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師昭被帶去白梧長老的上淵殿。

少女衣衫被血浸透,蒼白的小臉雙眸緊閉,儼然已是命垂一線。

醫修白梧當即讓幾位長老幫忙,護住師昭心脈,但祛除煞氣着實太難,幾位長老合力用了三天三夜,才勉強讓師昭體內的煞氣不再蔓延。

「不行。」

白梧搖著頭,對顏嬋道:「要想祛除煞氣,須用千凌峰鏡翅妖的妖丹入葯,只是如今這局勢……」白梧欲言又止,深深地嘆了口氣。

顏嬋明白他是何意。

那千凌峰原是靈墟宗所屬的一處礦脈,本來要取鏡翅妖妖丹易如反掌,但最近卻不行了。

因為它離幽月山極近。

魔神現世,幽月山方圓百里煞氣縱橫,已徹底淪為幽冥絕地,而那煞氣之外,已有黑壓壓的魔潮嚴陣以待,隨時恭候魔神親赴魔域,接掌魔族大軍。

那魔神並未現身。

但幽月山下的深淵已倒流成懸浮的黑暗宮殿,上古魔劍高懸蒼穹之頂,震懾著三界眾生。

所有正道都提心弔膽的。

還不斷有其他宗門的長老前來商議對策,唯恐引發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

在這樣嚴峻的局勢之下,為了一介外門弟子的性命而不惜得罪魔神,就算靈墟宗願意,其他宗門也不會答應。

「我知你之意。」

顏嬋也沉默了一下,嘆息道:「都怪我未能提前察覺。」

白梧搖頭道:「這要怪,也只能怪那魔族詭計多端,我派與魔族鬥爭數百年,犧牲再所難免……」

「只可惜了這孩子。」

「……」

屋外的說話聲很簡短,卻一字不落地傳入屋中。

師昭醒了過來。

她愣愣地看着頭頂的紗帳,像是沒回過神來。

什麼?

犧牲嗎?

她是沒救了?還是他們可以救,卻不打算救她?

像是被濃烈的草藥味嗆著了一般,師昭劇烈地咳嗽起來。

喉嚨像是被割破了一般,連呼吸都牽扯出濃烈的血氣,痛得她眼淚一串串地落下來。

她一邊不受控制地流着淚,又一邊露出個帶着得意的笑來。

不管怎麼樣,她成功了。

一開始她是想殺時羽的。

可是每一次企圖將煞氣放入他體內,眼前都會出現那行字。

——【惡毒女配害人永遠不會得逞。】

她殺不了人。

可是這不代表她不可以殺自己。

事實證明,這個方法可行,她並沒有被所謂的「機制」阻止,直到昏迷之前,她都確認了那把她胸口抽出的劍上,會有殘留的煞氣。

誰都別想阻止她。

就算是那本書,也不可以。

師昭偏頭看了一眼床頭的瓷碗。

她忍着痛,艱難地伸出手去夠那瓷碗,然後將那瓷碗掀翻在地。

「砰!」

一聲脆響,門口說話的人被驚動,很快門就被人大力推開。

有人迅速扶住了師昭。

「小心!」

顏嬋看見滿地的葯汁和碎片,心底一緊,連忙去查看師昭的手,「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師昭看着面前關切詢問的女子。

淡青色道袍加身,卻不掩美貌與溫柔,只是在從前,對於普通弟子而言,只能遠遠瞻仰這位長老的清冷威嚴。

而她的身後,那位修仙界第一醫修白梧長老,也關切地看着他。

原來努力不可以得到重視。

這樣卻可以。

師昭垂下睫毛,痛得身子直顫,顏嬋摸到她滿手的冷汗,又看到她滿臉的淚,登時急急去看身邊的白梧長老,「師兄你快看看,這孩子是不是扯動了傷口,痛成了這樣。」

白梧連忙上前,顏嬋起身正要讓開,卻被師昭緊緊抓住手。

「怎麼了?」

顏嬋放柔了嗓音,看向師昭。

「長……老……」

少女痛得不住地抖,卻死死咬着牙根,那雙可憐而倔強的黑眸望着她,手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救命稻草,「我……我真的沒有和魔勾結……」

顏嬋一怔。

沒想到到這個時候了,師昭卻還在惦記這件事。

連命都不要,只想要自證清白。

她心底一時五味雜陳。

最開始審問師昭之時,顏嬋也懷疑過她話中真假,即使有清言作證,顏嬋也將信將疑。

畢竟,時羽也是她看着長大的。

雖然顏嬋也曾聽聞他行事張狂,但權當是少年脾氣,這孩子在她面前,向來謙遜能幹的。

一個人會有兩副面孔嗎?

