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水攻計官軍奪頭關 斗槍戰力破韋揚隱
上回言到張元清分兵解安秋府之危，並誅反賊賈夫人等人，又剿除瓷山賊人，大軍不敢多作歇息，辭別蓋知府等人，快馬加鞭重回望蒙山一帶。蓋天錫知府對張鳴珂道:「今番幸得張參謀並孫正流將軍請來救兵，要不然本府早命喪反賊之手，待本府擇日奏報朝廷，定為二位陞官加祿。」張鳴珂拱手道:「承蒙知府大人一片心意，只是此所為非我二人之攻勞，皆虧得那張副先鋒統領兵馬到此解難，方能化險為夷。」這時李為峰道:「雖此處賊人已平，然張副先鋒曾言賊人之巢穴未能除得。張大人既然幫了俺們，吾等應去助其一力才好。」孫正流頷首道:「所言極是，汝等七人可快些趕上才好。本官須得同知府大人協理城內事務。」言畢又交代眾人幾句，七位將佐領些人馬辭別而去。且說張元清率軍走不多遠，忽聽的背後有人叫喊，便令三軍止步，眾軍趕忙轉身作欲戰之勢。子豪驚疑道:「莫非賊人還有餘黨追趕上來了不成？」元清道:「兩處賊人都已除得，莫非又有別處賊寇前來？待我前去細看一番。」說完將馬往回趕，走不上多遠，方才見到原是孫正流部下眾將士。便勒馬問道:「不知諸位趕至此有何要事？」周冠於道:「我幾人願與大人一同趕赴前去，同征剿賊。」張元清聽后大喜，便領著眾人與眾軍會見，一同行軍，不題。
話說胡志傑等人因先前未能攻破頭關處，又損失一將，反倒叫賊人一勇猛虎將全身而走，更是煩悶不止。張東傑嚷叫道:「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去管那將，他之性命與咱等何關？讓他那一賊人回去了，咱再去戰豈不受阻。只要攻得破賊山，損他這一個又有何妨？」王興勸道:「哪個能料至賊人如此能算計。真可謂是防不勝防。」張東傑又賤笑道:「既然算計不到，還敢與賊人作交換，令人可笑。」鄭晶玉道:「若是吃賊人擒去的不是他乃是你，那俺軍也置你於不顧不成？你不過亦是一可有可無之輩，與被捉去的那人有何異。」張東傑有些惱怒道:「俺怎的可有可無？怎的不言他亦是可有可無。」胡志傑道:「他雖是不濟什麼事，卻也敢為友鋌而走險。你又何來益處？你這等之輩幫些分毫小事還索取報酬，可見其心怎樣。有報酬便幫，無則不幫。你與其言是索取報酬，倒不如言是藉機勒索。你這心腸怎樣，一目便知。」張東傑到此啞口無言，支吾不出一個字來。沈明道:「大人還是休要在此話頭上多費口舌，還是談下我軍如此下來該如何是好。」志傑沉思片刻，開言道:「元清兵去安秋府一帶，不知何時方能回來，我軍若就此直等下去，無非是叫賊人知曉我軍此處有機可乘，不可行坐以待斃之舉。」晶玉道:「賊人頭關處防守得緊，我軍兵少強取攻它不下，又該如何辦？」志傑道:「可曾還記得我先前提及要派軍使水攻，眼下就可以此法了。可派兩支船隊，船中備些火藥炸雷。就從山旁溪江而上，行至山澗口處，那處鄰近頭關，可從那處悄摸登上。我等領兵先去山下邀戰，賊軍定派兵前來，屆時水軍尋時機襲之。賊人必兵驚渙散。兩軍奮力一齊殺上，力爭拿下頭關。」言畢，叫眾軍準備妥當。選水軍船隊第一隊:孫現偉、張東傑。第二隊:楊超、郭嘉欣，並百來官兵。這邊才分配完，張東傑便叫道:「大人，俺恐怕去不得。」胡志傑道:「怎的去不得？」張東傑道:「俺前日與一賊婆娘交戰，吃她那麼狠勁一摔，現體傷未愈，如何同賊人廝並？」