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 189 章

第189章 第 189 章

去y縣的路上,凌燃和霍聞澤共用一副耳機聽歌,放的是各個樂器版本的梁祝。

英台故里在豐惠鎮的山下,地處偏僻,繁華的市區漸漸遠去,幽靜青山近在眼前。

有點暈車的凌燃靠在霍聞澤身上,迷迷糊糊地想:他們好像又完成了一件情侶間必做的小事。

一起用耳機聽歌√

他們今天還都穿了白襯衫——

一起穿情侶裝√

正想着,車身顛簸一下。

凌燃一下就跟滾地葫蘆似地撞到了霍聞澤的懷抱里,臉都貼到了對方的胸前。

霍聞澤也下意識攬住懷中人的腰。

「誒呀,天天修路天天修路!」

前排的司機看着坑坑窪窪的路面,忍不住小聲罵了句,隨即關心道,「我看這個後生暈車暈得厲害,要不再開慢點?」

凌燃從霍聞澤的懷抱里直起身,「這個車速已經可以了。」

再慢下去,他們怕不是中午都到不了。

霍聞澤也沒有阻止,從兩人的背包里找出一管薄荷香筒,擰開遞了過來。

凌燃接過嗅了嗅,才感覺暈乎的腦子好像清醒了一點。

兩人坐得很近,他一偏頭,就能靠回到霍聞澤的肩膀上。

這是毫不掩飾的偏愛。

哪怕凌燃早就習慣霍聞澤的好,也還是猶豫了下,才在陣陣暈眩不適感浮現后,慢慢地靠了過去。

兩人的身高差很合適,最起碼,凌燃靠着對方肩頭的時候明顯感覺自己會舒服很多。

要不是剛剛的顛簸,他可能要一直到了目的地,才會起來。

但現在既然好受一點了,凌燃深深吸了幾口薄荷味的空氣,就努力坐直起身。

可惜修路顯然並不是只修了一段。

接二連三的顛簸晃動讓他好不容易緩解一些的難受感再度捲土重來。

暈車真的是世界上最最難受的事情了。

凌燃忍不住地想,不知不覺又靠回到自己最舒服最放鬆的姿勢。

毛茸茸的烏黑腦袋就在霍聞澤的脖頸邊一點一點的,蹭得那片肌膚髮癢。

才下過雨,車窗大開,氤氳水汽的潮濕空氣隨着山風陣陣襲來。

車內溫度不高。

但正襟危坐的霍聞澤餘光掃過後視鏡時,就看見了自己微微泛紅的發熱耳廓。

耳機里已經播放到笛子版的梁祝。

笛聲清越,前奏曲聲都被吹出清亮明快的意味。

梁祝初識,日久生情的歡喜也莫過於此。

霍聞澤微微垂下眼,在下一個顛簸到來之時,小心將靠着自己肩膀的人往懷裏按了按。

凌燃若有所覺地抬起眼,卻只能看見對方薄唇輕抿起淺淺的弧度。

目光再下移,就看見墜在鎖骨窩裏的那顆水光瑩潤的翡翠花生。

很好看的樣子。

「笛子版本的好像也不錯。」他鬼使神差地問道。

小提琴協奏版的梁祝也是用笛子開頭的。

霍聞澤這才注意到耳機的樂曲一直在播放中。

他頓了頓,「你的節目曲子不是已經剪好了嗎?」

他見過杭寧,當然知道這幾年凌燃長短節目曲目的剪輯編曲都是那個年紀不大的青年人負責的。

凌燃就是隨口問了句,聞言就點了下頭,「節選的是最原始版本的協奏曲。」

霍聞澤這才想好了剛才的回答,「笛子版本的更活潑歡快些。」

凌燃就笑,「我也這麼覺得。」

很沒有營養的對話,司機聽得一頭霧水。

他忍不住打斷道,「節目?你們是搞音樂來旅遊取材的嗎?」

凌燃露在口罩外的眼就彎了下,「差不多吧。」

司機的談興一下就上來了,「我就說嘛,誰沒事工作日跑這荒郊野外來!可惜你們來的不是時候,要不然說不定還有在祝府的戲枱子上唱戲的呢!」

大約司機都話癆,接下來的一路上,愣是把梁祝的故事翻著花樣講了好幾遍,最後臨下車時還感慨道。

「現在年輕人,結婚離婚都跟玩兒一樣,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這麼美好堅定的愛情喲!」

