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機會

第74章 機會

白鹿岩的校場上幾個年輕弟子正捉對比試,無論輸贏點到為止。

都縉也在場上。

聞玉站在場外,見他同另一個劍宗弟子來回走了約摸三十招,最後打落了對手的劍。於是勝負已分,他又彎腰替對方將劍撿起來,笑嘻嘻地還給人家。輸了的那個也不惱,只嘆了口氣,二人又勾肩搭背地去了場邊登記的弟子處。

這樣的體驗對聞玉來說是很新奇的,她小時候學劍時,唯一能給她充當對手的人只有聞朔。聞朔決定教她學武之後,交給她一把袖刀,帶着她去山上,教她在山裏觀察那些在樹林間出沒的動物。

「你要想抓住一隻兔子,就要比兔子跑得更快;你要想馴服一隻鷹,就要比鷹飛得更高;你要想斬殺一條蛇,就要比蛇更悄無聲息。」

她一定是聞朔教過最好的弟子,儘管他從來嘴硬不肯說,但當十歲的聞玉第一次從山上獵殺了一頭小狼帶回來時,他眼裏的驕傲幾乎難以隱藏。

聞玉所學的每一招都是從生死之間得到的,她認真對待每一個面臨的敵人,出招越快代表着自己受的傷就越少。

她在場邊站了一會兒已經引起不少劍宗弟子的注意,認出她就是那日來挑線香的師妹之後,許多人更是如臨大敵,像擔心她今日又是來踢館子似的。

不過聞玉想了想,她今天也確實算是踢館子來的。

項遠瞧見了,頗為驚喜地上前與她招呼道:「溫師妹來找都縉?」

聞玉不答,只看着場上正打得熱鬧的幾個劍宗弟子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錯金山莊的試劍大會快要開了,宗內正選拔弟子參加。」

聞玉隨口問道:「你也去嗎?」

項遠聽她忽然關心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試劍大會五年一次,若有機會,在下自然也想跟去長長見識。」

「最後幾個人能去?」

「大概十個左右吧。」

「那你現在排第幾?」

「算上剛剛那一輪,我如今正好第十。」到底還是少年人,又是在頗有好感的女子面前,項遠說這話時語氣間有幾分掩不住的小小驕傲。

聞玉聽后若有所思:「那你這回去不了了。」

項遠一愣:「為什麼?」

「因為我也要去。」

少年的神色從茫然轉為震驚:「你說你也要去是什麼意思?」

聞玉覺得這師兄似乎腦子並不太靈光,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就是我也想去長長見識。」

「可……可你不是文淵弟子嗎?」項遠一時間還難以接受這個消息,不由得打了個磕巴。

「選拔只有劍宗弟子才能參加嗎?」

「這倒是……」沒有這個規矩。

歷年去參加試劍大會的都是宗門劍術最好的弟子,既是劍術最好的弟子,自然都在劍宗,從來沒有人想過其他八宗也會有弟子參加選拔。

不過聞玉向來不做循規蹈矩的事情。

於是九宗掌門三清道人第二次因為同一個名字,接到了劍宗的呈報。

聞玉來到三清道人處時,三清正與臨淵下棋。

澹臺霜坐在一旁觀局,聽見有人進屋的動靜,抬頭看了過來,見到是她,也有一些意外。

「你便是那個姓溫的女娃娃吧?來,不必拘謹。」三清從棋局中分出了一分心思,招呼她坐下。聞玉坐到棋盤空缺的那頭,一抬頭對面便是那位澹臺宗主。

聞玉上山之後除去那日挑線香時在白露岩見過這位劍宗宗主一回,這應當才是第二回見她,但不知為何,卻總有幾分熟悉之感。

正當她分神之際,一旁的三清道人已一邊下棋一邊開口道:「我聽說你也想去試劍大會?」

聞玉回過神點頭應了一聲。

三清問道:「你既是文淵弟子為何會想去參加試劍大會?」

聞玉沉默片刻:「每位參加劍宗選拔的弟子,您都要過問理由嗎?」

她這態度將一旁隨侍的小童嚇了一跳,略帶不滿地看她一眼。倒是三清不以為忤:「可是文淵弟子參加劍宗選拔,歷年可沒有這樣的先例。」

聞玉從容應對:「過去沒有不代表以後都不會有,眼下就有了。」

三清聽了,竟點點頭:「你說得倒也不無道理。」他轉頭去問一旁的澹臺霜,「師妹覺得如何?」

看這樣子這就是三清今日會將自己與臨淵那老頭一塊請來的原因了。

澹臺霜心中嘆了口氣,她抬眼看着跟前的女子,對方端端正正地坐在棋盤前,垂首斂目,不說話時瞧著十分文靜,穿着文淵宗服,瞧著倒確實像個安靜文秀的文淵弟子。但憑她上山後做的這些事情,分明是個刺頭。

