想聽她嘮叨的樣子。
無奈,她只能放下玉盤,求助的視線看向對面。
白朮也搖了搖頭,郡主不吃,他們這些做奴婢的是勸不住的。
三皇兄說,叛主的餘孽中,盛家是主謀,而陸家,是從犯。
盛家家主盛宏乃是當朝的正一品太傅,身居高位,乃是被廢太子的老師,門生遍布,可以說是德高望重,前途無量。
造反的理由也很簡單,為了前太子鳴不平,抱申冤,試圖改朝換代,稱王稱霸。
可重活一世的尉遲鷺知道,這兩個大家族不過是她太子表兄手中的傀儡,任之擺布的木偶罷了。
明明是自己要稱帝,卻竄弄盛宏太傅、陸為都御史造反,以至於成了鳳鳶國,人人打殺的叛主之賊。
可笑,可恥,可惡。
現在,盛家滿門被抄,滅了九族,只剩盛稷一人苟活。
下一個,便是陸家了,但是陸家聰明,早在聞到風聲的片刻,就已經分散逃亡,如今抓到的,都是一些依附主家的不重要的小人物。
最重要的陸家家主陸為,陸家嫡子陸凈,嫡次子陸稱還潛逃在外,如今二皇兄、三皇兄抓的就是他們。
她抬起玉指捏了捏眉心,想著應有的對策。
「郡主?」白芍白朮有些擔憂的看了過來,道:「奴婢們願替您分憂!」
尉遲鷺抬了抬手,道:「靠近前來。」
白朮愣了愣,隨即跪著身子挪了過去,「郡主?」
她湊近她的耳畔,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緩緩道:「你現在不用跟著本郡主回去,你去一趟城南的……」
「是,奴婢明白!」
尉遲鷺坐直身子,沖著馬車外駕車的人道:「姜赫!」
「卑職在——」姜赫立即將馬車拉停,轉過上半身子沖著裡面,抱拳聽令。
「停車,讓白朮下去,本郡主想吃盛白樓的水晶蝦。」
「是——」
白朮掀開玉簾,跳下了馬車,恭敬的站在地面上,沖著馬車內的人低身。
「駕!」姜赫手拉疆繩,甩了一鞭子在馬背身上,棕馬感到疼痛,頃刻而行。
「啪——」一枚特質通透的玉牌扔了下來。
伴隨著車馬聲的遠去,那一道冷冷的清音也隨之落下:「本郡主想吃軟蝦,你不必急著回來。」
「是——」白朮捧著手中的玉牌,跪下身子行了一個大禮。
……
黃昏時刻,正趕上宮門口的宵禁,兩輛馬車同時行駛了過來。
眾人大驚,連忙打開宮門行禮,「見過六公主,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見過建平郡主,郡主萬安!」
「公主,這怎麼辦?」車內的春桃看著兩輛並駕前驅的馬車,視線憂慮的看向主位。
尉遲嘉輕笑一聲,笑意不達眼底,道:「看看建平表妹是什麼意思?」
「是——」
「郡主,這該怎麼辦?」另一駕馬車內,白芍有些心慌的看向主位之上。
尉遲鷺睜開眼帘,泛著緋色桃花眸的瀲灧風姿帶著輕視的冷芒,妖艷的紅色玉唇勾起,道:「停什麼?誤了本郡主晚膳時刻,你們,都擔不起!」
「是,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白芍拉開玉簾,對著車外的一群人朗聲道:「怎麼,這是建平郡主的尊駕,爾等要攔?」
眾人連忙低首,「卑職不敢!」
「不敢便讓開!」
「是——」郭陽吩咐眾人連忙起身,讓開中間的主道位置。
白芍放下玉簾,「走吧,姜侍衛!」
姜赫揚起馬鞭,「駕」一聲,車馬繼續前行。
「公主?!」春桃驚駭的放下車帘子,看向身後的尉遲嘉,這、這建平郡主當真是……目中無人。
她捏起手中的桃花綉帕,嬌俏的小臉染上冷意。
尉、遲、鷺!
車馬行到一半,突然速度放慢了下來。
尉遲鷺拉開碧玉窗紗,眼神一凜,居高臨下道:「盛稷呢?」
郭陽連忙跪了下來,抱拳道:「盛侍衛傷勢嚴重,已經送到醫館醫治了。」
「呵,這才當職第一天。」
「砰——」眾人皆跪。
她的話音含著極致的危險和薄涼,令整個南歸門的人,都為之一震,不敢造次。
身後的馬車內,尉遲嘉低低一笑,開口道:「建平表妹這是怎麼了?犯這麼大的怒氣?」
「這盛侍衛從廷獄監裡面出來,還不知道受了什麼苦呢?你何必與他計較?」
「不過一個罪臣之子,怎配得到本郡主的憐憫?姜赫,走!」
「是——」姜赫拉起疆繩,再次將車馬開行。
馬車咕嚕咕嚕的行駛在宮道之上,彷彿在嘲諷她的話語多麼可笑,竟然替一介叛主的罪奴開脫,替他說話?
尉遲嘉快要攪碎了手中的帕子,下唇死死的咬住,低嗤:「那你還不是救了他?」
「公、公主?」
「走!」
「是,快走。」
馬車迅速滾動,離開南歸門,在岔道之上,與前列的馬車分開,駛向了胥禾殿。
「咚——」金黃色的馬車轎輦行至中途,忽然停了下來。
白芍掀開玉簾緩緩的下了馬車,抬頭掃著面前這偌大的醫館,整理了下衣裙,握手放於腰腹前,氣度不凡的走了過去。
眾位宮婢行禮,「見過白芍姑姑——」
「白芍姑姑好——」
「白芍姑姑——」
「我要見張太醫。」白芍面對前面的宮婢淡淡低聲。
她低眉順眼道:「張太醫就在里殿,白芍姑姑裡面請。」
「嗯。」白芍跟著她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