志傑聽后看著他，早知他心底想的什麼。冷笑道:「你先前不是言欲要些報酬么？只是失利未曾得之，今日就給你一機會，你若成了，要多少酬勞都容易。」晶玉又對張東傑笑道:「若待會賊人下山來襲取我軍，你又廝殺不得，屆時豈不是受害？」張東傑思道:「這話卻有些理。」便對胡志傑道:「既如此，那俺便同其他將士去了，不過有言在先，俺若成了，那報酬是少不得的。」胡志傑道:「我自曉得，你無須多慮，屆時少不了你的。」張東傑心下大喜，便與其他將士一同下去。又回身對其餘人笑道:「諸位到時可要小心著些，小心吃了賊人之害。」說完頭也不回走去，待這伙軍士走後，胡志傑對餘下將士道:「趁此時機賊人無甚動靜，一半人馬前去攻關，其餘兵馬原地處待命。」志傑挑選幾將，帶了半部人馬，又對剩的那半官兵道:「我恐賊人趁機來襲營寨，你等在此做好埋伏，將那飛炮備好。」說完便領兵往山腳行去。
且說那猿臂寨上，陳希真等人救得張應雷回來，眾人見此歡喜萬分。又見了呂政偉首級，韋揚隱不覺驚問起來:「這是如何救得了張兄弟，又斬了此官軍？」陳麗卿笑著搶說了，眾頭領大笑不止。雲天彪道:「雖是救張兄弟回來，只是頭關處防守的吃緊，我等這般坐於此豈不是讓官軍有歇息之氣，依雲某見，趁著官軍現在兵力調去了幾成，應主動出兵襲取官兵才好。」苟恆道:「雲總管之言極是，官兵定還要尋時機發兵攻打，咱應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才是。」麗卿見陳希真幾人默不作聲，就叫道:「父親還有甚麼顧慮的，莫不成就這般坐著，專等官軍打上來？」希真訓斥道:「你曉得官兵那方動靜如何否？官兵自知以現有之兵力，要打上來無疑是艱難曲折。也定會防備我軍，若是眾兒郎下得山去，官兵已作埋伏，豈不正中他的圈套？」金成英道:「只是寨中弟兄們如此守著，也非良策，也不知龐兄弟幾人能撐幾時。」一旁楊詠信笑道:「倒不如不出去應戰，就在頭關處緊盯防守即可，有此處作防護，無須懼官軍。」劉廣道:「官軍每日虎視耿耿，不僅要嚴防，更須思量如何解圍困才好。」正議論著，幾個探子奔赴上來，口稱官兵已備下船隻，意欲乘水而上。麗卿道:「官軍既然真箇出手，咱還不快些去迎擊，仗著咱們兵力盛於官兵。」劉慧娘道:「官軍僅派得水軍船隻而來？」那探子答是。歐陽壽通道:「可由俺亦帶一隊兵士，潛藏於水中，伏擊官兵。」劉慧娘道:「既如此，傳令下去，分兩撥兵士，壽通兄弟帶一撥水軍潛於水中，叫第二撥官兵盡藏於兩岸草內，斷官兵退路，待官兵入了深處，即可動手，定叫這伙官兵有來無回。」劉麒道:「俺也同麟弟一樣識水性，願與壽通兄弟同去。」希真道:「官兵此次著水兵而來，只怕還要另起士兵來尋機攻打我等，陳某可起一支兵馬，趁機去打官軍營寨為好。」隨即便選陳麗卿、祝永清、祝萬年為先頭部隊，陳希真領金成英、韋揚隱、吳君豹、楊詠信為後部人馬。選將已定，麗卿等領兵馬旋即下山。
