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第 186 章

第186章 第 186 章

凌燃一直覺得自己腦子算得上靈活,膽子也足夠大,但在聽完了霍聞澤的提議后,還是整個人都愣住。

「假裝……情侶?」

簡短的一句話被他說得吞吞吐吐,就跟燙到舌頭一樣。

事實上,凌燃現在心裏的震驚也跟燙了舌頭差不多。

主要是這種建議,聽起來就跟明哥常看的三流偶像劇里的狗血劇情一樣,俗套,滑稽,跟現實生活格格不入,只能存在編劇超現實的腦洞中。

很難想像這樣的主意居然是一貫穩重嚴肅的霍聞澤能提出來的。

震驚之餘,凌燃一言難盡地看着眼前人。

客廳的燈只開了最低亮度,暖黃的光線完全軟化了霍聞澤臉龐上原本輪廓分明,鋒芒畢露的線條。

哪怕心裏想着其他事,凌燃也覺得對方此時的神情似乎帶着異樣的溫和,或者說,用溫柔來形容更為合適。

但望着自己的眸色卻是黑到深邃,彷彿藏着什麼隱忍多年,只想擇人而噬的凶獸。

反正就挺不對勁的。

得是喝了多少才能說出這種建議。

凌燃下意識地抽抽鼻子。

霍聞澤瞭然地揚了下眉,「我沒喝酒。」

被識破的凌燃一臉懷疑。

說實話,不是很相信。

白凈俊秀的面孔上,兩條漂亮的眉毛皺到一起,嫌棄的小表情簡直不要太明顯。

哪怕霍聞澤此時已經心跳如鼓,眼裏也還是泛起一抹笑意。

他故意大力地擁抱了下沙發上從進屋開始覬覦良久的滾滾糰子,「有酒味嗎?」

凌燃猝不及防,就被溫熱的懷抱攏了個正著,鼻間縈繞的都是跟自己身上同出一源的沐浴露氣味。

明明都是西柚味的。

怎麼感覺還不太一樣?

撲面而來的氣息帶着明顯的熱度,卻非常的乾淨和好聞,是會讓人聯想到夏日冰水的清冽味道。

凌燃跑神一瞬,很快收回注意,笑着搖了搖頭。

有了這麼個小插曲,霍聞澤就知道,凌燃並不贊同自己的提議。

他不動聲色地坐回到沙發上,端起茶几上的水,還是剛剛那副誘哄的溫和語氣。

「假裝情侶的說法可能有點誇張。準確來說,是找個人和你一起做一些戀愛中情侶才會做的事。」

戀愛中情侶才會做的事?

凌燃稍稍豎起耳朵。

霍聞澤看着他,循循善誘,「你的教練們是不是建議你談戀愛試試?」

凌燃微微斂起眉眼,「嗯,但是我現在不想談戀愛。」

沒時間,沒精力,更不想耽誤別人。

假情侶就更不可取了。

情侶關係都是假的,其中的感情怎麼可能是真的呢。

霍聞澤毫不意外,笑了下繼續道,「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教練說的應該是,讓你體驗一下戀愛的感覺。」

