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城破

第三章 城破

城上,戰事愈發殘酷。每時每刻攻守雙方身邊都有士兵倒下。

楊雄此刻像是一個血人一般,身上滿是敵軍與己方戰士的鮮血。他左手持盾,右手持劍,機械化的格擋砍殺。身邊的親衛一個接一個的倒下。而對面的敵軍卻越殺越多。

楊雄死死的抿著嘴唇,每一次的揮動都牽扯著左腿的傷口。這傷口是剛剛被一個他刺倒卻未死透的匈奴兵造成的。那匈奴兵在臨死之前,一刀砍在了他的小腿。幸虧已經沒有了多大力氣,不然只這一下,他的小腿便將不保。

楊雄沒有時間去處理傷口,只是親兵扯下一塊破布隨手的給他包紮一下。他便又起身返回了戰場。傷口隨着一次次用力開始崩裂,滲出的血越來越多,漸漸濕透了他的皮靴。

失血讓他眼前一片發黑,他甩了甩頭,試圖將眼前的黑色驅散。匈奴兵發現了他的異樣。才剛剛站定,卻見前方五個匈奴兵向他快步衝來。他來不及多待片刻,右手緊了緊手中的武器,帶着親衛大步向前迎了上去。

雙方剛一接觸,就戰做了一團。楊雄持盾格擋住前頭兩人的大刀,剛要還擊,便又見一個巨斧襲來。一個前沖,盾牌頂在頭上。咣的一聲,盾牌與大斧發生激烈的碰撞,濺起了火星。趁著楊雄打亂敵方陣型之際,後面親衛持槍一個突刺,將最前面的兩個匈奴兵穿了個透心涼。長槍挾著前沖之勢,掛着兩個匈奴兵的屍體向前衝擊,刺向持着大斧的匈奴兵。持着大斧的匈奴兵後方兩名刀盾兵自他左右向前而來,用盾頂住了刺來的長槍。手持大斧的匈奴趁著這一空擋,又是一斧劈向楊雄,楊雄無奈又是舉盾格擋。咣的一聲,火花四濺。這一斧比剛才來勢更猛,力道更沉。

楊雄左腿一軟,向下一跪。盾牌上竟被這大斧劈出了一個凹槽。大斧自盾牌而起,準備再度劈砍。楊雄咬牙暗喝一聲,鼓起剩餘的力氣向前衝擊。兩步間撞開盾牌,到了手持大斧的匈奴身前。鼓足力量向他撞去。盾牌頂着匈奴向後一步步退去。楊雄親衛抓住楊雄破開兩名刀盾兵的時機,又是一個突刺。將兩個匈奴兵刺死。隨即一擁而上,向楊雄衝去。

卻說楊雄推著匈奴兵向前推去,正欲撤盾刺劍。瞄眼一瞧,正見前方又有兩個匈奴兵向他衝來。他腰部一扭,一使勁推開前方抵著的匈奴兵。往後連邁三步,與正趕上的親衛匯合。隨即腿一軟,就要癱坐在地上。幸好身後又有親衛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的胳膊,才沒讓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手持大斧的匈奴兵本以為馬上要死,沒料到楊雄竟然撤了。聽見身後腳步,扭頭一看又來了兩個匈奴士兵。他怪叫着錘著胸膛,帶着兩個匈奴兵又是殺來。竟沒有因為剛才的險境而有一絲后怕。

楊雄看着來人,掙扎著欲上前再戰。可是腿一動便是鑽心的疼。剛才那兩下全力衝擊,使他的傷口崩裂,失血過多,已經沒有了再戰的力氣。

身邊親衛見狀,立刻有五人向前迎了上去,剩下五人扶他靠牆坐下,環衛於他身前保衛着他。

楊雄坐在地上環顧著四周,從有敵軍登城到如今已經持續廝殺了近一個時辰。而他派去的幾波求援的士兵一直沒有帶人回來。楊雄咧了咧嘴,嘴角牽動臉頰的傷口,讓他一陣疼痛。這是剛才城下流箭射來,親衛推了他一把造成的。還好推得及時,要不這半張臉估計都射穿了。

楊雄看着身邊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心中暗嘆:「這城牆怕是守不住了。」

剛剛前去的五個親衛,這時只回來了一個。楊雄看着他嘆了口氣。匈奴兵的強悍遠遠大於宣朝士兵。即使是五個打三個,能活着回來一個也是不錯了。要不是因為是楊雄的親兵精銳,估計過來的就是匈奴兵了。