且說孫現偉一行於河岸處登了船隻，往前直行。歐陽壽通、劉麒已聽趕來的嘍啰傳報，劉麒道:「壽通兄弟可帶伙人潛於水下，俺另帶一伙人截斷官兵退路。」歐陽壽通道聲知曉，帶領眾水賊，人人帶了把刀，隨歐陽壽通一塊兒盡入水中。此時官兵一行正巧趕至這兒，水底賊軍緊貼於河底，口中緊咬刀把，就等時機而行，官兵絲毫不知水下情形。孫現偉望見那澗口，招呼士兵快些划船。歐陽壽通見時機已到，打手勢讓眾賊軍一起動手，眾軍心領神會，拿刀在手，猛的一出水面，官兵未曾防備，早有幾個士兵讓賊軍抓下水去。隨即一股血水湧上來，孫現偉大驚，忙叫士兵將長槍長矛盡朝水中刺去，卻戳他不著。水底賊兵趁勢抓住槍矛，奮力一拉，官兵站立不穩，栽下船去。雖有幾個勇猛的，將槍矛朝賊人刺去，然卻無濟於事。孫現偉忙對周圍官兵呼道:「水下有賊兵伏著，快拿上器械下去廝鬥。」眾官兵聞言有一些不懼死的，拿了兵器入水，卻讓歐陽壽通領眾多水軍殺敗。一時間，江面成紅。只見水中又伸出幾條手臂，幸得有幾個反應快的，趕忙抽刀砍去，有士兵趁機將槍盡往水中刺去，結果了幾個賊人水兵。壽通一身當先朝一船隻躍出，其餘賊兵亦都擇船而上。郭嘉欣正不知所措，只見歐陽壽通忽的跳上船來，手持鋼鞭打來，只見其揮動幾鞭，將幾個官兵打落水中，郭嘉欣趕忙舉刀與之拼戰，壽通是湖中常熟之人，水上功夫自然了得，足踩船上如履平地，手中鐵鞭揮舞掃來，十幾回合下來，郭嘉欣有些招架不住。恰巧楊超率領本船士兵與賊人廝殺，見郭嘉欣不敵壽通，正好兩船隔的又不遠，逐提兵器縱身一跳，跳至嘉欣那條船上，與其共敵壽通。壽通那條鐵鞭左右遮攔。戰不多時，壽通見短時內贏他二人不得，便略戰數合，轉身又跳回水中。郭嘉欣道:「這賊將水上身手甚是了得，恐不是其敵手，這暗襲已是不成，快些領船隊撤回才好。」便忙呼一旁官兵往回划船。
孫現偉正不知該如何辦，聽著讓撤軍，卻又因自身所站船隻上已無一個士兵，只得親動手划船，正在此刻壽通忽從水中跳出來，持鐵鞭便直朝孫現偉打來，孫現偉見了嚇了一跳，身邊又無什麼兵器，只得舉手中槳與壽通廝鬥，孫現偉略斗幾下，撇了槳身子往一旁一閃，逃入水中。壽通也不去追他，持槳直往官軍船隻而去。張東傑觀此狀早已嚇得戰戰兢兢，身子蜷縮於一團，口中止不住叫著士兵划船快些。官兵正拚命划船逃命，只見兩旁人高的草窩裡竟有箭矢止不住地射來，那些官兵登時俱都亂呼起來，站於船上的盡都被射中栽於水去。正是劉麒率軍在此設伏，官兵吃這麼一陣亂箭四射，不由得船隻止住，又被壽通等水軍趕上，頓時死傷多人。那孫現偉正巧從水裡逃向岸處，方得上岸還不曾喘口氣，只見草里忽的出現一眾賊賊軍，為首一人手持三尖兩刃刀。孫現偉見了心下一驚，劉麒喝令嘍啰將其拿下，孫現偉忙復逃回水中，劉麒緊跟入水。不多一會兒，劉麒現於水面，手中擒著孫現偉，只見劉麒猛的把他往岸上一擲，嘍啰七手八腳將他拿下，劉麒跳上岸來，提過了三尖兩刃刀，對孫現偉道:「你這撮鳥，你若不逃我興許還不會斬你，你若反之而行，我必得斬。」說完手起刀下，斬孫現偉於地上。
話說楊超見兩岸草中有伏兵，忙叫士兵取出炸頭關所用火藥來，燃了引線，往草中一丟，頓時一聲大響，賊人吃這麼一炸亡了多人，劉麒也吃了一驚，幸好不曾傷到，官兵又取過鳥銃來，對著賊人一陣打去，邊打邊退方才撤出。那張東傑緊趴於船上，絲毫未察覺自家船隻已撤走了，聽四周沒了動靜，壯起膽子撐起身子一望，見四周僅自己這一條船，嚇得汗毛豎立冷汗直冒。再看船上官兵已遭亂箭所害，慌忙取槳划船。只聽得船尾處一陣似大魚躍出水之聲傳來，張東傑一回頭，正看見歐陽壽通，嚇得槳都落了手。壽通趕上前欲生擒他，剛抓住他，張東傑忙伸出手以手指甲抓傷壽通手背，壽通一氣之下一鐵鞭打折其右臂，又將張東傑踹下水去，水兵將其拿獲。歐陽壽通領一眾水兵來至岸上見了劉麒，見其斬了一官將，不禁大喜，又有嘍啰押解張東傑走來。壽通指他道:「方才捉這廝時，不防他野貓一般抓傷俺手背，真箇是可惡。」劉麒道:「既如此，咱可把他吊在枝頭上，叫孩兒們拿他當箭靶練箭，為兄弟出口悶氣。」言畢，叫幾個嘍啰將張東傑吊於枝頭，讓賊軍們一齊往他身上射箭。張東傑須臾間身中幾十箭，卻無一箭命中要害，大叫幾聲昏暈過去，劉麒命人取下張東傑來，取了首級，又將孫現偉首級封好，他二人屍首則剁碎后丟於水中餵魚，隨壽通回猿臂寨去。