肩並肩走在長長的祝府走廊里的時候,凌燃就碰碰霍聞澤的手臂。

「聞澤哥,你覺得還會有嗎?」

明顯是隨口的一問,但霍聞澤居然莫名地緊張起來。

他反問,「你覺得呢?」

凌燃思索片刻,「應該會有吧。」

「不過雙方必須是至情至性的人。」

他常年埋頭訓練,與世隔絕,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情況。

高度崇尚快節奏的社會氛圍,注重結果,唯成功論大行其道,人變成了機器,細化分工變成了可以隨時替換的螺絲釘。

這樣的環境裏,自然滋養不出來什麼心靈沃土。

查閱相關資料的時候,凌燃甚至看見網上很多人對梁祝這樣的愛情嗤之以鼻,認為梁山伯是吃軟飯的鳳凰男,祝英台是不識好歹的戀愛腦。

可在凌燃看來,梁祝的愛情悲劇,更多的是時代所造就的苦難,是愛不自由毋寧死的憤然反抗。

如果真要較真的話,祝英台女扮男裝混進書院,在東晉那個混亂苛刻的朝代,就不是什麼可能事,更不用說還能在書院一待三年無人發現。

他看着不遠處的木製二層三間小樓,「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會不會真有這樣生死不渝的愛情,可能故事的起源本就源於後人的想像。」

