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怒意生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怒意生

畫舫四面窗欄雕花,船舷四周有游廊相連,供人憑欄遠眺。樓船邊沿掛著密密麻麻的琉璃燈籠,將整艘船映襯地彷彿天上銀河裡的仙人座駕一般。

祁漣還從未見過這樣豪奢的畫舫呢!

正看著樂游春的畫舫出神,突然祁漣視線中那畫舫上的一處雕花門就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一位穿著月白色綉暗銀雲紋大袖,頭上半插著一支白玉蓮花簪的俊美無儔的男子。迎面吹來的江風將他身上的衣袍吹得捲起,烏黑的髮絲也在空中飛舞。

是左脈之。

只見他的眸子淡漠地掃了一眼那落水之人,眼睛里不帶絲毫感情,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佛陀俯視著芸芸眾生,他是生是死都與他毫無干係。

不,那眼神或許要再淡漠一些,對那落水之人生命的漠視和輕蔑,就像談笑間可奪人死生的仙者。祁漣忽然想起來,方才她的視線里只是一晃而過,可那落水之人好似便是自左脈之出來的那處閣樓之中飛出來的。

許是祁漣的目光太過熱烈,又也許是他太過敏銳,左脈之很快便感受到了旁人的注視,就見他目光掃過那落水之人後,視線就移到了祁漣這兒。

發現盯著他的正是方才心裡想著的小娘子,剎那間眼眸里便如春水消融,春林初盛,一片枯寂的冰原就變成了遍地春花,溫柔極了。

祁漣卻好似被他那眼神給燙到了似的,一下子就收回了視線,她眼神飄忽竟不知道要放到何處。臉上忽然就有些燥熱起來。

卻說左脈之,自他同三皇子從北邊歸來以後,隔三差五地便會接到雍城裡各處公子們聚會的邀約。以往因著他南燭公子的名號,這些公子們就喜歡邀請他參加宴會。

左脈之往日並無官身,自征北軍歸來,皇帝本是要賜他個武將的官職,可左脈之卻以不喜官場之事給推辭了,又道他既然已經從皇上那裡求得了賞賜,那便不好再接受賜官。

他往常散漫慣了,若是得官便少不得每日都要點卯,如此對左脈之來說便實在是件麻煩事。

如今仍是白身一介,若對於這雍城裡其他的官家子弟來說,能得皇帝親自賜官那是多麼榮耀之事,以不喜官場這理由推辭賜官的,恐怕也只有左脈之一人了。

不過以左脈之的驚世之才,若是參加科舉,也能得中進士,無論選擇那一條道路,官位對於左脈之來說都是個唾手可得的東西。

這樣一個文武雙全之人,不僅是城中的娘子們,就是這些公子們對於左脈之也崇拜得很。世家子們的宴席若能邀請到他,說出去就是一件極為得意之事。也不怪他們對於邀請左脈之赴宴如此地樂此不疲了。

聽他匆匆定了婚事,許多公子對他未來的夫人都十分好奇。如此名滿天下的南燭公子,怎麼就如此急忙地定了婚事,若是像他們這般,自己一人再逍遙段日子那樣不好嗎?

今日也是一幫子官家子弟邀請他於曲江之上賞燈。

自他與祁漣的婚事定下來,左脈之便少有參加這些紈絝子弟的活動了。以前那是身不由己,自己的名聲無所謂好壞,可如今既然定了親,那他就要為祁漣著想了,覺不想因為自己的做派導致她被人議論。

他此生雖自詡聰明順遂,又因出身世家,許多東西都唾手可得,可真正想要的東西卻極少,譬如娶到那自小時便心心念念的女子便是一樁。

既如此,對於這些泛泛之交他應付的心思就淺了。

不過今日邀請他的幾人,父輩里有幾位都是暗中支持三皇子之人,他們雖也算不得成器,可為人洒脫率真,勉強於左脈之來說算的上值得相交之人,他推脫不過,便答應前往了。

因著左脈之親臨的大駕,今日做東的尚書令家的小郎君崔曄特地在曲江上的樂游春畫舫上定了一個位置。

似他們這等家世出身,想要包下一整畫舫也是不難,可出來玩樂,圖的就是個熱鬧,樂游春上有幾位伶人唱曲兒極為悅耳,他們就慣愛來此。

左脈之如今是定了親的人,這幾個子弟便還是知道些分寸的,並未讓這畫舫上的女史相陪,只是點了幾個唱小曲兒的丫頭在一旁彈唱。

別看在外左脈之風流名聲不減,可只有他們幾個相熟的才知道,私底下他性格可是冷清得很。雖然樓里的姑娘們總是喜歡往他身上靠,左脈之從不推拒甚至還能與她們調笑兩句,可最多也就是那樣了。