話說胡志傑等領兵剛來至山腳下，就見陳麗卿、祝永清、祝萬年領兵下山來。心下不由得一驚，思道:「這賊人今主動出兵，定是知我軍將寡兵少，不利之兆。」回首對士兵道:「快折返回去，防著營寨。」陳麗卿見了官兵，率先一桿梨花槍殺來，叫道:「且下汝等首級來便准你們回去。」祝萬年祝永清也揮軍殺去。胡志傑抵著陳麗卿，麗卿緊攥那桿梨花槍，與志傑戰得不分高低。祝永清亂軍中正遇著劉研，劉研趕忙舉槍招架，十餘合下來劉研氣力不支，蔡昊柯見了也一槍直朝永清刺來，永清見了一側身，順勢朝著劉研刺去，劉研被傷了落馬，祝萬年提畫戟趕上去要結果了他，誰知忽的一箭飛來，只可惜略高了些，只把萬年頭盔射落。萬年一大驚，抬頭見王麗娟提槍而來，心下大怒，持戟便去拼戰，劉研拖著傷身，逃出陣去。那邊胡志傑同陳麗卿戰的難分難解，志傑心道:「如此再戰下去，只怕還有賊人借勢殺下來。頭關處無甚動靜，想必船隊那頭失利。」那邊麗卿也心道:「這領頭的好個勇猛，若能除得他，官兵群龍無首，屆時便奈何不得我軍了。」正是兩人各思其想，誰也猜不透誰。麗卿見祝永清快敵不住蔡昊柯，便拍馬跳出，朝著蔡昊柯趕去，胡志傑忙呼退軍。只見麗卿取下弓來，對著胡志傑射去，志傑把劍一揮挑開，然麗卿使得卻是連珠箭，一箭挑過另一箭又飛來，志傑忙把馬一勒，身子向後倒去，那支箭從眼前飛過。王麗娟、蔡昊柯也各收了兵器隨其而退。麗卿三人在後緊追不放，麗卿問道:「父親言他領兵馬去襲官兵營寨，也不知得手否？」祝永清道:「想必岳丈大人已然得手了，咱們分作三路兵馬同岳丈兩面夾攻。」
話說劉研忍傷急欲趕回營地，只見前方大批軍馬趕來，細一看竟是自家兵馬，忙問:「你們不守營寨，趕來此是為何，莫非知曉我軍失利了？」鄭晶玉道:「有伙賊軍突來劫營，我軍抵擋不住，故才趕來。」王興問道:「你方才是說你軍失利了？」劉研點頭稱是，官兵聽罷叫起數不盡苦來。正好胡志傑領兵正往自家營寨內奔回，忽見王興幾人率眾軍趕來，人人面色疲累，志傑心下一驚，忙問何故，王興見了胡志傑等人，叫起苦來，將原委講出。原來陳希真同金成英等從側山而下，直行至官軍營寨界，希真道:「可先由成英兄弟率隊人馬先去邀戰，陳某再從后圍剿官兵，定可大勝。」金成英告聲知曉，帶著幾百人馬，直朝著官軍營寨殺去，因官軍已有所備，倒不慌亂，只把弩箭鳥槍等打去。怎奈金成英勇猛非凡，一桿槍一匹馬，風一般衝到官兵隊前，把槍在陣中一陣亂戳亂刺，身後賊軍也已殺來，官兵拚死抵抗。成英見了官將鄭福林，直朝他而去，福林忙出手與其交戰，不足十合，福林支撐不住，成英正待斬其下馬，忽見鄭晶玉提槍縱馬來戰金成英，成英見他為一女將，不把他放心上，抬起槍便戰，福林慌忙溜開。二將兩把槍相鬥多時，成英見晶玉竟絲毫不露破綻出來，自己也早將本事盡都使出，只得強打精神，又恨斗四十合，只見晶玉把流花槍一收，往回就走。金成英歇幾口氣，忽見一飛炮從頭上飛過，炸死身後許多賊軍，成英吃了一驚。官兵已受胡志傑之叮囑，早備好了飛炮。