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突襲
慕容冰掌心微攏，嗓音泠泠：「世子爺如何能保證，兀塔一定不會背叛你？」
權力誘惑何其之大，掌權后違背初心者比比皆是。
金羽動作輕柔地將慕容冰鬢角碎發捋到耳後，笑眯眯道：「你何必在我心裏紮根刺？我既然敢用兀塔，就不怕他起二心。充其量無暇顧及的時候，也給他找點事情做。」
他單手托腮，「怎麼？慌了？」
慕容冰撇開他的手，強作鎮定：「區區百越，怎麼可能。」
金羽目光落在她微揚的脖頸上，眸子一頓，突然問道：「你不怕百越，為什麼怕我？」
被這麼沒頭沒腦一問，慕容冰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她不耐煩的眼撞上金羽的眸光，剩下的半句話就這樣咽回了肚子裏。
長久的沉默后，慕容冰重重閉了一下眼。
「世子爺心知肚明，不是嗎？」她坐得端正，脊背挺拔，一時間竟有幾分睥睨的姿態，「你我之間，除了敵對，還有可能存在別的關係嗎？」
金羽凝望着她：「為什麼不可能？」
慕容冰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捏了捏眉心：「你如今在南疆攪弄風雲，歸根結底不過是為了……」
她手上動作停下，轉過頭，眼中冒出森森殺氣，一字一頓，「不過是為了我皇兄的皇位。」
金羽「嗯」了一聲，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慕容皇室，氣數已盡。」
「一派胡言！」
慕容冰氣得一掌拍在木案上，杯盞茶壺齊齊噹啷作響，幾滴涼茶濺到了她的手背上。
「我父皇在位二十年，宵衣旰食朝乾夕惕，從未有半分疏忽！我兄長掌權三年，夙興夜寐，還要無時無刻不防着你們的明槍暗箭。如今古幽也算恢復不少國力，你和我談氣數已盡？」
「金羽！若不是你們懷有不臣之心，若不是你們從中作梗，我慕容皇室何至於四面楚歌？」
金羽默默地聽着，等慕容冰泄完了火氣，他才淡淡開口。
「我十歲時剛回府，被庶兄弟算計，雖然意識尚在，但傷到頭顱久久難醒。半昏半醒間，我聽到一個婆子的哭喊聲。」
那聲音撕心裂肺，凄厲尖銳。
「給二公子報仇！給二公子報仇！」
生生將他踏進鬼門關的那半步給拽了回來，逼得他不得不睜開眼，看看是何人如此吵鬧不休。
那婆子見他醒了，不知哪來的一股蠻力，一把掀開了緊錮着她的兩個侍衛，踉蹌著步子撲倒在金羽床前。
頭髮散亂，瘋瘋癲癲，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枯枝般的手死死抓住金羽的手腕。
「二公子！您要報仇！報自己的仇！也要報大公子的仇！」
渾濁的淚中摻著鮮血，血淚一滴一滴砸在金羽的手背上。
太久遠的事情，他總想不起細節，連婆子的面容都模糊不清。
唯有那幾滴血淚，彷彿燒紅的烙鐵一般，烙印留在心口。
從那以後，溍水王府的嫡二公子，再也不曾受過庶兄弟的折辱。
睫羽半抬，金羽眼神無辜：「長雪，你摸著良心告訴我，溫明沏的死與慕容蓮夏無關。」
慕容冰頓時啞然。
慕容蓮夏說過，溫明沏當年縱馬墜崖，是因為參商做了手腳，使得馬匹在山崖窄路上發瘋亂跳。
縱然不是他的授意，但參商終歸是他的屬下，溫明沏之死和他脫不了干係。
見她閉口不言，金羽心中瞭然，彎眸笑起來：「你看，你也知道，是慕容蓮夏害死了溫明沏，我父王失去嫡長子，要你慕容家嫡長子的性命相抵，可算過分？」
這句話反而讓慕容冰回過味兒來，唇角輕扯，諷刺道：「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溍水王一脈也配談血濃於水？」
高門世家，從無親情。
被她戳穿事實，金羽也不掩飾，哈哈大笑起來。
「你說得對，皇位不過是我父王想要，溫明沏我連一面都未曾見過，又談何兄弟情誼。」
慕容冰付之嘲弄一笑：「世子爺別無所求，偏生要做他人馬前卒，與我慕容皇室為敵。」
卻見金羽斂起笑容，飛揚的眉眼回歸寧和，依稀有了類似於當初溫明沏的影子。
「我本來確實沒有什麼想要的，僅是答應過父王，要幫他奪下皇位而已。」
他微微傾身，更靠近了慕容冰一點。
「只不過現在有了，長雪，你猜猜我想要什麼？」
「……」
慕容冰壓低了聲音，「金羽，不管你想要什麼，我終此一生，都不會讓你跨越雷池半步。」
她的回答顯然在金羽的意料之中，金羽笑盈盈地伸手將人攬到懷裏，不待對方掙扎，便驟然收緊了臂彎。
他湊到她的耳邊，薄唇微啟。
「慕容蓮華，我想折斷你的利爪獠牙，我想你只能留在我身邊。」
………………
兀塔承諾的十天，不過剛到第三天的夜裏，事態突然起了變化。
夜深人靜的林子，驀地響起一陣鳥翅撲棱拍打的聲音。
被驚醒的慕容冰從床上坐起身，周遭一片漆黑，門外寂靜無聲，但有幾道人影快速晃過。
她試探地喚了聲：「金羽？」
話音未落，緊閉的房門忽的打開，金羽疾步走進來，隨手扯了件外袍蓋在慕容冰身上，彎腰抱起，立刻往門外走。
他一言不發，慕容冰抬起頭，看見他緊緊抿著唇，臉色有些難看。
「怎麼了？察察干發現這裏了？」
金羽沉默了一下：「兀塔託人送了消息，最多再過一刻，察察乾的人就會來搜山。」
東北方向密林的樹枝晃了幾晃，閃現出一道黑影來。
暗哨蹲在樹枝上，聲音急切：「世子爺，這邊安全，可以走。」
金羽步子一轉，毫不遲疑地跟了過去。
抱着人快速奔走顯然吃力很多，金羽的呼吸聲急促起來，慕容冰聽得直蹙眉：「兀塔不是說能拖延十天嗎？怎麼這麼快就找過來了？」
難為在這種境況下，金羽依舊是有問必答。
「北慕容那個小畜生動的手腳，他的人和我的人起了衝突，有意把事情往兀塔身上牽扯，讓察察干起了疑心。」
慕容冰還沒有把他話里的「小畜生」和慕容灝的小兒子慕容懷聯繫到一起，餘光里乍起一道寒光，直衝着她的心口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