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末日婚禮
婚禮的來賓雖然不多，但是排場可是不小。紅地毯從禮尚往來大酒店門前一直鋪到酒店的大堂裏面。禮尚往來大酒店的老闆富家駒站在大堂的角落裏默默的看着這一切，心裏卻在想着別的事情。
這時，酒店的經理武新元從後面走過來，對他說：「剛送來的酸奶，現在上不？」
他回頭看見兩個餐廳服務員推著一車酸奶跟在武新元後面，便說道：「怎麼還有酸奶，這是誰安排的？」
武新元朝大堂那邊揚了揚下巴說：「家屬剛告訴我的，說是奶娘乳業的曲本勝曲董事長自己剛安排的。」
富家駒朝送餐車裏瞟了一眼，不經意的說道：「是他們家自己的東西吧？」
武新元笑笑說道：「剛才我看了，是他們奶娘乳業的。」
富家駒輕聲說：「那就快上吧。」
武新元點點頭答道：「那就上啦。」然後回頭對身後的兩個服務員說：「推過去吧。」說完他也跟在那兩個服務員後面朝正在舉行婚禮的大堂走去，看着在大堂里的女服務員把酸奶按順序送到各個餐桌上。
這時一個服務員小跑着過來，武新元問：「怎麼了？」
那個服務員說：「就這些酸奶，沒有了。」
武新元心想，這怎麼回事，曲本勝沒安排好是怎麼的。這時，他身後的餐桌上傳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媽媽我想喝那個酸奶。」
武新元回過頭望去，看見一個小女孩正跟一位少婦說話。那少婦轉過頭看向小女孩說：「那是人家桌上的，不是咱們的，要喝等完事了我給你買，啊。」
小女孩兒厥起小嘴兒，眼睛一直看着桌上的酸奶。
武新元從另一張桌上拿過一盒酸奶，走過去遞給小女孩，眼睛看向少婦說：「孩子要喝就給她喝吧，大人不喝也沒事。」
小女孩一臉的猜疑，眼睛看向身邊的母親。少婦對小女孩說：「還不謝謝叔叔。」
小女孩從武新元手裏接過打開的酸奶，稚聲稚氣的說：「謝謝叔叔！」
武新元笑呵呵的捏了下小女孩兒的臉蛋兒說：「真乖！」
轉過身，武新元看見富家駒還站在那裏。他知道，禮尚往來大酒店一直以來生意都是紅紅火火的，來這裏消費的大多是市裏的頭面人物。自從出了八項規定，來這裏消費的突然不見了，諾大的酒店每天的上客率不到往常的一半。為了維持酒店正常運轉，富家駒想出各種招數來招徠顧客。比如存款享受vip會員待遇，啤酒打折打到一塊錢一瓶，會員贈送更是五花八門，除了贈送果盤、小菜兒，還按照消費額贈送酒店秘制的鹵鴨。即使這樣，表面上看起來生意挺紅火，實際上的利潤已經大幅縮水。
武新元正在四處打量著，忽然一個年齡稍大的女服務員跑過來，對他說：「武經理今天給我這麼多台，一會兒我一個人能忙過來嗎。」
武新元瞅着她思索了一會兒說：「咱們酒店就這幾個人，誰也沒比你少吧。」見那個女服務員一臉的怨氣，便又補充道：「一會兒真要干不過來我再給你找人。」
見武新元這樣說，那個女服務員嘴裏嘟噥著：「再這麼整我可真幹不了了。」
武新元看着那個女服務員的背影，心情不由有些酸楚。他知道那個女服務員說的是心裏話。現在的服務員跟過去不一樣了，一不合心就不幹了。在以前，哪個服務員敢這麼跟他說話的，稍有差錯就讓他給解僱了，哪個在他面前不是小心翼翼，畢恭畢敬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以前在他眼裏不屑一顧的服務員竟然膽敢和他討價還價了，而他卻不得不屈從他們的各種要求。這一方面是客人大幅減少以後酒店裁減了不少員工，另一方面是員工工資卻不斷上漲。原來每月一千多就可以招來的服務員，現在至少得三千多，還要酒店包吃包住。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少用人，原來三十多人的服務員，現在只剩下十多人，一個服務員執台數量差不多翻了一番，也難怪現在的服務員總是一肚子的怨氣。
武新元正想着，婚禮開始了。音樂驟然響起來，大堂的燈光突然暗淡下來，一束燈光直射向舞台中央，身着彩色旗袍的婚禮主持人款款走上台來，燈光里武新元認出這個女主持人是市電視台那個叫圓圓的女主播。武新元本想聽聽方國志婚禮上的講話，所以便在大堂多站了一會兒。先是圓圓來了一段開場白，然後是新郎新娘手挽着手緩緩走來，長長的搖臂舉著攝像機在人們的頭頂上悠然的遊動，時而向左時而向右，時而高高揚起，時而又沒入人影里。圓圓用她那清亮圓潤的聲音開始了她的婚禮主持。先是介紹了來賓，一大串的名字和一大串的頭銜，接着就是新郎新娘互相交換鑽戒，同樣的說一番話。接着便是請證婚人姜清池講話。
姜清池站起來朝台上走去，武新元這才看見和姜清池坐在同一桌上的曲本勝。武新元覺得他應該過去打個招呼，於是繞過幾個桌子，來到曲本勝面前，伸出手說道：「曲董事長，你來參加婚禮呀，我才看到，招待不周請多見諒啊。」
曲本勝見是武新元，站起身來握住武新元伸過來的手說道：「你們那麼忙，我就沒打擾你們，給你們添麻煩了啊！」