成英不敢多戰，領著一夥賊兵就走，李龍、沈明二將正要去趕，忽聽背後一陣廝喊聲，扭首一看，正是陳希真領兵襲來。只見其與韋揚隱各持蛇矛鐵槍，逢人就刺。官兵來不及調轉飛炮，往四周躲避，官兵持鳥槍打去，幾個賊人落地，正待填充鉛彈，希真馬快，趕上一矛一個戳翻，王小歌持雙刀去戰希真。賊人將官兵衝散，韋揚隱撞見了正逃的鄭福林，便挺槍向其衝去，鄭福林怎敵得韋揚隱，三合下來，被韋揚隱一槍中了肩窩掉下馬。吳軍豹見福林如此模樣，心下不免喜愛起來，忙叫道:「將他生擒來，勿要傷了他性命。」賊軍上前把福林捆了來。王興挺槍衝來，可惜慢了一步，心下大怒，對著韋揚隱刺去，韋揚隱也不示弱，兩員猛將兩支鐵槍打的勝負難分，韋揚隱那條槍如草中游蛇一般神出鬼沒，一槍朝下刺來，往下去擋，槍又眨眼間從上而來，王興打起十足精神，半絲不敢鬆懈。金成英見狀也領兵復來，兩方打成一團。李龍道:「賊人來此兵多，還是去求助於胡大人。」眾軍逐拚死殺出一條路來，突圍衝出。希真則分作三隊圍追上去。
胡志傑聽聞罷，心下焦急起來，道:「賊人趁我軍兵去了一半，膽大來襲。頭關處仍未有動靜，定是水軍一隊亦失利了。」王興道:「眼下只得與賊人拚死一搏。」胡志傑道:「前後俱有賊兵圍困，若是硬拼我軍兵少不得優勢，且將鳥槍兵、弓箭兵排列兩邊，射住陣腳，覓時機突圍。」官兵得令，忙按志傑吩咐的去辦。待賊軍來的近了，一齊打去，前陣又有官兵持盾牌護著。陳希真道:「吾祝賢婿領兵在前頭，咱們可在官兵隊后圍打，休叫他們走脫一個。」正說著，不見了吳君豹、楊詠信兩個，不解而問。韋揚隱道:「方才見他二人押著所擒的一將先回去了。」金成英啐道:「這倆無能鳥人，來此屁用沒有。」希真道:「先勿要管這些，早些拿下官兵為好。」前隊陳麗卿見官兵箭矢阻礙，嘍啰上前不得，急得按捺不住，一拍棗騮馬，衝到最前揮起槍來將箭盡挑開來，官軍嚇得忙換過鳥槍來。麗卿馬快，早奔至陣前，抽出腰間那口鍍金刀來，一揮而去，幾個官兵身喪刀下，麗卿直打入官兵隊里，永清萬年緊隨其後，官兵登時大亂。后隊官兵也被希真兵馬大敗，金成英、韋揚隱兩員猛將勢不可擋。胡志傑領眾官將殊死抵抗，怎奈賊人一夥兵多將猛，志傑等人兀自突圍不出，陣中廝喊聲、槍聲、兵器打在一處之聲混雜於耳，半空塵土飛揚，地上屍首許多。希真正心下大喜，可惜造化弄人，事不隨願。只見東北角上一陣大亂，不覺心下一驚。此正是張元清所領兵馬而回，聽得此地喊殺之聲，快馬加鞭來此解圍。真箇是:
燃火之木，幸喜大雨臨盆。
酷暑蒸籠，飄來縷縷涼風。
張元清帶眾軍入陣廝殺，賊人心驚膽裂，官軍見大隊於要緊關頭趕回，賊人兵驚馬亂，官軍士氣頓然高漲，奮勇搏鬥。麗卿幾人一下慌亂起來，麗卿驚道:官兵人馬復回，如何是好？」祝永清道:「咱們快趕至隊后，去援救岳丈，合兵同退。」希真三人眼下正被數名大將圍攻，逃身不出，正著急冒汗，正好麗卿等人趕來解圍。麗卿急道:「父親，官兵人馬已折返回來，該如何是好？」陳希真道:「快趕至頭關處，駐兵抵禦。」希真等人領著殘兵沒頭蒼蠅一般亂奔亂撞，打出一條路來逃之夭夭。奔亡至頭關處，才敢停下歇口氣。韋揚隱道:「小弟恐官兵要借勢來攻打，主帥先回寨去。此地便交於俺與成英兄弟守著。」希真應允了，又交代幾句，將兵馬盡都留在此，同著麗卿幾人往山寨而回。祝永清對希真叫苦道:「那隊官兵折回，怕是潭山那處弟兄們俱都遭害了。」希真聽罷又是心痛，又是嘆息。