「不可。」

「為什麼?」

聞玉想過她或許不會答應,但沒有想到她竟回絕得如此乾脆。

臨淵苦思半日終於在棋盤上下了絕妙的一手,正沾沾自喜,也終於撥出了半分心思聽聽這屋子裏的談話:「這女娃為何不能參加劍宗的選拔?」

「你這老糊塗果真是年紀大啦,」三清毫不客氣地取笑道,「這女娃是你們文淵的弟子,前一陣還挑了劍宗的線香,你給忘了?」

「哦——就是她呀。」臨淵像是這才聽明白眼前的弟子竟是文淵弟子,不由微笑着捋捋鬍子,瞬間起了幾分護短的心思,「有出息,這山裏確實沒有其他八宗弟子參加試劍大會選拔的先例,但她若真有本事,讓她試試又有何妨?我說澹臺該不是因為上回這女娃娃過了你們劍宗的三十劍陣,這會兒小心眼吧?」

澹臺霜神色卻仍是沒有半分動搖,她看着坐在面前的女子:「我不答應讓你參加選拔,並非是因為你不是劍宗弟子,而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用劍。」

聞玉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說她不會用劍,她心中覺得荒謬,眉頭一皺正要反駁。卻見澹臺霜先一步抬手制止了她:「我問你,你這身劍術是跟誰學的?」

「我爹。」

「除了你爹之外,你平日裏可還跟什麼人切磋過武藝?」

聞玉一滯,一時答不上來。

她小時候和村裏的孩子打架,後來開始學武,習武之後,她的對手便成了山裏的飛禽走獸。沂山沒有能夠和她過招的人,因為她所學的都是一擊斃命的殺招,並非是與人切磋的招式。

澹臺霜見過她挑線香時的身手,最後一次,她差點沒有控制住自己手裏的劍,誤傷了與她過招的弟子,那時起澹臺霜便知道:生死之際,她是一把堅不可摧的利刃,可是尋常比試,她便會成為一把不受控的雙刃劍。

聞玉有心反駁,澹臺霜卻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你不服氣?」

她從棋盒裏取出一枚黑子,又遞給她一枚白子:「十招之內只要你能從我手上拿走這枚棋子,並且保證你手上的棋子不叫我搶走,我就同意讓你參加選拔。」

聞玉聽了眉梢微挑:「此話當真?」

澹臺霜淡淡道:「師兄與臨淵宗主皆是見證。」

她話音未落,聞玉已經毫不猶豫地朝她握著棋子的右手襲去。澹臺霜反應也很快,只見她右手兩指捻住棋子朝着半空輕輕一拋,聞玉立即要朝那空中的棋子搶去,但澹臺霜化指為掌,攔住她伸出的手,等棋子落下,那黑棋便又落回了她的手心。

聞玉單手與她過了幾招。二人坐在棋盤兩頭,身形不動如山,棋盤上的兩隻手卻如兩條龍纏繞在空中,幾番推拉進退。聞玉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她的手心,幾次眼見着那顆棋子從眼前閃過,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碰到它分毫。

眼見十招轉瞬即逝,她心中懊惱漸漸也有些着急。正在這時,澹臺霜放在桌下始終未動的左手猝然出手,卻沒有對準她握著棋子的右手,反倒是從棋盤上另外捻起一顆棋子打在了她的左肩上。

聞玉對她的出手雖然早有提防,卻不料她對準的竟是自己的左肩,一時間右手一麻,澹臺霜趁此機會壓住她的右手,於是聞玉右手手心的棋子應聲滾落棋盤。

澹臺霜彎腰從地上將那顆棋子撿起來,抬頭見聞玉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淡淡道:「一個人身上七百二十個穴位你認識多少?能置人於死地的法子無非就是那幾種,但是與人交手卻能叫人無力還擊的法子數不勝數。劍宗所培養的是劍客,而不是一把只會傷人的劍。」

澹臺霜說完見她低頭不語,自認已經將話說得十分明白,於是站了起來,正要準備同三清告辭,卻忽而聽眼前的女子說道:「就算如此,你怎麼知道我往後也做不到?」

澹臺霜聽清了她說的話,微微挑眉:「你覺得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學會用劍?」

「不試試怎麼知道?」聞玉抬起頭來看着她,她如初生牛犢一般,壓根不清楚自己將要面臨的困難到底為何,但眼前有一個機會她便必定要抓住它。

澹臺霜不知是否叫她這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話所打動,青衣女子失笑道:「你要能在半個月內先精通這些奇經八脈,向我證明你說的話,我未必不能給你一個機會。」

「這……」臨淵啞然,「澹臺你這樣為難一個小輩,可是有失風度。」

澹臺霜淡淡道:「我給她這個機會,已是格外寬宥,若是這樣她都做不到,到試劍大會,上了比試台也是一樣,不如趁早放棄。」

臨淵還要再說,澹臺霜先一步開口道:「臨淵宗主若仍覺得不妥,此事便也沒什麼好再商議的了。」

三清道人看向聞玉:「你可有什麼想說的?」

「一言為定。」聞玉答應得很痛快,「只是我有一個要求,我需找個人來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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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懷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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