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第102章 第 102 章

現場一度混亂到無法再繼續進行表演,在後台候場的班級人都傻了,爭先恐後擠到幕布旁看熱鬧,腦袋一個疊一個。

「我去,真是他啊,我還以為冒牌的呢……」

台下的校領導神情異彩紛呈,副校長離席,年級主任孫向前忙着讓各班主任安撫本班紀律,錢一番猛掐人中,一旁的高雪芬呼吸不暢眼看就要暈倒了,教導主任老邢一屁股崴在座椅上,心裏反覆呢喃一個念頭:他媽的到底是安問,還是安問的弟弟呢?這任延怎麼還享齊人之福啊!

省實的所有貼吧、論壇、空間、聊天群組、朋友圈,都在激情傳播這件事,很快,並沒有出席高二匯演、留在教學樓上晚自習的高一和高三也同時爆發出騷動和驚呼,書桌下,所有人都兩眼放光,手指飛快打字:

「sos!!!任延出櫃了!!!」

「任延跟A班安問!!!」

「任延玩好大啊!!!!!」

「草我男神……我不行,我接受不了嗚嗚嗚」

「這什麼校園小說劇情啊當全校面表白出櫃,是沒有在乎的人了嗎嗚嗚嗚」

「我男神居然喜歡一個啞巴……他真的,我哭死」

「我開始懷疑他喜歡安問是不是就因為安問不會吵他……」

「說好的談戀愛是受罪兩人生活麻煩得一批智者不入愛河建設美麗新中國呢??」

「自閉了,草。」

「家人們我不一樣,只有我好難過安問也是gay嗎?」

「他可能本來不是,但在任延面前也很難不是(拍拍(嘆氣」

「我磕到了!(尖叫)(陰暗)(扭曲地爬行)我磕到真的了!(尖叫)(陰暗)(扭曲地爬行)我早就磕他倆了,扶我起來繼續磕!」

坐班的老師和班委都快把桌子拍爛了,也沒有阻止這股全民吃瓜的熱潮,加上老師群里其實也在八,說什麼副校長被氣腦溢血了,什麼藝術團可能要背處分,一時間各吃各的瓜各磕各的糖,這個晚上——總而言之,廢了。

文體館的騷亂在周朗掏出一面金燦燦的鑼後到達了巔峰。

黃銅大鑼配紅纏頭棒槌,周朗一鎚子下去,整個場館安靜三秒后徹底沸騰,裴正東平時看着是個挺正經的,這會兒搶了周朗的棒槌,一腳踩凳子上敲得比他還積極,籃球隊的都瘋了,帶頭手攏喇叭喊:「任延!牛逼!百年!好合!」

學生們都笑瘋了,紛紛當着老師面掏手機錄像,場館內到處都是班主任氣昏頭了的呵斥聲,直到舞台上再度傳來一聲帶着嘆息的輕笑——

任延提起結他,對着眾人微微一鞠躬,繼而兩指相併,從額角致意似的飛了一下,玩世不恭道:「謝了。」

他退場,其他人紛紛都找另一位當事人:

「安問呢?安問怎麼還沒出現啊?」

「不是沒聽到吧?」

「是不是躲起來了?」

安問站在文體館通往校門的正路上。

這條路燈火通明,因為是進入校門后最寬的一條大道,它的每一盞路燈都如此高大而明亮,將安問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都照耀得毫無陰影。

助理和保鏢的腳步都停下來了,看着安問最初的震驚怔愣到最後都變為笑,唇角揚起那麼高,眼淚剔透滑下,最後笑意終於抿不住,兩瓣唇展開,露出整齊的、貝殼珍珠一般的牙齒。

他都聽到了,音響師把話筒音量調得那麼高,他聽得一清二楚,字字不落,字字清晰。

「少爺。」助理喚醒他,上前一步,「您知道,這改變不了什麼。」

安問目光聚焦到他臉上,還是笑着,眼眸里的光細碎閃動。他抬起長腿,邁出步子,輕盈而寬闊,彷彿不是在走向父親的□□和牢籠,而是走向什麼美麗的地方。

-

「什麼?」安養真捏着手機揉着眉心:「任延當着全校面表白了?!」

「是的,少爺,現在全校都知道了。」

「爸爸知道了嗎?」

助理回頭望了一眼:「還沒有,但也瞞不住。」

安養真踱了兩圈步子,把煙蒂扔腳下踩滅:「行,你去吧,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一點。」