且說那猿臂廳上，劉麒與歐陽壽通將張東傑二人首級奉上，說起如何如何殺敗官兵，眾人皆大喜，叫擺下酒來。劉麒喝口酒道:「只是可惜逃去了兩個官將，未能盡斬實在可惜。」劉廣笑道:「吾兒勿要覺可惜，他等僅是於這一處逃脫一命，現你姨夫已領兵馬直取官軍營寨。他倆也是逃出了狼口，又進了虎口。不過是換個地方喪身而已。」劉麒笑道:「父親所言極是，叫那幾個多活幾刻。」正談話間，忽悠嘍啰奔上來稱哈蘭生一夥回來。劉慧娘聽后問道:「共計多少人馬回來？」那嘍啰支吾著，似有什麼難言之處，劉慧娘見他如此心知不妙，催道:「你只管如實說來。」嘍啰答道:「僅有哈頭領同他兄弟與冕以信頭領回來。」慧娘驚道:「瓷山定是已讓官兵拿下，安秋府只怕亦是如此。」眾人皆驚的站起，這時哈蘭生三人也奔至廳上，面出勞色。見了眾人，如泄洪般倒苦水，哈蘭生拜下道:「在下無能，失了瓷山，除俺三個外，其餘弟兄俱都陣亡。」苟恆聽后，一口氣沒上來，兩眼一閉暈倒在地。雲天彪忙喚人上前為其掐人中，苟恆神智清醒后，隨即大哭道:「俺弟兄與俺許多年不曾見，如今相見竟成永別，痛殺我也。」廳上之人無不傷感。只見苟恆猛的站立起，提過把大刀，叫嘍啰將張東傑、孫現偉兩個首級拿來，嘍啰照令去辦。只見苟恆刀舉起，對著兩個腦袋一陣如劈柴火一般，直到覺身子乏了才止住，看他二人首級已化作兩團爛肉。又過不多時，陳希真也以領兵敗回。哈芸生對希真復說哈蘭生話語，希真聽罷閉目嘆氣。那吳君豹擒得鄭福林后，因福林臉型如女，又因吳君豹這廝男女通吃，故叫人押至自己營帳內。吳軍豹餓虎撲食般撲上，正要行那等之事，福林一頭將其撞開，朝外奔去，卻被帳外賊軍以弓箭射去，倒地亡了，吳君豹見了口稱可惜，叫人帶下去尋地葬了。
且說張元清領兵歸來，救得眾軍，見志傑無甚大事，心下才安。又把安秋府七位軍將與胡志傑見過，七將上前行了禮。關哲見了劉研昊柯二位熟人，又喜又驚，少不得一陣話語。元清道:「真箇是萬幸早趕回一步，免受賊人之害，不知賊人怎的出兵下山襲咱營寨？」志傑便講先前所設之計一一道出，正巧這時楊超二人領些余兵趕回，訴說慘敗並折將一事。子豪道:「這水上之計已被賊軍破了，不妨趁著咱們現在兵多將多，齊打上去。」晶玉也道:「說的極是，咱有一將還被捉拿了去。」元清道:「賊人才殺退不久，想必還來不及布守防兵，經此一敗銳氣大挫，瓷山那處賊人除僥倖逃得兩三個外，餘下盡都被斬，此地賊人已是孤立無援。我軍士氣未消，氣力充盈，若咱們輪番兵打，何愁拿它不下。」眾官兵也都附和，胡志傑略想一陣，點首道:「此般也好。」待點好了大部人馬，還未出身，只見晴日散去，陰雲密布，雷聲炸現。志傑抬首見此道:「看此景驟雨不久就到，屆時若濕了火藥可不好，暫且回營，另做打算。」眾軍只得依計回營，大雨隨後傾盆倒下，許久也不止，待到晚上雨勢竟愈加浩大，直至第二日天明方才休止。胡志傑出營四處觀一番，只見四處好似汪洋一片，忽的靈光乍現，忙回營內取過了那副圖紙來，看過後面現喜色。張元清走至身旁，道:「想必是有甚法子了？」志傑笑道:「不錯，此番是天助我軍。昨日大雨下了一夜，那山旁溪江定然水漲，可將上流堤岸掘開，下游處設堰阻住，使水盡往澗口而去。屆時分兩撥人馬去攻山前後兩面，再派水船從澗口而入，如此如此……頭關自可破也。」元清聽后大喜，隨即喚來眾軍，將志傑原話複述，便著蔡昊柯、張佳興、張鵬柏、王關哲、張興隆去攻山前，自己領鄭子豪、劉夢遠、張靖梓、周冠於、虎壽山去打山後，楊超、李為峰、趙登科、任柯旭領水船襲取。眾人收拾妥當，起兵進發。志傑又囑咐道:「此番主破頭關，得手之後便勿要再進發，頭關一破，山上防守更甚。」