就跟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一樣,是自莎翁的筆下流淌而出的愛情悲劇。

正是因為現實不存在,所以才會被嚮往歌頌千百年。

這樣一想,一股莫名的失落突然浮上心頭。

凌燃走進古樸精緻的梳妝樓,在祝英台的人形塑像前停下腳步。

隔着時空對話的沉鬱哀傷感油然而來。

屋內的擺設儘可能地還原晉時的風格,擺放香爐書籍的几案低矮,屏風前能坐的地方也只有枯黃草席。

也許祝英台真的曾經趴在這樣的几案上為自己的不幸命運痛哭失聲過,淚水一滴滴落下浸濕草席,留下碗口大的印記。

凌燃忍不住地想。

四周都靜悄悄的。

本來就不是旅遊的黃金時節,還是工作日,偌大的祝府只有他們兩個遊客,屋內的鳥雀聲啾啾嘁嘁,聲聲可聞。

一切都跟千百年前沒什麼不同。

說不定下一秒,他們再踏出房門時,就能看見祝府的僕人來來往往,攙著祝英台的父母過來逼婚。

咳咳,然後就看見他們兩個奇裝異服的人居然從天而降。

那他們說不定還可以試試冒充神仙老道,裝神弄鬼地嚇唬祝家父母讓他們把女兒嫁給梁山伯。

凌燃突然就被自己的想像逗樂了。

霍聞澤挑挑眉,「怎麼了?」

凌燃眨眨眼,把自己的胡思亂想說了說,「不過可能就沒有這個故事了。」

霍聞澤也被這個天真純粹的奇思妙想逗樂了,追問道,「那然後呢,裝神弄鬼之後我們又不能原地消失,之後怎麼辦?」

凌燃認真地想了想,「那我們就說自己要回去,等到了山上,甩掉偷偷尾隨跟來的人,先跑出去再說。」

「不過古時的人都有路引戶籍證明身份,我們可能進不了會稽城。」

他皺着眉,突然眼睛一亮,「聞澤哥,你會打獵嗎?」

霍聞澤這下真的笑了出來,「你打算讓我們一直在山林里隱居?」

凌燃搖搖頭,「那當然不行。那時候世道那麼亂,等到時機,我們可以推說自己是從北方來的流民,一家子都沒了,就剩我們相依為命,重新登記註冊就好了。」

他越說越上頭,連之後的籌劃都想好了。

「亂世重武力,我們也許可以去投軍。那個年代的識字率不高,會算數的人也少,我們還可以……」

「投軍?」霍聞澤打斷了他,神色綳得有點緊,「為什麼要投軍?」

凌燃脫口而出,「當然是為了跟你一樣。」

他不是文科生,也知道五胡亂華,衣冠南渡。那樣的世道,戰爭頻頻,百姓民不聊生。

大丈夫若真生於亂世,理當為四海安寧盡一份心力。

所以在他心裏,聞澤哥真的很厲害。

凌燃飛快地看了霍聞澤一眼。

霍聞澤默了默,盯着青年俊秀的臉,「我一個人去就夠了。」

凌燃看回去,「我可以跟你一起。」

霍聞澤斂起眉,「有生命危險。」

只是說到這裏,他就覺得心口的位置隱隱作痛。

即使能苟活下來,看着同伴一一倒在面前,血肉模糊,也會是一輩子的午夜噩夢。

這樣的苦,霍聞澤吃過,就絕不肯讓凌燃再有機會經歷。

凌燃也有自己的堅持,「危險當然是有的。但聞澤哥,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絕對會跟你一起。」

「至少,」他鄭重其事道,「至少無論我們中誰倒下的時候,身邊都還有彼此。」

如果雙雙倒下,那也算是殊途同歸了,凌燃想得很簡單。

這樣的想法,打他今早看到霍聞澤心口的那道疤,就隱隱生出,一直到這會兒話趕話,就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

至少那樣,聞澤哥就不會再做那麼痛苦的噩夢了吧。

大不了他們一起做噩夢,還能相互叫醒。

凌燃在腦中天馬行空地想着。

這些話沒有被說出口,但霍聞澤已經意會到。

他一目不眨地看着凌燃,看着雨後日光曳斜,透過古老的雕花鏤空窗欞,照亮那張俊秀白凈的含笑面孔,突然就從心底里生髮出一種從天而降的快活暈眩感。

林間傳來鳥兒扇動翅膀時的撲簌簌一聲,被蹬動的青翠樹枝也灑落微涼水珠無數。

霍聞澤覺得自己的心也隨着那隻不知名的鳥騰空飛起。

他不自在地挪開了目光,「隨你。」

在某個人面前,他總是會違背固執本性,第一個妥協。

凌燃登時就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像打了勝仗的小孩子一樣。

英台故里這一行順利也不順利。

順利在於無人打擾,兩人在空蕩蕩的亭台樓閣間消磨了半日光陰也沒見到第二個遊人。

不順利則在於凌燃並沒有找到太多靈感。

他是來找戀愛的感覺,但整座祝府寥落空曠,怎麼看都只會讓人想到故事裏那個悲傷黯然的化蝶結尾。

他們選擇先回去。

倒也不是全無收穫,凌燃在路上安慰自己,至少他跟聞澤哥還達成了幾個戀愛成就。

一起爬山√

一起被雨淋√

一起在花樹下做約定√

咳咳,如果還沒有高過他們頭頂的紫薇花樹也算的話。

凌燃掰着手指算,發現一百件事看起來多,但一次旅途就能完成不少。

「聞澤哥,我們說不定真的可以完成全部的一百件事,」他靠在霍聞澤肩膀上細數着還差多少。

霍聞澤卻下意識地用手臂虛虛攏住身邊人。

他沒記錯的話,一百件事裏應該有諸如接吻之類的舉動。

以他們現在的親密程度,顯然距離這一步還很有些距離。

阿燃是暈車暈到記不清剩下的項目了嗎,霍聞澤稍一動作,布料優良的灰色褲料就碰到了同色的運動褲。

輕輕的一撞。

兩人卻都不同程度地僵硬了下。

凌燃是突然想起了剩下項目都有什麼,不由得有點尷尬。

霍聞澤則是因為這一細小舉動背後暗示的兩人過分的緊密。

即使知道凌燃是因為暈車才會這麼乖巧地靠在自己身上,但他還是不受控制地被這轉瞬即逝的觸碰叩擊到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一場旅行,明明是自己百般謀求,想要拉近距離,可現在看來,倒像是自己越陷越深的一次自我攻略。