掛了電話,他甩上車門,再度上路。前路顛簸黢黑,只有被車前燈照出的銀灰色植被和碎石土,隨行的保鏢捏著方向盤,幾乎快把青筋捏出來:「少爺,這路太難走了。」

「還有多久?」

「如果沒走錯,那就差不多還剩二十公里。」

安養真面無表情:「繼續走。」

破路顛得他太陽穴嗡嗡疼,給任延發微信時噼里啪啦的也染上了火氣:「哥哥,我叫您哥行嗎?你大晚上搞哪一出?給我一個理由!」

任延正在年級組辦公室接受批評,正確來說,是崔榕在接受批評。

老邢快氣絕身亡了,任延站在辦公桌邊,兩手背在身後,標準的籃球隊挨訓姿勢。只是他那麼高,老邢得仰著看他,氣勢上就不像那麼回事。

「在舞台上表白是我自己一個人策劃和行動的,跟藝術團張老師無關,他也是受害者,這件事事先沒有任何人知道,所以也跟審核失察扯不上關係。」任延面無表情,實事求是地說。

「你還很驕傲!」

「沒有。」

「你還頂嘴!」

「報告,真沒有。」

老邢抄起一本子,「你!你搞完了弟弟搞哥哥!早戀也就算了!公開出櫃!給你弄個國旗下講話得了唄!」

崔榕在一邊聽傻了:「什麼哥哥?什麼弟弟?」

老邢脖子上青筋都出來了:「他!任延!能耐了!先跟弟弟搞,現在跟安問搞!安問是我的好學生,你、你追人追得這麼大張旗鼓,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他的形象?!」

崔榕風中凌亂了。

弟弟?誰?卓望道嗎?!不能吧!

任延咳嗽兩聲,附他媽耳邊道:「回去再跟你解釋。」

「崔女士!」老邢忍住了拍桌子的衝動,「我大半夜把你們家長叫過來,是希望你能正視這件事的嚴重程度——」

「明白。」崔榕二話不說點頭,「但是,據我所知,現在學校里好像不怎麼管早戀了吧?校園戀愛,已經不算違規了?」

老邢:「……那也不能……」

「對,對對,公開表白肯定是不對的,但是,年輕人嘛,人不衝動枉少年,對不對?」崔榕誠懇地說:「雖然是有些出格,但也挺浪漫。」

老邢:「但是他們兩個男的……」

「對,對對,沒錯,是兩個男的,」崔榕笑容滿面,「那您的意思是說,相同一件事,一男一女就可以,兩個男的那就該被學校區別對待,嚴肅處理了,是么?」

老邢:「……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那要不然我給他送那什麼電擊治療學校吧。」崔榕擺出冥頑不靈的架勢。

老邢嚴肅起來:「崔女士,教育學也是一門科學,跟歪門邪道是有區別的,再說了……同性戀確實不是問題。」

崔榕點點頭:「我也覺得不是問題,我早就知道他們在相處交往,實不相瞞,我還想等他們都足夠成熟了,就陪他們去國外公證呢。」

老邢無語凝噎:「那……寫個檢討吧!違反校紀,擾亂校園秩序!」

任延眸光動了動,體貼地問:「又是國旗下檢討么?」

老邢心都塞了:「你快拉倒吧!我求你趕緊保送!趕緊畢業!」

從教導處辦公室出來,崔榕總算舒了口氣:「等你畢業了,得好好謝謝邢老師,明白嗎?」

任延「嗯」一聲。

「出這麼大事,問問呢?他那邊怎麼樣?也叫家長了么?」崔榕敏銳地問,「一般不都是兩方家長一起挨批么?這會兒還隔離開了?」

「問問他……可能要退學。」

「啊?」崔榕愕然,「不至於吧?犯錯的不是你嗎?你都沒事,他為什麼要退學?」

「是安叔叔想讓他退學,他早就知道了,已經在辦手續,被學校用什麼理由一直拖着。」任延停頓了一下,「現在的情況是,競賽班的吳老師爭取到了上門家教,讓安問正常參加聯賽,順利的話,進入集訓隊就可以保送清北,到時候安叔叔也許會放他上學——」

他的話音還未落,崔榕便直截了當地說:「不可能。他什麼時候知道的?是不是之前讓安問回家住,就已經知道了?」見任延點頭,她續道:「安問既然被他關起來,他也沒有來找過我和你爸,這就說明,這個坎在他那裏過不去,他不接受。」