這邊猿臂寨各頭領人人愁容滿面，忽有嘍啰來報，山前山後俱有官兵。劉慧娘道:「如今對官兵只可智取，不可硬攻。壽通兄弟和劉麒哥仍守水路那條，陸上兩邊各調撥弟兄守御，勿要戀戰追趕。」幾個頭領身軀站起，各帶兵馬下山迎敵，雲天彪領哈氏兄弟、冕以信去後山處，李宗湯領兵去頭關處援助。麗卿也欲前去，卻被希真攔下道:「卿兒你此回暫不要去了，同你大哥和姨夫把守二關。你三人守左處，辛從忠、張應雷二位兄弟守右處，」他兩個道聲曉得，麗卿無奈只得遵從。雲天彪帶人馬才下得山來，正遇張元清部。元清觀那雲天彪手提青龍刀，身位陣前，便道:「那賊人，今番僅你這一處地了，諒汝等也支撐不了幾時。想你昔日也為朝廷之官，今日落得如此，身居高位卻知法犯法，豈不令祖上悲憤，後世蒙羞。」雲天彪大怒道:「且先看看你有無本事。」拍馬舞刀趕來，元清揮劍殺去。二將斗到三十合，不分高低。子豪也持禪杖打去，那邊哈蘭生提銅人上前邀住，哈芸生、冕以信也趕出，冠於、壽山趕上敵住。八匹馬在泥地上踏出無數蹄印，雲天彪忽的把刀收了回走朝山上退去，另外三賊也隨其而退。劉夢遠見了道:「方才不曾上陣廝並，眼下賊人潰敗，上去展露兩下。」拍馬追趕上去，元清忙呼休要去追，然劉夢遠已跑至山腳，誰知上頭密密麻麻箭矢射來，劉夢遠中箭倒地，元清忙叫人上去搭救，天彪趕出，一刀取了首級。元清喝令齊攻，賊人將箭射住陣腳，官兵以鳥槍打去，賊軍頑死抵抗。
且說一眾官兵奉胡志傑之令，摸至上流處掘開岸堤，因泥地鬆軟，行起來不費力，只見水如瀑般朝下涌去。楊超等人乘船行至先前退兵之處，歐陽壽通與劉麒躲於岸上暗處，劉麒道:「你看這伙官兵先前受了慘敗，今番又復來，咱兩個只需仍按先前那樣即可。」正說著，忽聽背後水聲浩大，回首一看大驚，水已淹來，官軍已早在下流建堰堵著，頃刻水到脖頸，賊人大亂，現身逃出。官兵將網撒去，賊人似魚蝦一般網住，官兵將槍矛盡數刺去。劉麒與壽通游至山澗一枝頭上，見官兵已乘船而入，壽通道:「劉兄弟快去頭關處告知弟兄們小心防著，俺先抵擋一陣。」劉麒道:「要退便一起退，怎能將兄弟一人留在此。」只見官兵舉起鳥槍對準二人打去，壽通忙一躍而下，跳至官兵船上，持鐵鞭打去。劉麒則入水中，因左臂被打傷，只得隻身逃開。壽通正在拚命抵抗，李為峰持槍跳上船來，同壽通交戰，二十合壽通漸漸不敵，正要逃去，卻被為峰尋個破綻，傷中拿鐵鞭那手，壽通忙棄了鐵鞭，轉身躍入水。楊超忙下水欲捉，只見水面一陣波涌，楊超從水中現出，雙手擒著壽通，將其丟於船上，壽通還欲掙扎，楊超刀落將其斬了。
那韋揚隱等人正兵居頭關，忽聽報官兵已至山前，李宗湯道:「官軍既來，小弟有一計策，著小股嘍啰下去，略敵幾合便回，官兵若來追趕，可伏兵突襲。」韋揚隱道:「確是一條好計，縮於關內又不濟甚麼事，便交於俺去就可。」金成英道:「那便由小弟去布下伏兵。」二人便各領兵下去，李宗湯仍兵守頭關。他兩個才去不久，劉麒來至關下，關上賊人見是他，便讓他進來。李宗湯上前見過，劉麒道:「怎的你一人在此？」李宗湯便道了出來，劉麒大驚，道:「如此遭了，俺那一路已是敗了，如此豈不是讓官軍得利。」李宗湯大驚，只聽外頭槍聲驟起，有嘍啰進來報，稱有官軍襲來，李宗湯起身對劉麒道:「劉兄弟速回關上求援，俺去擋著。」