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意為難
在班上的人都以為司謹言會因為老師的刻意刁難而難堪時，卻見她面上笑容不變，照著這裡回答問題的習慣，施然起身。
高挑的身材，站起身後莫名讓班上的人感覺到一股細微的壓迫感。
講桌後站著的女老師卻冷笑了一聲，靜等著看她一會哭都哭不出來的樣子。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苟以天下之大，而從六國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國下矣。」清潤溫雅的嗓音如同古時帝王諸侯舉辦重大宴會時所演奏的編磬，帶著靜謐悠遠。
近六百字的文言文，在不疾不徐的語速中結束。
司謹言因為要一邊思考替換的那些稱謂，一邊背誦，所以特地放慢了些許語速，但卻因此，反而給人一種更為震撼的感覺。
她的聲調起伏並不大，但在背誦時卻讓人似乎隨著她的嗓音進入到了那個諸侯戰亂的天下，風雲四起，秦國獨大，各國皆俯首的時代，輕易的激起了學生心中一股激蕩的豪情。
學生們被她能不打嗝、不停頓，流暢且一字不差的將整篇文章都背誦完而愣住，同時也因為她背誦時所帶來的那種不一樣的沉浸感，讓他們忍不住下意識的鼓起了掌。
在這種奇異的情緒高漲的氛圍中，卻無人發現，在聽到司謹言背誦第一句時，角落裡那個因上課而重新趴回桌上睡覺的男生，突然起身，視線緊緊的盯著司謹言，直到她背誦完，也沒有挪開。
那雙被劉海擋住的桃花眼中涌動的情緒，無人察覺到。
周老師沒想到司謹言居然真的能流暢的背誦完這篇文言文，臉色有些難看。
而學生的掌聲，更是讓她覺得剛才自己那司馬昭之心的為難就像個笑話一樣。
視線冷冷地掃向那些鼓掌的學生，見他們識趣的停下了，這才又轉向司謹言，陰陽怪氣道：「有些人，不要以為能背出一篇課文就可以洋洋得意，不把老師放在眼裡了。不過是一篇課文，你以為你能靠著它進大學嗎？別做夢了！」
說完又抬手指向其他人，眼裡全是嘲弄和鄙夷：「高二一共十三個班，而你們班，不僅僅是我帶過所有班級中最差的班，也是我做老師以來最大的恥！一個個成績爛得堪比弱智兒童，還有臉看小說、玩遊戲、逃課，你們這樣的人，多喘口氣都是在浪費別人的資源！」
這些話一出口，班上的學生臉色都變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老油條，被人罵了還能若無其事。
他們班，總還是有心存希望，想要努力考上好大學的。
而周老師的話，無疑是給這些努力的學生重重的插了一刀。
先前還轉著身子看司謹言這邊的前排學生，都轉了過去，腦袋低垂，如同鵪鶉一般。
只後面兩排，有幾個學生嘲諷的看著周老師，沒有說話，臉上表情也不大好看。
司謹言也沒想到，不過背誦一篇短文罷了，怎麼就生出這麼一段指責來。
而且這指責，按照她對二十一世紀教育與法律的理解，應該是犯法的吧？
懶洋洋的笑了起來。
她雖然不大喜歡管閑事，但這事兒說到底因為自己而起，沒道理讓其他人跟著無辜遭殃。
「恥辱？『聖賢施教，各因其材，小以小成，大以大成，無棄人也』的道理老師沒有學過嗎？『教也者，長善而救其失者』的道理作為一個老師，且還是語文老師，難道也不知道嗎？」司謹言打破滿室的安靜，揚著眉就給了幾個反問。
不待周老師反應過來又繼續道：「還是說，老師連最基本的因材施教都不懂？抑或是不認同國家教育局提出的教育理念，只想教授聰敏好學的學生，而那些中人以下的學子不配得到老師的教授？」
司謹言最後一句說得有些陰陽怪氣，明顯的反諷，不僅周老師聽出來了，班上的同學也都聽出來了。
他們怔怔的看著司謹言，有些呆住了。
她身上，好像有一圈金色的光芒，讓她的身形突然變得高大起來。
看著這樣的司謹言，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那是在你受到欺負與凌辱而不能反擊時，有人護著你，有人為你出頭的感覺。
不知道哪個角落，突然傳來一聲壓抑的更咽，讓因為司謹言一句接一句，甚至還引經據典的話而砸的腦子一片空白的周老師回過神來。
想起剛才自己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鎮住了，臉上不由青一陣紅一陣。
那壓抑著的更咽，此時就變得無比刺耳。
手裡被掰斷的粉筆，一把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扔了過去，「哭什麼哭，你們有什麼臉哭？！」
「司謹言，不要以為你是司家的私生女我就不敢把你怎麼樣！我怎麼當老師的不用你一個永遠年級倒數第一的人來教！你沒資格，你們這些人也同樣沒資格！」周老師吼道。
她當了這麼多年的老師，頭一次被一個差生，還是當著全班幾十個人的面這樣數落，她心裡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
她今天一定要給司謹言一點顏色看看，不然她真當自己是司家人，就可以為所欲為，自己就拿她沒辦法了！
「我確實沒資格，不過這不是因為我年級倒數第一，而是因為，」司謹言突然頓了下來，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周老師才繼續道：「你，以後都不會是我的老師了。」
周老師聞言冷笑起來，「看來你還有點自知之明，要辦退學手續也不用等放學了，你現在就可以去，教導主任那裡我來打招呼。」
司謹言卻搖搖頭道：「我沒打算退學。」
說完就拉開後門走了出去。
周老師根本就沒把司謹言的話放在眼裡，見她識趣的離開了教室，還覺得自己佔了上風，拿了課本開始繼續上課。
而班上的學生此時卻沒了心情聽課。
他們不知道剛才司謹言的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不退學，是要換到其他班級嗎？
那他們班，是不是又恢復到跟以前一樣，被周老師隨意辱罵還只能乖乖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