「不是都一樣嗎?」

凌燃疑惑不已。

他抱着膝,好看的下巴抵住手肘,放慢呼吸,「想體驗戀愛的感覺,應該要真的談戀愛才行。」

最起碼光靠看書或者看劇是不能行的。

要不然這些天,他已經把原著故事相關的影視作品和書籍統統看過好幾遍,也沒體會到什麼戀愛的感覺。

「我的自由滑曲目名字叫化蝶,」凌燃看向霍聞澤,「聞澤哥你應該聽說過。」

霍聞澤小幅度點了下頭,「梁祝的故事應該不會有人不知道。」

的確,梁祝化蝶的故事在華國家喻戶曉,是華國的四大愛情故事之一,更被譽為愛情的千古絕唱。

凌燃輕輕嘆了口氣,「我總覺得,比起愛情,這樁故事更像是徹頭徹尾的悲劇。」

悲劇到反封建的鬥士能讀出禮教壓迫下婚戀不自由的絕望與凄涼;感傷文藝工作者能譜寫出緬懷歌頌相約赴死,不顧一切的倔強。

就連因為年代原因,不識字沒過書的老年觀眾在聽故事看劇時,都會為有情人最終雙雙化蝶的悲劇結尾掬上一把同情淚。

故事的整體基調就是悲涼的。

影視作品裏,雖然有主角三年同窗的曖昧朦朧期,但從捅破祝英台是女兒身的窗戶紙之後就開始了悲劇的引子。

故事的主角都沒有多少正兒八經的戀愛橋段,他這個看故事的人,真的很難體會到什麼戀愛的感覺。

凌燃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說給霍聞澤聽,隨即就垂了眼,神色漸漸黯然。

太難了,真的,演繹真正的愛情什麼的,對他來說真的太難了。

但如果就此放棄,重新選曲準備,也是真的不甘心。

自己兩輩子都沒表演過這樣純粹表達愛情的曲目。

凌燃語氣低低的,「上個世紀末,華國曾經有一位陳姓的華國女單運動員,一襲紫色考斯騰,在賽場上演繹過這則故事,一舉成為華國花滑歷史上的第一位世界冠軍。後續也有其他國家的女單在賽場和表演滑上演繹過這首曲目。」

「我想致敬那位創造歷史的世界冠軍,也想把這則充滿華國色彩的故事帶到屬於男單的冰面上。」

想想就是很有意義的事情。

就是真的挺難的。

凌燃心裏亂糟糟地想着事,連霍聞澤的手指收緊,完全握住自己的肩膀都沒有注意到。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霍聞澤卻沒有忘記自己的本意。

青年不厭其煩地溫和提議道,「那為什麼不試試我的提議?不一定會成功,但也未必不會成功,為什麼不找一個人試試再下定論。」

凌燃抿了下唇沒說話。

霍聞澤盯着他的臉,「我不清楚你的教練們具體是如何將情感融入節目編排中的,但我聽說過,在演員的派別里,有一種叫沉浸派。

簡而言之,就是在演出時將自己完全代入角色,忘記自己是誰,徹底融入到角色的人生里,愛角色所愛,恨角色所恨,這樣才能帶來最真實最打動人心的演出。」

凌燃若有所思,「聞澤哥你是說,假裝情侶時也完全代入自己,這樣就能獲得真實的體驗?」

霍聞澤顯然沒想到凌燃的思緒會跑偏到這裏。

他原本只是想說明,沉浸式的體驗有利於提升表演真實度。

但凌燃這樣的理解顯然更有利於他的勸說目的。

霍聞澤就沒有否認,「或許是這樣。」

凌燃想了好一會兒沒吭聲。

霍聞澤也不打斷,只是起身替兩人各自倒了杯水。

潺潺的水流聲在安靜的空間內被放大無數倍,鑽進人耳時混合著心跳,就變成了九尺瀑布般的巨大聲響。

但霍聞澤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身後猶疑的問句。

青年的嗓音清清潤潤,慢慢吞吞。

「就算是這樣的辦法真的可行,我到哪裏去找願意跟我假裝情侶的人呢?」

如注的水流倏地停了下,才顫抖著繼續。

霍聞澤狀似從容地將水杯放回茶几上,手去不穩,接觸玻璃面時發出好大一聲響,甚至還濺出了幾朵小小的水花。

聞澤哥今天好奇怪,凌燃腹誹著,默默地把最顯眼處的杯墊放回到兩隻杯子的下面。

「阿燃,」霍聞澤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凌燃下意識「嗯」了聲,轉眼看向身邊人。

霍聞澤不著痕迹地深吸一口氣,「我想說……」

凌燃還在看着他。

霍聞澤神色緊繃,視線滑落在凌燃鎖骨間的那顆綠瑩瑩的柿子上,驟然停住,忽然就揚起了唇角,「我可以幫你。」

凌燃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霍聞澤話里的意思之後,腦中轟然一聲炸開。

幫他?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嗎?