若是女史們想要更進一步,那就少不了被左脈之微笑著打發的份。

自定了親事,則更是有了為那未過門的夫人守身如玉的意思,似平康坊那種地方可是少去了。

眾人只看他端坐在哪裡,面相聖潔,與佛陀相比也不差什麼了。

今日也是如此,聽聞左脈之曾在涼州城談笑之間襲殺了十來個涼國士兵,同來的幾位公子們下意識地對上左脈之面上就帶著敬畏,可不敢絲毫同他玩笑。

他們定的是樂游春二樓上的一處雅間,推窗而望,便能看見窗外曲江岸上燈火璀璨的美景。

自進門之後左脈之便一直懶洋洋地靠在窗柩之上,手裡拿著一個天青釉色的酒壺,裡面裝的是世間少有的佳釀—梨園春。此酒酒香清冽,喝完口中沒有絲毫酒氣,只余淡淡的梨香。

左脈之一人自斟自飲,其餘幾位公子則圍坐在一旁的圓桌之上推杯換盞,之於他們口中的話題,左脈之若是感興趣也會出聲同他們攀談幾句。

只不知什麼時候,隔了一扇木門的隔壁雅間傳來幾個男子進門的聲音,

不過今日元宵佳節,樂游春平日里生意便好,沒道理今日雅間卻無人,這會兒來了客人才是正常,他們便沒有在意。

想來隔壁之人都是些跋扈慣了的公子哥兒,說話聲調略高,叫他們不得不聽了次壁腳。

這聽得時間長了,隔壁幾人的身份他們也尋摸出了一些,為首的應是那安陽伯家的小兒子宋學章,其餘幾個都是他平日的幾個跟班。

不過今日他們還應還帶了其他人前來,其中一兩人的聲音很是陌生。

他們幾人雖自詡紈絝,但其實也都是自我調侃之言,平日里都有自己的正事。可安陽伯這家的小公子那可是真正的紈絝了,仗著家中父兄的寵愛,平日里一點正事兒都不做,只知招貓逗狗,吃喝piao賭樣樣精通,是平康坊里的常客。

這會兒喝多了幾壺爛酒,隔壁就吵嚷起來,這個說前日賭錢贏了多少,那個又說睡了幾個姑娘,都是些實在不堪入耳的話,偏他們還覺洋洋自得。

太常寺卿家的二公子對此種吵鬧有些不喜,止不住地皺了眉頭,放下酒杯對幾人說,「隔壁那幾個人實在是鬧得有些不像樣,我去讓他們閉嘴。」

安陽伯雖是皇親,可手裡卻沒有實權,不過是個閑散的伯爺,他們幾個家中父兄都是有實權在手的,自然沒有將宋學章這人放在眼裡。

旁邊崔曄也站了起來,眼神看了一眼倚窗獨酌的左脈之才道,「我與你同去吧!」

二人正欲動作,就聽隔壁雅間里突然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吐字不太清晰,聽著是有些醉意了。、

「你們可都聽說了那南燭公子在朝堂之上求皇上賜婚的事吧!」

此話一出,不止隔壁雅間里安靜了一瞬,他們這邊正欲出門的二人也停下了動作,屋內之人紛紛眼神下意識地看向左脈之。

隔壁之人可不知道他們口中的正主就在旁邊,一聽南燭公子的名號,隔壁安靜一瞬之後立馬又變得嘈雜起來。

幾人清晰地聽見中有一人笑說道,「此事我們自然知曉了,南燭公子在朝堂之上親自向陛下求婚禮部侍郎衡大人的千金,此事在雍城可謂人盡皆知。曉煦兄初來雍城,怎麼會提起此事呢?」

