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

不渝

那年,皇后誕下皇子,卻因此佳訊,殯天。

…………

舉國上下,共哀悼,城中滿是壓抑的氣氛。

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宮裏亂成一鍋粥…

虞樞恆得到消息的時候,差點瘋了,只能一個人待在沒人的柴房等待死去,他已經沒有任何想活下去的慾望了。

哭太懦弱,無能為力最是心酸。

……

「虞樞恆。」聽聲音是從外面傳來的,女人的聲音,卻很陌生,不是她。他沒有動,他不想動,就癱在牆角。「虞樞恆!」外面的人再次喊道。他還是沒有應。

下一秒,柴房簡陋不經用的門被人一腳踹開,門瞬間平倒在地上,揚起許多灰。來人是個女的,丫鬟打扮,好像是宮裏來的。「為了找你蘇府的人都知道我是哪兒來的了,」她將一封信遞給他,「這是娘娘寫給你的,你看完便燒了,別生事端,別招搖,讓陛下聽去了都得完。」

仍是無字信。是她。

虞樞恆馬上爬起來,接過信他馬上拆開來讀,那丫鬟一臉嫌棄的望着他,最後交代了一句「看好府上的人,別讓他們把事情說出去了,你知道會有什麼下場。」說完便離開了。

這次,她寫了不少…他看到信的篇幅,不由得心頭一顫。

樞恆,多日未見,不願打擾,可有些事,總得談談。那日我派去送信的丫鬟,事情相隔數月才告訴我,你那日竟想尋死,我想你念及舊情,就算為我,也要好好活下去。我很厭倦宮裏勾心鬥角的生活,沒有從前那樣無憂幸福,宮裏亂,出嫁前就明白,總歸會不適應。好在陛下真心待我,我想着,這便夠了,我不需要別人對我多餘的感情,任何都不需要,因為我現在僅僅是他的皇后。我的身體不算好,她們讓我不要說這些喪氣話,但我知道她們都盼着我死,我現在也不奢求太多,膽戰心驚熬過了這幾月,總算是熬過了,馬上我的孩子便要出生,這是我在世上最大的牽掛。你是我的摯友,陛下是我摯愛,孩子是我至親,三者意義不同,我只希望你們三個人都好好的,好好活下去。

虞樞恆知道,她不會在他面前擺架子,就算二人的身份天差地別。想來她已經猜到自己的心思了…信上簡單寫了個日子,就是兩三天前,這算是——絕筆信。

他有點反應不過來了,寫信句句以你我相稱的她,跟遊街時如光耀眼的她,哪一個是真實的?他自己也說不準了,信里說她們想讓她死,她們……宮裏那些妃子…虞樞恆感到無比憤懣,原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以為會幸福的地方,一直有人在欺負她,甚至要她死。虞樞恆很難不把信里說的跟今天發生的聯繫在一起。

他現在待在一間破舊的柴房裏又能做些什麼?不過是對着一封信發泄。…那幾日他什麼都沒顧得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麼挺過去的。

他後來離開了蘇家,主要是幹什麼都沒有動力,於是在哪生活對他來說也都不重要了,他這些年只有一個念想就是活下去。因為是她交代的。

……

他現如今也四十了,到了一個這樣的年紀,做什麼也都晚了,只是陪了他那麼些年的心事還未了。前幾日看大夫的時候,大夫說他年少落下病根,如今時日無多,大夫也說不準還能看幾日泗京風光。

是時候有個了結了。

教唆蘇緹為自己所用,開蘭心齋、在酒中下藥、綁人上山…都是臨時想的法子,唯有召集舊部花了他一些時間,都是受過虞家恩惠的,都很忠誠。

「我當時想過要見陛下——在我冷靜下來之後,我是虞家餘孽,這個身份很麻煩,於是我化名林失衡,甚至買通朝臣,這些依然無法見到陛下,他不願見我甚至派人殺我,陛下似乎知道林失衡見他為何,我沒辦法只能躲起來,一躲便是這麼多年。」虞樞恆只告訴了他們關於自己欽慕皇后,以及皇後為他寫信的事情,沒有贅述太多。他邊回憶邊說,滿臉懷念與無奈,那些場景他一輩子也不會忘。

聶明辭聽他說的,其實並不是那麼感同身受,並不能完全理解他那麼做的理由。

「你如今只想將信交給陛下,然後呢?讓陛下查嗎?這件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你讓他從何查起?」聶明辭一隻手放在身後,問道。虞樞恆閉上眼睛回答「我的目的是讓陛下看到信,這只是我死前突然想要做的事情。

想殺皇后的十有八九就是宮裏那些妃子,她們已經殉葬,我的賬只能到地下慢慢跟她們算了,」

雲匪嘆了一口氣,道:「只是把信交給陛下,千萬種方式為什麼要選擇這一個?萬一負責查案的人不聽你的解釋你又該如何?」她說着,一邊控制住自己,不讓自己太失態。這些壯漢,算是幫凶,即使沒有人受傷,罰也是少不了的。

「你就當…我是想給你講個故事吧,大小姐,我很抱歉讓你受驚了,我看淡生死後,總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綁架這樣的事情,對現在的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說不準日後殺人放火我都幹得出來,確實很小題大做,甚至有點無用功,但我不後悔,為了她,我不介意做任何事。」虞樞恆眼中凈是懊悔,但他只悔將兩位小姐牽扯了進來。

雲匪感覺越來越看不透眼前的人了,他跟以前的虞叔叔根本不是一個人,現在看他,雲匪的眼中只有陌生。她也不接受他的抱歉,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看雲匪這個樣子,聶明辭直接說:「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帶你去見陛下。」倒也不是被他的故事打動什麼的,只是總感覺有些話他要親自說給陛下聽。「不必了,我跟你們走。」虞樞恆已經回復了剛剛那樣的默然。

雲匪跟他沒什麼好說的了,直接轉身上了馬車,聶明辭喊道:「帶走!」氣氛不再萬馬皆喑。時刻注意著聶晚衾,他很清楚聶晚衾的一舉一動。

……

那壇念昔酒,最終沒能讓心上人喝到。索性給別人喝吧,反正他們也感受不到他濃烈似酒的情意。…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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