假裝情侶?

和霍聞澤?

凌燃的驚訝壓都壓不住,星星點點地鋪滿眼底,連呼吸都停窒一瞬。

他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卻又怕自己會錯了意,只得端起水杯假裝口渴,餘光都不知道該往哪看。

兩輩子頭一次被刺激到的蝸牛下意識想鑽回隔絕外界的殼裏。

霍聞澤卻不容他退縮。

他抬眼凝視着凌燃的臉龐,笑了笑,「阿燃,我是說,我可以幫你。」

第一句話已經出口,胸腔重重跳動的心臟安撫性地平靜下來。

好像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難。

霍聞澤伸出手,扶住凌燃的肩,神色溫和,「我可以帶你去做那些情侶間的事。」

像是怕對方拒絕,他加重了語氣強調,「或許這會是幫你找到靈感的最好辦法。」

如果不是怕太突然,霍聞澤其實很想把一直以來藏着的那些心思全部都大白於陽光下。

但他同樣清楚,凌燃很少面對這樣的場景,很有可能會被嚇到,繼而躲避自己,那就得不償失了。

自己等了這麼多年,不在乎再多等很久,甚至早就做好了默默等待一輩子的打算。

哪怕一輩子都不出口也可以。

但只要有機會,他就會牢牢抓住。

霍聞澤已經看見了那個機會。

可能有點卑劣,亦或者說是自私,但在經過杜如風的事情之後,如影隨形的危機感時時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面臨失去的可能。

他無法想像失去凌燃的未來,那麼就只能孤注一擲地去嘗試握住。

從某種程度上說,自己和凌燃是同一種人。

對所追求的目標偏執無比。

凌燃追逐冰雪,而他熱愛追逐冰雪的那個人。

霍聞澤不再說話。

凌燃也沒有吭聲。

前者是在等待宣告命運時刻的到來,後者則是不合時宜地陷入茫然。

這樣也可以?

凌燃詫異到說不出話來。

這一切對他來說有些魔幻。

甚至有一種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誰在哪的凌亂。

先是假裝談戀愛的提議,再是聞澤哥主動說自己可以成為那個假裝情侶的對象,真的很難不讓人產生其他的聯想。

凌燃沉默著,下意識地掐了自己一把。

疼的,不是做夢。

這個小動作沒能瞞過霍聞澤,他笑了下,那張英俊冷雋的面孔很快融化,帶上春日裏的和煦。

「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負擔,」霍聞澤在心裏嘆口氣,終究還是收了手,不想將凌燃逼得太狠。

「只是帶你去做一些情侶間會做的事,就像我們上次一起去冰湖滑冰一樣。」

「這怎麼能一樣?」凌燃下意識反駁。

「這有什麼不一樣?」霍聞澤反問。

凌燃想解釋說就是不一樣。

但只有他們兩個人一起開很遠的車,去偏僻的地方只為了一次滑冰遊玩,仔細想想真的很像情侶間才會有的私密約會。

凌燃無法反駁,一目不錯地望着霍聞澤的眼,就像是在讀一首讀不懂的詩。

那雙眼裏似乎有很多情緒在涌動,最終卻都化作了他最熟悉的、只有對着自己才時時都有的溫和笑意。

「試一試?」霍聞澤像是哄孩子一樣輕聲。

凌燃黑白分明的眼微微睜大。

「聞澤哥,我覺得……」

霍聞澤似乎拿出全部的耐心,「如果你覺得不好的話,隨時可以喊停。」

他把自己放到了塵埃里,明明比凌燃高半個頭,卻心甘情願地仰視着他,就像是仰望着照亮一切的太陽。

凌燃也意識到了這種心理上的落差,感覺不能再出乎意料。

自己明明沒有為聞澤哥做過什麼。

他為什麼能這麼多年一貫如一地對自己這麼好。

凌燃不解又困惑。

「阿燃,」霍聞澤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反而是慢條斯理地拋出了自己的籌碼,「我知道你很想表演好這個節目。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他看着那雙黑曜石似的眼珠因為提及比賽而不安輕動。