楊雄坐着的片刻恢復了一點體力,手扶著宇牆剛要起身。只聽城下轟的一聲,匈奴兵發出來一聲聲怪叫。

城門破了。

楊雄一念至此,眼前又是一片眩暈,差點又一下坐倒在地。他掙扎著起身,聚集起城上剩餘的兵卒,龜縮到城牆一角。

楊雄眼望眾人,眾人身上均是傷痕纍纍。楊雄苦澀道:「諸君,某自入伍至今已二十載有餘。皇恩浩蕩,忝為都統。今日匈奴入侵,犯我京畿。此乃我漢家祖宗之所在,英靈之魂冢。」

楊雄昂然而立,四周的匈奴兵將他們包圍,卻並未立即進攻。似是對敵軍中有這樣的英雄豪傑所感到欽佩,意欲等他說完最後的話再發起衝鋒。

楊雄看着包圍他們越來越多的敵軍,毫無懼意。繼而說道:「我輩行伍中人,雖沒有濟世安國之才,亦當有捨生報國之舉。我們是這個國家的盾牌,若想侵佔我們的土地,殺害我們的百姓。便先要從我們身上踏過去。」

楊雄聲音越發激昂:「大丈夫頂天立地,死即死爾。諸君且隨我再度衝鋒,讓匈奴人看看我漢家的風骨。」

說罷,楊雄率領殘存在身邊的士兵,向著數倍於己的匈奴兵,率先發起了衝鋒。慷慨赴死,時年四十。

隨着城牆與城門的陷落,宣朝一眾王公貴族躲在內城。城中他們只剩下一千趕來支援的涼州義兵。

宮殿內司馬鄴與眾多大臣聚在一起,聽着外頭的喊殺聲不覺瑟瑟發抖。喊殺聲此起彼伏,越來越近。

環顧左右,宣帝司馬鄴顫聲道:「諸位愛卿,如今城破旦夕之間,為之奈何啊?」

這殿中袞袞諸公,聞聽此言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在這聲聲喊殺聲中,尚書索綝也由喪子之痛中清醒過來。

他抬頭看着皇帝司馬鄴,不覺答道:「不如我們還是降了吧。」

司馬鄴頓時大怒起來,面部因為充血變得有些臃腫。沉聲喝道:「索綝,之前便說降,你瞞着朕改派你兒子前去談和。你兒子被斬於陣前,你便又改為主戰。現在你又恬不知恥說降。」

司馬鄴越說越激動,雙眼間竟不覺有淚水即將流出。憤怒道:「降也是你,戰也是你。現在你又要投降,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索綝為人老奸巨猾,被天子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如此當面駁斥,卻毫無羞愧之意。反駁道:「陛下,自古以來漢家天子坐擁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濱莫非皇臣。」

說話間,索綝邁步向前,一步步靠近司馬鄴。邊走邊道:「今日匈奴率軍犯我京畿,而我軍面對叛逆豈有不戰而降之理。然則今日戰已戰過,可我們現在內無糧草兵士,外無社稷之臣援助。城中被破之處十有七八,眼看就要打進宮門。」

說到此處,已經步入司馬鄴身旁。一瞬間,抓住司馬鄴的手腕。狠聲道:「陛下若是不降,是打算身死社稷?」

司馬鄴被問得一陣語塞,他今年剛滿十八,大好的人生還沒有開始,自是沒有身死社稷的膽量。可被索綝如此步步緊逼,當着群臣的面問出這話,他又不好直接說投降。

司馬鄴急切間想甩開被抓的手腕,可是幾次來回抽手,索綝就是不放。一時間,說又不能說,走又不能走。

司馬鄴漲的滿臉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群臣被索綝氣勢所攝,一時不敢插嘴。

麹允上前圓場道:「降了便降了,你速速放開陛下。」

索綝也不再過分緊逼,聽罷便鬆了手。

司馬鄴氣的渾身發抖,又不敢當場發作。只得起身,一甩袍袖道:「你們說怎麼便怎麼吧,朕乏了,回宮休息了。」

諸臣在皇帝走後,商議了一通投降之法。便派人前去敵軍投降去了。

第二日清晨,日光灑在大地。宣朝天子司馬鄴攜皇室宗親,文武百官共千餘人走出了皇宮大門。

司馬鄴袒胸露背,脖子上系著傳國玉璽,騎着羊車緩緩駛向了敵軍大營。司馬鄴回頭看向皇宮,這是他登基的地方。今後又會有誰再次登基呢?司馬鄴心中一片茫然。目光中沒有焦距,失魂落魄的出了內城。

建興四年,秋。

在經歷了不過一天的長安保衛戰後,宣朝末代皇帝司馬鄴便選擇了投降。隨着他的落幕,宣朝近一甲子的統治也為之落幕,同時落幕的還有為此而犧牲的近一萬五千皇城守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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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中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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