劉麒忙應了，往山上奔去。此時蔡昊柯等來至山下，迎面遇上韋揚隱，對面二話不說，挺槍衝來。蔡昊柯亦挺槍上前。二將雙槍戰成一團，眼花繚亂。王關哲、鵬柏、佳興、張興隆一齊上前，韋揚隱見了心下竊喜，收了槍佯裝敗退，官兵直殺將上前。不妨兩旁衝出一隊人馬，官兵一下亂了陣腳，金成英沖至張興隆跟前，一槍刺個透穿。鵬柏、佳興上前抵住，韋揚隱又殺轉回來，官兵占不得便宜，只好邊戰邊退。只聽得身後處一陣震天響，乃是從頭關處傳來，二賊聽罷大驚失色。
原來李為峰等率軍摸至頭關近處，打探一番，知韋揚隱二人下山，覺得時機正好。領數百大軍直搶來，關上賊人嚇得魂不附體。楊超帶了炸雷火藥等到牆根處埋下，身旁有士卒持盾牌護著，官兵鳥槍弓箭等盡飛上關去，李宗湯見勢不妙忙退下去，楊超已燃了引線，收牌退去。引線燒盡，只聽一陣好似開天闢地般，城牆倒塌，幾個來不及逃的賊人倒栽蔥般的落於地上。金成英道:「壞了，頭關處事發了，快些回去。」二人帶兵回至頭關處，只見一片廢墟，李宗湯正率殘兵頑抗，見了金成英，縱身跳出圈子，來至跟前止不住的喊苦。金成英看後頭官兵已然追來，道:「罷了，罷了，快趕去叫上頭二關處布好防守。」韋揚隱扭頭望一眼，道:「俺領人攔著官兵一陣，你幾個快些去告知，俺去也。」言畢，又率兵沖入官軍隊中，李宗湯對成英道:「兄弟且先回去，為兄隨後再到。」成英不敢違命，轉身離去了。韋揚隱於官軍中亂戳亂刺，官兵嚇得連連後退，蔡昊柯上前直取韋揚隱，二人原一樣本事，只是今番一人心下慌亂，一人士氣高漲。兩人本事是一個減一個增，韋揚隱到了這地步已不願再生，蔡昊柯覺己定勝無敗。誰知後頭李宗湯瞧見，嗖的一箭飛來，正中昊柯臂膀，手中槍也慢了一步，韋揚隱一槍而下正中胸口，韋揚隱大喜，正待抽回槍來，蔡昊柯死死攥住，緊咬牙一槍送出，正中韋揚隱咽喉，二將一齊栽落馬下。官兵悲怒交加，奮勇殺來，李宗湯掉頭跑開。
雲天彪還在守山後，忽有二關出緊急信息送來，天彪一看嚇得冷汗直流，將信給蘭生幾人看了，俱是驚得不知怎好。天彪道:「待會悄摸著回至二關，留下少許兵馬在這兒，讓官兵以為我仍在，官兵一有動靜，速速撤回通報。」話說元清那頭，眾軍氣力養好，正待重複進攻，忽有信來報，元清打開一瞧，心下大喜，對眾軍笑道:「賊人頭關已破，只是賊人必把二關處守得嚴了，我軍就是此刻攻上，恐也不得便宜，且收兵回營，另作商議。」便將兵馬分兩隊，逐一退去。那雲天彪、李宗湯、金成英、劉麒逃回二關處。希真等人得知頭關已失，只覺氣短心快。劉慧娘嘆道:「眼下只得嚴守二關處了，吾另想法子對付官兵。」
三路官兵盡歸營來，楊超奉歐陽壽通首級，王關哲奉韋揚隱首級。元清見其又折損三將，叫人用席墊裹了，好生安放。這時一士卒來報，稱有一隊兵馬來此，有數千之眾，元清驚道:「賊人剛丟了頭關，怎敢如此大膽來犯？」那士卒道:「小將見那伙人裝束不似賊人，倒像官家軍隊。」元清疑惑道:「那就奇了，莫非是別處官兵來此？」便牽過馬來，對志傑道:「既然非是賊軍，待我去看看是哪路兵。」言畢，一馬趕去，到了近前，元清看得分明，不由得一驚。有分教:
兩軍一心同破敵，直教烽火燃二關
不知來的是何處人馬，且聽下回分解。
此一回內，亡了兩名賊寇:
歐陽壽通韋揚隱
折了六名將佐:
孫現偉張東傑鄭福林劉夢遠張興隆蔡昊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