一個人當然可以有兩副面孔,是顏嬋做長老太久,忘了從前做弟子在外門煎熬時,門中弟子媚上欺下、討好長老排擠同門的事情。

人在其位,便漸漸無法被表象所惑,無法明察秋毫,才害得師昭蒙受冤屈。

若是這孩子氣性沒那麼高,不選擇死斗,或是她晚了一步,沒發現那道煞氣……

那後果……

顏嬋不敢想。

事發之後顏嬋忙着穩住場面、處置時羽,而後又馬不停蹄向宗主復命,忙碌暫時掩蓋了心底隱隱的不安,如今好不容易放鬆下來,一看到抓着她的手自訴清白的少女——

顏嬋的心被狠狠揪起。

她抓緊了師昭的手。

「別怕,乖孩子。」

顏嬋放柔了聲音,低頭望進少女驚慌的眼睛深入,低聲安慰道:「你是清白的,是時羽和魔勾結,企圖陷害你。他已經被關押進大牢,背叛宗門私通魔族乃是大罪,他今後不會再欺負你了,別怕。」

他進大牢了?

師昭心底狠狠地暢快起來。

誰讓時羽要害她,他對她百般欺凌,她只遺憾沒能親手殺了他。

師昭強壓着急促的心跳,面上還是怔怔的,像是驚嚇過度沒回過來神來,顏嬋看她可憐,拿帕子為她擦淚,又耐心哄道:「這些都不是要緊事,你要先好好療傷,那些欺負你的,日後我再好好替你做主。」

師昭垂下睫毛,乖乖點頭。

「長老,您真好。」

她努力地露出笑容來,眼睛卻不住地落着淚。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牽住顏嬋的衣袖,「長老您可不可以多陪陪我……我……」她緊張地綳著背脊,嗓音細弱蚊蠅:「六年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長老一樣,對我這麼好……」

顏嬋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只恨自己掌管外門這麼多年,竟沒能早早發現這種現象,讓師昭吃了這麼多苦。

顏嬋拍了拍師昭的手,「好,我陪着你。」

-

白梧給師昭重新止血之後,師昭又沉沉昏睡過去。

即使陷入昏迷,她的手也無意識地抓着床褥,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顏嬋看着身邊昏睡的少女,下定了決心。

她小心將師昭的手放入被子裏,碰了碰一邊的白梧,示意他出去談話。

二人來到無人的空地。

「師兄。」

顏嬋抿了抿唇,輕輕道:「師昭畢竟是我門下弟子,她如今性命垂危,也有我的責任,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死……」

白梧聽她語氣不對,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沉聲道:「師妹,如今局勢複雜,我們先從長計議,或許其他地方也有鏡翅妖妖丹,你先莫要衝動。」

顏嬋搖頭。

時間來不及了,像師昭這樣的修為,最多只能堅持三日。

她也想暫時往後拖一拖,可如今一閉眼,想到的都是師昭無助地望着她的樣子。

她又怎麼忍心,再告訴師昭她已回天乏術?

顏嬋深吸一口氣,語氣堅決下來,「凡事若不一試,怎知沒有轉機?若我眼睜睜看着無辜弟子去死,又有何顏面身居長老之位?」

她說着,不再看白梧一眼,拂袖往外走去。

「我去求宗主。」

「若有什麼事,我一人承擔便是。」

-

師昭前一夜斷斷續續昏迷,第二日稍稍清醒些,便有一部分弟子前來探望她。

這是師昭活了兩輩子以來,最受歡迎的一天。

她一個都不想見。

可她還是咬牙強撐著,一個個見了。

疼痛讓眼淚變得輕而易舉,她能在每一個人面前哭得梨花帶雨,讓他們因為曾經誤解她而內疚。

不遠處的桌案上,各種珍惜丹藥、大補藥膳已經擺滿了。師昭坐在榻上,手心裏捧著暖爐,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像個精緻易碎的瓷娃娃。

所有來探望她的弟子,看着她虛弱得彷彿馬上要斷氣的臉色,離開的時候都面露不忍。

等到他們走了,師昭的表情冷漠地抬手,抹去臉上的淚。

她討厭哭泣。

要不是為了做戲,她真的一滴淚都不想流。

她的手指撫向胸口,往下摁了摁。

痛。

但不是要了命的痛。

她本來也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可是過了一夜之後,她發現精神竟然出奇地好了一些。

她懷疑這是因為那魔神。

難道是那一夜之後……她身上沾染他的氣息,加上他給她傳了些許力量,所以煞氣對她來說並不致命?

如果是這樣,再過幾天,她一定會被人懷疑的。

不管致命與否,她要先讓自己保持這副虛弱的樣子。

做戲必須做全套。

師昭掏出一直隨身帶着的短刃,用刀的鈍面拉扯傷口,隨着疼痛的加深,她的臉色又蒼白了些許。

「你在做什麼?」

一道冷淡的嗓音冷不丁響起。

師昭對這個聲音幾乎條件反射,握著刀柄的手一抖,還沒來得及把短刃藏起來,卻看見剛剛說話的少女手臂一撐,從窗戶外迅速翻了進來。

她走到了師昭面前,皺着眉頭審視着她。

「你拿刀幹什麼?」

這是師昭的姐姐。

師窈。

作者有話要說:爽文女主·姐姐出場啦!

女主重生后並不執著於和姐姐搞雌競,所以不用擔心姐妹撕逼,但是她們的氣場是真不合QAQ

今天多了好多評論,好驚喜,謝謝大家的支持!那24小時內這章留言的發紅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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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魔頭暗中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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