只聽見方才那人似是輕蔑一笑,語氣有種高高在上的意味,「哈哈,什麼南燭公子,還不是撿了我不要的女人。」

兩處雅間又為之一靜,左脈之臉上漫不經心的表情一點點地收斂了起來,姿勢也從斜倚變成端正地坐在臨窗的榻上,態度認真起來。

「曉煦兄此話怎講!」隔壁又有一男子道,「莫非你與那侍郎府上的娘子曾有過什麼?」

男子話音剛落,隔壁雅間之內就響起了嘻嘻哈哈的笑聲,甚至有人催促著那被稱作曉煦的男子繼續講。聽左脈之的閑話他們可是太感興趣了,沒曾想名滿天下的南燭公子也曾有撿人家不要東西的時候。

說著又是勸酒又是恭維地,直把那叫曉煦的公子哄得滿臉潮紅。什麼時候見過這群雍城裡的貴公子們這麼討好的樣子呀,不料他不過才說了兩句,居然就讓他們這麼捧著他了。

這也實在怪左脈之平日里眼高於頂了些,以往曾有一次那宋學章向左脈之敬酒,結果被他給無視了。

宋學章自小備受父兄疼愛,在家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受過這般輕視,自那次以後就把左脈之給記恨上了。這會兒聽見那麼清高一人的醜事,心裡自然異常愉快。

那名叫曉煦的公子也是個被酒色壯膽之後,又愛在別人面前顯擺,經不住別人的一番恭維,他這會兒就根本顧不上事實的真相到底是如何的了,只要能讓這些天子腳下長大的公子哥兒們高看他一眼就行了。

他接過旁人遞過來的酒盞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嗨!那衡侍郎家的小娘子長得普通得很,我曾見過她的一張小像,還不及朱顏娘子的十分之一呢!」

朱顏娘子正是今日作陪在宋學章身旁的那位花娘,她與宋學章是老相好了,每次來宋學章都是讓她作陪的,自然也在這花娘身上花了不少銀錢。

聽那人說南燭公子未過門的夫人竟還長得不如自己,自負美貌的朱顏立刻「咯咯咯」地笑起來,「唐公子你可真會打趣奴家。」

真是酒意有些上頭,唐曉煦痴痴地看了朱顏一眼,河西那地可沒有似朱顏娘子這般水靈的女人,果真還是雍城天子腳下,鍾靈毓秀的風水養人呢!他心中不禁想到。

回神之後遂又接著道,「我可說的是實話,朱顏娘子姿容絕世,有如世外仙姝,人間難采呢!」

跟著宋學章,朱顏娘子他們不知道見過多少回了,覺得也就那樣,這雍城裡容貌絕世的貴女不在少數,她根本還排不上號呢!果然是小地方來的人,見著個女人就走不動道了。

於當下的這幾個紈絝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左脈之與那衡家娘子結親之事的詳情,雖心裡鄙夷,可面上卻還得暫且捧著他。

朱顏娘子臉都要笑得僵了,那唐曉煦才接著自豪道,「各位兄台也知曉我出身河西唐氏,祖上曾出過好幾位太師。如今施國公夫人正是我的姑母,表姐正嫁給了衡侍郎。」

他又呷了一口桌上酒菜,「去年表姐便想將那衡大娘子說與我做夫人,因她勉強在學館之內混了個『詩絕娘子『的名號,我母親才勉強覺得她能夠得上我唐氏的門楣。本想答應下來,可之後我又聽說那娘子出身鄉野,根本就不是在雍城之中長大,且觀那小像長相又頗為粗俗,我可實在不願答應這門婚事,於是便讓母親回拒了。竟然未料到聞名遐邇的南燭公子竟看上了她……」

他口中輕視之意很明顯:「可實在叫人難以置信。」連帶著心中對左脈之都有了幾分不屑。

祁漣本就不是個愛交際的性子,何況這世道對女兒家的要求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場的這些人里自然也就沒人見過祁漣真實的樣子。唐曉煦這麼一說,他們就真以為祁漣是個長相粗鄙的女子。

不僅是隔壁的雅間之人哄堂大笑起來,就連這邊屋內幾人都有些懷疑。聽那人說得信誓旦旦,他們都不禁懷疑左脈之是不是真的看上了一個無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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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紈絝權臣家的小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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