武新元趕緊謙虛的說道：「哪裏哪裏，方國志方處長真是人厚啊。竟然把你們都請來了。姜秘書長是方處的領導，你是咱市裏有名的企業家，能一塊來參加婚禮，這婚禮絕對是咱市裏的南波萬。」武新元說着還豎起大姆指。
曲本勝笑說道：「哪啊，我可不是攀龍附鳳噢，這新娘子是我姪女，你說我能不來嗎。」
武新元錯愕的看了曲本勝一眼，這才明白了曲本勝剛才那句添麻煩的涵義，立刻長長的哦了一聲說道：「我好像聽方處長說過，您是女方的叔叔，跟方處長也算是親家啦。哈哈真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呀！」
曲本勝滿臉堆笑的說：「就算是吧。」然後指著坐在對面那個鄉下打扮的男人介紹說：「真正的親家在那呢。這是我哥哥和嫂子，前兩天從老家過來的。」
武新元趕緊探過身去握手，嘴裏說着：「歡迎歡迎！啊，養了這麼個優秀的女兒，又找了這麼個有才氣的小夥子。」
曲本勝謙遜的說道：「瞧你武經理說的，讓我哥嫂都答不上話了。」
武新元呵呵笑着，轉過話題說道：「瞧你，曲董事長你還特意安排了酸奶，其實您說一聲，咱們酒店就安排了，這還得麻煩您安排人送過來。」
曲本勝知道武新元話里的意思，有點責怪沒在他們酒店消費的意識，便哈哈笑着說道：「不好意思了，我也是想讓市裏領導品嘗品嘗咱們奶娘乳業的產品。」
武新元知道曲本勝誤解了他的意思，趕緊緩和的抱拳說道：「冒犯了啊曲董事長！」
曲本勝見武新元反應有點劇烈，也趕緊緩和氣氛說道：「哪裏哪裏，送來啦，夠不夠？不夠再讓他們送過來點。」
武新元雖然知道那幾箱根本就沒把這十幾桌擺滿，但是他也沒法把實情直接說出來，便模稜兩可的說道：「應該是夠了吧。」說完眼睛朝向富家駒那邊看去，見富家駒還站在那裏，便對曲本勝說：「曲董事長，咱們老闆在那呢，我叫他過來一下。」
姜清池講話非常簡單，他先祝賀兩位新人幸福美滿，然後便逐字逐句的把結婚證上的鉛字讀了一遍。看姜清池回來坐下，曲本勝拿起一盒酸奶遞過去說道：「剛送來的，咱們自家的產品，你給評價評價。」
姜清池接過去看了看商標說道：「你家的？」
曲本勝又說道：「你給評價評價。」
姜清池看桌子上擺放的幾盒酸奶便放下說道：「你們的東西我喝過，不光是我，就連我那小孫女都愛喝你們這個奶娘乳業的酸奶。」
這時身後傳來富家駒的聲音：「喲，幾位都在呀！」
曲本勝轉身看是富家駒便站起來說道：「哦，富老闆啊，給你添麻煩了。」
富家駒緊著聲音說：「說哪的話，來這的人都是我的上帝，何況你還是咱們市裏的名人呢。再說了秘書長駕到我能不歡迎嗎。」然後跟坐着沒動的姜清池握了下手，又對姜清池說道：「還請秘書長給咱們多提意見啊，不周之處儘管批評，您別客氣！」
曲本勝輕撫著富家駒的後背說道：「行了，你別在這給咱倆戴高帽了，剛才武經理已經來打過招呼了，該忙你的忙你的去吧。」
富家駒雙手抱拳道：「好的好的，那我就不打擾二位了，二位有什麼需要儘管吱聲。」
二人齊聲說道：「你忙你忙！」
這樣的婚禮慶典武新元看的多了，沒等方國志講話，他就離開了。
婚禮一直進行到天擦黑才結束。參加婚禮的男女老少陸續離開酒店，武新元習慣性地站在酒店門口，看着大呼小叫的女人們和喝的趔趔趄趄的男人們走出酒店，消失在遠處的淡幕里。
忽然武新元看見剛才喝酸奶的那個小女孩，被那名少婦抱着剛從洗手間出來。等在外邊的幾個女人呼啦圍上去問那少婦：「怎麼回事，吐成這樣？」
少婦手忙腳亂的摟抱着小女孩兒，滿臉緊張的說：「我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吃不對付了吧。」
其中穿連衣裙的女人湊近看看說：「看樣子沒啥大事，還笑呢。」
另外穿粉紅衣裝的女人，伸手摸摸小女孩兒的腦門兒說：「這孩子沒事吧，看着怎麼沒精神頭啊。」
穿連衣裙的女人立即符合說：「我看也是，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武新元聽說那小女孩有些不對勁兒便走過去，對那少婦說：「要緊嗎，送醫院看看去吧。」
少婦抬眼看了武新元一眼答道：「不用了呀。小孩子吃東西沒吃好，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武新元用手摸了下小女孩的額頭，見沒有什麼熱度便說：「還是注意點好。」他目送著少婦抱着小女孩和那兩個女人離開酒店，打計程車走了。
送走了參加婚禮的客人，方國志又讓武新元開了兩桌，說是團圓飯，其實是方國志為他的幾個朋友特意準備的。朋友喝酒自然少不了，而且是那種不醉不歸的狀態，所以一直喝到打更的麻師傅都來了，他們才散去。送走方國志他們，武新元才和富家駒一塊離開酒店。
他倆還不知道，一個巨大的陰影正籠罩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