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關心則亂!
夜已深。
華府卻是燭火通明。
在一間門窗緊閉的屋舍內,華阜和華聿席地而坐,父子兩並沒有說話,只是埋著頭喝著熱湯,但眼神飄忽,顯然心神都不在這裡。
良久。
華阜才撫須道:
「聿兒,這話可不能假。」
「你真的確定那青年就是斯年?」
華聿認真的點頭道:
「阿翁,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說謊?」
「我今天是親自去的學室,也親自走近觀察的。」
「雖然他面容跟小時候有不小變化,但整體輪廓並沒有發生大變化,我自小過目不忘,十皇子的面貌我早就記在了腦海,絕對不可能認錯。」
「他就是斯年!」
「他當年並沒有死!」
「而且......」
「阿翁你或許不知。」
「我今天調查的時候,無意間打探出一件事。」
「這青年之前是一個無戶籍的亡人,就在這一月內,他的戶籍先是變成了私奴籍,被豁免了刑役的私奴,而後等到關中大索結束,更是一躍成了弟子籍。」
「不過戶籍上,他並不叫斯年。」
「而是叫秦落衡!」
「關於他的戶籍,戶曹和廷尉府上登記的信息,都十分簡陋,很多過往經歷都是空白,戶籍的變更原因,也是語焉不詳。」
「他的戶籍變動,只因一個人。」
「陛下。」
「據戶曹的官吏稱,秦落衡戶籍的變動,是廷尉府下達的命令,廷尉府給的理由很敷衍,稱秦落衡立功獲爵,但因為是亡人,故而功過相抵,因此只給戶籍,不給封賞。」
「具體立功原因不明。」
「但據戶曹那邊隱隱透出的消息。」
「秦落衡之所以能獲得如此優待,是因為當時陛下蘭池遇襲時,他就在場,而且出手救下了陛下。」
「所以陛下特許給他改了戶籍。」
華聿稍作停頓。
繼續道:
「青年身上的事遠不止於此。」
「我特意去戶曹打聽了一下秦落衡的住宅,結果有些出人意料,秦落衡的住處不在咸陽,也不在咸陽附近的鄉、里,而是在驪山。」
「驪山?」華阜一驚。
華聿點頭。
「就是在驪山。」
「據那名戶吏固說,他給秦落衡辦戶籍時,還專門去了上林苑一趟,就是為幫他申請進出驪山的辯券,這也意味著,以往秦落衡並沒有法定規定進出的辯券。」
「驪山為帝王禁苑。」
「非法闖入者要被腰斬於市。」
「秦落衡不僅非法闖入,還在裡面定了居,更離奇的是,陛下知道這件事,就算他救駕有功,能夠獲得戶籍,但驪山是皇室重地,又豈是常人能定居的?」
「結果,陛下不僅沒有將其驅離出來,反倒還讓上林苑給他辦了辯券,讓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始皇一定認出了斯年!」
華阜皺眉,低聲道:「這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斯年更是八歲就薨了,還是陛下親自公布的,若是沒死,陛下又怎麼會對外宣布這條噩耗?既然人死了,那又怎麼能復生?」
「天下莫非真有鬼神?」
華聿道:
「世上哪有什麼鬼神。」
「阿翁,你還記得十年前,陛下宣布斯年薨了后,立馬清洗了宮廷,誅殺了跟斯年出事有關的宦官、禁軍、侍女數千人。
」
「而且還全城大索。」
華阜雙眸猛的睜大,凝聲道:「當年燕國服軟,獻上督亢地圖和樊於期首級,而當時入秦的只有兩人,一個是荊軻,一個是秦舞陽,但兩人當時都死在了宮中。」
「城中大索......」
華阜一愣。
他瞬間反應出不對。
而後猛的起身,雙眼滿是驚駭。
「不對!」
「刺殺陛下這兩人都死了,根本沒必要全城大索。」
「而且陛下說斯年是遇害在咸陽宮,就算要處理,也應該只會處理當時在附近的禁軍,以及跟斯年有關的宦官侍女,但那次是清洗的整個宮廷。」
「謁殺了整整數千人!」
「陛下即位以來,從來沒有這麼大動干戈過,即便是當年誅殺嫪毐和長安君,也只限誅殺兩者親近的人,從未牽連到其他無關之人,那次清洗不對勁。」
「宮中一定還發生了其他事!」
「難道......」
華阜的聲音有些顫抖了。
華聿苦笑道:
「阿翁,當年我們都亂了,根本就沒多想。」
「當時我們也不認為陛下的舉動有問題,但現在細想,我們其實都被斯年的死給震住了,以至於失了分寸,也導致我們竟忽略了這麼明顯的異常。」
「真的暈頭了!」
華阜一屁股坐到地上,低聲喃語道:「莫非當年真的另有隱情,斯年其實根本就沒死,他只是失蹤了!」
「這......這......」
屋中。
久久無話。
......
翌日。
天微亮,秦落衡就起床了。
吃完早飯後,把要用的東西帶好,他也是準備下山了。
不過這次下山多一人。
薄姝也要下山。
薄姝的身體並沒有恢復完全,但她擔心家中人擔憂,所以在身體有好轉后,就想及早回家去。
關中已經解封。
這兩天陸續有糧草送到咸陽,城中基本不會再出現大規模缺糧的情況,而薄姝的家境也不錯,回家還有專人照顧,的確比他這好。
他直接就同意了。
他也給薄姝準備了些東西。
一些乾糧。
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咸陽經過幾次大規模遷人,城中人口已近達百萬。
固然城中不斷有糧食送進來,但短時糧食缺口依舊不小,若是薄姝家中缺糧,還可以用這些乾糧救濟一下。
薄姝因而也沒拒絕。
只是在看到包裹中的一塊松墨時,她的臉色微微有點異樣。
秦落衡笑著道:
「昨天我摘抄書籍時,無意間發現你時不時盯著這墨看,剛好這種松墨我這有不少,就送給你一塊,就當做個紀念。」
聞言。
薄姝的臉一下紅了。
她昨晚哪裡盯著這墨看了,她分明看的是秦落衡,只是這話是不可能直接說出來的,她欠了欠身子,頗為羞澀道:
「多謝公子相贈。」
「小女子定會好好珍藏。」
秦落衡微微額首。
他把屋門鎖好,拎著兩個行李,帶著薄姝下山去了。
半個時辰后。
兩人分別在長陽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