「但也許還有其他辦法,」凌燃堅持着。

霍聞澤只看着他,像是入了執念,「可是你還沒有想到,不是嗎。」

這是句大實話。

凌燃心裏宛如纏了毛線,千頭萬緒,紛亂無比。

他的確沒有想到解法,要不然在這個荒唐的提議一開始就該果斷回絕。

沒有立時拒絕,本質上就是心動考慮。

花滑就是他的一切,哪怕提議再離譜,只要有可能,他就會考慮。

這一點,凌燃自己也很清楚。

霍聞澤顯然也知道凌燃最在乎的是什麼,語氣越來越溫和,「沒有其他的辦法,又不試一試,阿燃,你是打算想要放棄這套節目重新開始嗎?」

放棄心心念念的化蝶?

那怎麼可以!

凌燃心中像是被什麼狠狠擊打一瞬,長長的睫毛垂落着顫動不停。

他後退一步,整個人陷進了軟綿綿的沙發靠枕里。

好半天才悶悶問道,「只是做些情侶會做的事嗎?」

到底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吧,情侶間能做的,不就是看看電影吃個飯,再一起逛逛街什麼的。

說實在的,這些他早就跟聞澤哥做過的,看的還不是電影是時間更長的舞劇。

這樣一想,凌燃忽然就覺得,如果一起做這些事的同伴是霍聞澤,好像並不會讓自己覺得不適。

但如果換做是其他人……比如說花錢雇個人陪自己演戲什麼的……那還是算了吧,他寧願換個節目從頭再來。

凌燃腦中的念頭千迴百轉。

不知不覺間就開始接受霍聞澤的提議。

說到底,自己還是想得太多,電視劇的演員扮演情侶時也不會這麼彆扭。

凌燃終於在心裏給事情定了性,整個人就自在很多。

只是再看霍聞澤時,心情就有點複雜,「聞澤哥,我覺得我好像欠你很多。」

很多很多,多到數不清的那種多。

甚至擔心自己以後很難還清。

凌燃很認真地憂心忡忡。

其實哪裏需要他還呢,霍聞澤也無意一次把事情挑明,畢竟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人要一點一點地打動。

能得到這樣夢寐以求的結果,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最近的天氣很好,」霍聞澤狀似隨意地把手機屏幕上的天氣預報展示給凌燃看,「去請個假吧。」

他早就讓徐特助定好了去x市的行程。

x市,戲文里故事起源的地方,也是主角出生的家鄉。

看再多影視作品,不如親自去走上一走。

霍聞澤一直都是有備而來。

凌燃其實也有類似的想法,再加上近來的節目磨合確實到了瓶頸,情緒的不正常表達也是一種內耗,很快就答應下來。

薛林遠意外又不意外,再三問了幾次真的不用自己一起,就大手一揮批了這個假。

既然是「情侶」旅行,自然不可能帶上第三人,一切都要自力更生。

六月中的天,典型南方氣候的x市已經濕熱了起來,他們這次沒有住酒店,而是按照徐助理事先查詢好的路線,從飛機落地,就徑直坐車到了一間口碑環境不錯的民宿。

入住時就遇到了旅程中第一個難題。

民宿老闆是個儀態優雅,吳語軟儂的中年女子,在雕花櫃枱後面習慣性地禮貌打量他們,客氣問道,「客人要開幾間房?」

開幾間房?

凌燃聞聲,從《情侶必做的100件小事》的文檔里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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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滑之我不可能是那種炮灰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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