霍聞澤在心裏苦笑一下,很快就恢復如常。

凌燃卻是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自己最近好像總是禍從口出。

可能是因為跟聞澤哥一起,說話都不用想太多。

就好像生物天生的本能。

他本能的知道,哪怕真的在聞澤哥面前說錯了話,也不會被追責為難。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己狹窄的世界裏就又多了一個霍聞澤來着。

凌燃絞盡腦汁地想,卻怎麼都找不到源頭。

好像不知不覺間,自己就已經習慣了霍聞澤的存在。

像這樣的兩人旅行,他的兩輩子,即使親密如薛教,也沒有過。

凌燃本就暈眩的腦海混沌翻湧著,漸漸就有了困意。

畢竟昨天晚上實在沒有睡好。

他的眼皮有千斤重。

身邊又是完全信任依賴的人。

長長的睫毛眨呀眨,很快就墜入了夢鄉。

霍聞澤僵直抬起的手心也終於落在了實處。

狹小半舊的觀光車內,他擁著一整個世界,連遠處被煙雨掩映的青山綠水再映入眼帘時,都變得鮮活可愛。

司機打後視鏡里看見這一幕,都忍不住在心裏嘖嘖兩聲。

一直聽那個年輕點的小夥子喊年長點的那個聞澤哥,還以為是兄弟來着,沒想到原來是對小情侶。

也對,情侶來看梁祝,沒毛病。

司機低聲哼起梁祝的曲子。

柔和纏綿的小調就在山風裏飄散開來。

凌燃的耳尖動了動,連夢裏都是成對蝴蝶翩躚留戀的輕快。

英台故里已經去過了,最大的目的達到,凌燃回程前還去了趟z縣。

x市下屬的z縣有一座華東珠寶城,是全國最大的淡水珍珠交易市場。

來都來了,總是要給大家帶些紀念品回去的。

他給時女士,杜家師母,蘇醫生的愛人等帶了整套的淡水珠鏈,又給薛教他們買了些可以擺放在辦公桌上的珍珠小擺件。

霍聞澤在旁邊看着,付款時主動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凌燃想自己付,但霍聞澤手速更快,櫃枱里一下就傳來了「x到賬xxxxx元」的提示聲。

這已經不算小數目了,在一二線城市都是普通職員幾個月的工資。

凌燃把數目轉了過去,催促霍聞澤收款。

霍聞澤直接把手機收了起來,「我也是要給大家帶禮物的,東西既然是你費心挑的,那費用就由我來付好了。」

凌燃接過店家遞來的袋子,「可是我是要感謝大家平時對我的照顧。」

霍聞澤眼也不眨,「那我就感謝他們平時替我照顧你。」

他順勢把沉甸甸的袋子接過來,徑直走在前面,「走吧,寧嘉澤他們還在外面等著。」

凌燃只得跟上去。

「但是——」

「阿燃,」霍聞澤正視他,「不要跟我客氣。再說了,你見過哪對情侶逛街是要本人付錢的?」

他偷換轉移概念的時候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

凌燃也是頓了下才反應過來,一本正經地皺着眉,「那也應該是我付錢才對。」

商場里人來人往,霍聞澤一開始沒聽清,很自然地側過臉,「什麼?」

凌燃稍稍提了點聲音,「如果是情侶中的男伴需要承擔約會費用的話,那也應該是我付錢才對!」

他也是男生的好不好,青年的邏輯很自洽,既然都是男生,當然應該各付各的。

霍聞澤一下愣住。

恰巧跟愛人來這邊自駕游,自願充當一天司機,只想圍觀霍哥這株開花老鐵樹花式追人的寧嘉澤頓時如遭雷劈:……

寧嘉澤:?!

他聽到了什麼!

原來霍哥看上去說一不二那麼強勢,實際上居然跟自己一樣的嗎。

凌燃這小子不得了啊!

寧嘉澤促狹的目光一下就溜到了霍聞澤臉上,露出了好傢夥,真相居然是這樣的震驚神情。

霍聞澤:……

他覺得這誤會似乎有點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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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滑之我不可能是那種炮灰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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