「那他——」

崔榕抬頭與任延對視,一字一句地說:「他是真的會送人去那種學校的。」

-

安遠成確實在找行為矯正方面的機構,不管是打着心理治療的幌子也好,還是教育的幌子也好,市面上有名的、在上流家長圈裏有口碑的,都被他諮詢了個遍。

「我聽說,有一種電擊療法。」

手語老師葛越,總是面容沉靜,講話時慢條斯理但不古板,有種獨特的韻味在。又或許是沒有韻味的,這一切不過是愛情給人的障眼法。

安遠成這輩子各種各樣的女人都「玩」過,漂亮的,溫柔的,嬌氣的,任性的,大部份都很快便厭倦。他當然有他的審美在,要漂亮豐腴柔媚,葛越三樣都不沾,且是個離了婚的單親媽媽,所以林茉莉一開始就沒有防過她。

「電擊?我聽說,這會對人的大腦產生不可逆的傷害。」

「那是落後的,過去式的,現在在國外的理論和方法都已經更新了,國內也有一些醫院在做,不過費用高昂,所以沒有在市面上推廣開來。」葛越溫柔一笑:「是淇淇告訴我的,她不是在國外,將來大學想學特殊教育么?上學期就剛好做了這方面的課題。」

安遠成沉吟著:「我不想傷害到他的身體。」

「當父母的,誰會想傷害自己的孩子?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孩子好嗎?」葛越望進安遠成眼中,眼神里的溫柔深沉似海,有股安撫人心的能量。「孩子現在未必能理解,但長大了,也就理解了。父母若是一味的只為了討孩子的歡心,隨這隨那,才是真正的自私,你想呢?」

見安遠成不答話,葛越也不尷尬,更不追着說服,而是隨他去了,突然想起來似的另起了一個話題:「對了,淇淇上次參觀大學,在校友館里發現了一張有意思的照片呢。」

她等著安遠成問出「什麼」后,才點開手機相冊,遞過去:「就是你看啊,這是不是養真的照片?」

安遠成接過看,是多人合影,耳邊聽葛越還是語速和緩地道:「養真在裏面真是鶴立雞群,淇淇說他在華人留學圈可有名了,誰都認識他呢。」

安遠成不辨喜怒地一笑:「他玩得比誰都花,哪叫有名?那叫作風不正,惡名遠——」

話到這兒就停了,因為他在照片上看到了另一張熟悉的面孔,長發遮面,眉目纖細上挑而含情,與現在比起來要年輕許多,氣質也有所不同,所以除了最熟悉的人,旁人恐怕辨認不出——那是他的新婚妻子林茉莉。

林茉莉是國外留學回來的,美國的大學那麼多,華人留學生何止上萬?安遠成當初也只是過了一耳,並不當回事,只當她是去國外混了一圈鍍了個碩士金,連在哪所大學、哪個專業都記不清。

安遠成把手機還給葛越。

他親眼看着安問被送回家、安頓到房間里,又出來私會情人。原本要在酒店留宿的,卻去而復返,在深夜風塵僕僕地回了家。

林茉莉已經睡了,被他驚動醒,嗅了嗅,沒聞到酒味,但仍強撐著睡意問:「要不要給你煮點什麼喝一喝?」

安遠成開了主燈,卧室里一瞬間便很亮堂,林茉莉覺得刺眼,從手背擋了一下,睏倦中帶着鼻音,聽着很嬌憨地問:「怎麼了?」

安遠成在床邊坐下,居高臨下,目光莫名地黑沉無光:「你在美國,是不是交了很多朋友?」

林茉莉不知道他搞哪出,笑了一下,艱難地撐著身子起身:「怎麼突然問這個?還好,同學們大部分都回國后就沒怎麼聯絡了。」

「那你跟養真,是什麼關係?」

林茉莉的表情僵硬在臉上。

安遠成繼續語氣尋常地問:「是只是圈子裏聽過對方名字,還是點頭之交,還是說,」他的目光回到林茉莉孕後期略為浮腫的臉上:「他玩過你?」

-

不知名的山村路終於顛簸到了盡頭,跨過江便是另一個國家了,跨越國界的峽谷中,溪流聲隆隆響徹。

安養真叩響其中一扇門扉。

深夜來訪,叩門聲讓人心驚,門裏傳來一道中年男聲:「誰啊?」

「安養真,琚琴的兒子。」

門內沉默好一陣,過了會兒,吱呀一聲,門開了,露出一張男人的臉。如果再年輕十歲,他應該是那個年代最受歡迎的粉面小生臉,是那種TVB所謂的師奶殺手。

三分鐘后,安養真終於確認,他和安問的媽媽琚琴,確實早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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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危險性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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