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抉擇

「虞家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也好意思稱爺的長姐？」楚鳳簫說話嘲諷意味十足，懶得深究，抬手捏起點心來就往嘴裏扔，毫不顧忌形象，可見是餓得很了。

徐蕙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看孩子吃得急，也不多說話，抬腳到正殿裏端出茶盞，用井水洗凈，放在桌上，又提着水桶，急匆匆地去燒熱水，

「殿下莫要喝冷水，當心鬧肚子，我去燒一壺開水，殿下慢些用點心。」

楚鳳簫人小鬼大，看着徐蕙忙裏忙外，頗為好笑，他又不至於吃個桃酥都給噎住了，備什麼茶水，再說了，剛打的井水又不是不能喝。

生火這回事難不住徐蕙，燒水的功夫，徐蕙估摸著時辰，規劃好時間。

她回憶起剛才看到的楚鳳簫的模樣，鼻青臉腫，瘦骨伶仃，徐蕙皺着眉，思索著解決方法。

末了，徐蕙又嘆了口氣，這位殿下又是個男孩子，雖說年紀尚小，但她也不好在人面前露出什麼同情憐惜的表情，讓孩子心裏覺得難堪。

暮雲閣位於皇宮西側，這片兒的宮殿多半年久失修，破敗荒涼，徐蕙趁著太陽餘光打量著亂象叢生的環境，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

小廚房裏空蕩蕩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徐蕙也不能信手變出菜品來。

徐蕙燒好熱水，提着沒茶葉的茶壺，送到六殿下面前，給人斟了一杯白水，

「殿下先用着，汀蘭先去太醫院尋些跌打損傷的葯，」徐蕙估摸著楚鳳簫還能活蹦亂跳，自己打桶水上來，應該不至於傷得太重，拿些尋常膏藥就好。

楚鳳簫冷哼一聲，權當是回應，對於徐蕙要做什麼，楚鳳簫渾不在意。

甫一出角門，就遇見了前來送膳的宮人。七夕節假，宮人們臉上也帶了些休閑輕鬆的氛圍。徐蕙有來有往，打好招呼，才拎着食盒往回走。

無論如何，得先讓小孩子吃飯。

「這是哪裏來的姐姐，怎麼到我們暮雲閣來？」藍衣的少年從徐蕙的反方向拐出來，懷裏抱着厚厚的藥包，俊俏的臉蛋笑意融融。

徐蕙瞭然，約莫是楚鳳簫的侍從，剛從太醫院抓藥回來，她眸光一轉，看來楚鳳簫在偌大的皇宮，也並非孤立無援。

「尚宮局汀蘭，內務府調我來暮雲閣當差，」徐蕙說話拘謹而客氣，全然不似對方的活潑。

少年撓撓頭，對徐蕙文縐縐的說法有些畏縮，但是仍然努力拉近關係，「原來如此，我是方錦林，汀蘭姐姐以後請多關照了。」

「哪裏，」徐蕙見人下菜，覺得這人也是少年心性，不用隨時拘謹宮裏的繁瑣規矩，「我本來打算去太醫院拿葯，看來是免下這一趟了，御膳房的人送來了晚膳，方公公先去為殿下布菜，我去煎藥如何？」

她着實是擔心這跳脫的少年，會不會把葯燒乾了。

方錦林人精，聽出了徐蕙的意思，立刻伸手把藥包遞出來，「汀蘭姐，以後就仰仗您了，我再也不想去求冷香苑的姑姑了。」

方錦林不像楚鳳簫整個人氣質沉沉，反而眼眸生動，眉目清秀，生得一副好皮囊，說話又好聽，顯然極為討人喜歡。

徐蕙微笑不言，和方錦林交換了手中的東西，熟練地轉身去小廚房煎藥，徒留方錦林一人站在原地，暗自幻想以後的輕鬆生活。

汀蘭姐可真是人美心善，看來暮雲閣能消停幾天了。

方錦林腳步靈活，但到了楚鳳簫面前還是拘謹的，「御膳房的晚膳送到了，殿下見過汀蘭姐了吧，瞧著人不錯，奴才讓她去煎藥了。」

楚鳳簫抬了抬下巴，示意方錦林看茶几上的糕點，

方錦林看着自家殿下跟前整整齊齊地擺着毛巾，茶水，點心種種。

瞧著待遇，真是多年不見了，

方錦林恨不得淚流滿面，新來的宮女姐姐是真好啊，他一下子心情飛揚了，「奴才在殿下身邊伺候幾年了，頭一回兒見這樣好的姐姐呢。」

六殿下放下手裏的茶杯，沒吭聲。舉止輕狂，不懂規矩，開口就亂攀親戚，哪裏好了。

不過這麼清靜的環境，沒有人閑言碎語，嘰嘰喳喳，甚好。

……

夜色四起，上弦月瑩潤的光灑在沉水閣的堂前，徐蕙煎完葯，伺候着六殿下喝完，終於落了空閑。

在暮雲閣的主殿裏，燭光明亮，拉長的火苗明亮至極，左右飄搖。

徐蕙覺得晚上寫字對眼睛不好，古代燈光又暗，於是給六殿下點了一排蠟燭，這亮度讓楚鳳簫都不由得挑起眉，

這宮女是想幹什麼？

萬一蠟燭點完了，明天他還要抄書怎麼辦？寫不完會被罰的。

然而楚鳳簫心裏嘟囔抱怨著，徐蕙只是多點幾根蠟燭，又不是虐待他，他也沒法開口發火，只是冷哼了一聲。

徐蕙聽見楚鳳簫孩子氣的哼哼，眼睛彎了彎，站在楚鳳簫的身後不遠，默默思考着以後該怎麼教育孩子，

而楚鳳簫弔兒郎當地盤著腿，捏著毛筆，刷刷地寫着先生佈置的抄寫作業，心裏會想着白日裏先生的訓話，

身為皇子出言不遜，侮辱聖賢，這帽子扣得可真大。

楚鳳簫嘖嘖兩聲，覺得那群老禿驢欠收拾，罰人的手段就那樣，反正聖賢書翻來覆去就那幾本，抄來抄去楚鳳簫都背會了。

徐蕙雖然看不慣楚鳳簫的姿勢和態度，但是在其中謀其政，她並不想代行先生之責。

於是，由著楚鳳簫寫了半個時辰，然後，就再也忍不住了。

「殿下，挑燈夜戰於身體無益，而且您身上有傷，喝了葯早些休息吧，」徐蕙盯着殿下抄完手裏寫一遍策論，便滅了燭火，只給六皇子殿下留了兩盞燈，

亮堂堂的主殿突然黑了一個度，楚鳳簫蹙著眉，相當不悅，「徐蕙，你逾矩了，把燈點上。」

「恕難從命，請殿下早些安置吧。」

楚鳳簫之前受的刁難侮辱多了，這點為難他還不看在眼裏，也不想因此和徐蕙翻臉，

況且百遍滕林論也不是一夜就能抄完的。

六殿下顯然忘了，在此之前，沉水閣主殿，也只點兩盞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