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蒼蒼番外：星河之下

五十年時光轉瞬即逝，隨著喪屍被清理，變異種退居深山，人類城市完成初步重建。

為了防備吸血鬼等異生物，血獵聯盟重新成立，經過磨合和改進，如今已小成規模。

作為聞家秘術唯一的傳人，聶蒼蒼理所當然地成了聯盟的創立人之一。

女祭司一生未婚，久居摘星樓，少與外人往來，十年前收了霍家的長孫為徒，漸漸地，便從聯盟中隱去了。

……

這是沈暄自出生以來第一次到承星市。

初夏的傍晚，女孩穿著一身墨綠色的短裙，蹦蹦躂躂地穿過人行橫道，直奔對面的小吃店而去。

沈寧跟在妹妹身後，等她點了兩碗糖水，他自覺地走到她身邊。

「兩碗糖水十塊錢。」小姑娘塞了一碗給他，邀功似的，「我還加了你最喜歡的小圓子。」

沈寧接過，付錢。

沈暄甜甜：「謝謝大哥。」

她一邊走，一邊用小勺子喝著糖水，很快就解決了一碗。

女孩看著空蕩蕩的碗底嘆了口氣，還沒說話，身邊少年直接把還沒動過的另一碗糖水遞到她面前：「給。」

沈暄眼睛一亮，故作矜持：「這是我給你點的……」

「我不喜歡這個。」沈寧拿過她手裡的空碗，找了個垃圾桶扔了。

「謝謝大哥！」沈暄心安理得地接過，用小勺子攪了兩下，抬眼看向遙遠半山腰的高塔，「那就是摘星樓？」

「嗯。」

「二哥去了那裡嗎？」

「嗯。」

「我們去找他？還是直接去酒店？」

沈寧收回打量街角行人的目光，淡淡：「去酒店。」

路燈亮起，他抬腳就走。

沈暄連忙跟上他的腳步。

她有兩個兄長，長兄沈寧，就是眼前這位，性子冷淡，不苟言笑，曾經用一個眼神把堂叔家的小表弟嚇得吱哇亂嚎。二哥沈擇，溫柔親和脾氣好，是他們圈子裡最受歡迎的小哥哥，沒有之一。

哦，還有，他們沈家現在是聯盟最厲害的血獵家族之一，父親說是因為他們身上的力量傳承自百年前的司家。

眼下的聯盟，能和沈家一較高下的也只有同樣繼承了司家力量的寧家晚輩，不過在外人眼裡，寧家和他們家也算一家，沒什麼區別。

還有就是摘星樓一脈了。

她雖沒來過承星市，也沒見過聶蒼蒼，但她見過聶蒼蒼的繼承人，霍家的那個臭小子……她還記得那個臭小子小時候扯過她的頭髮，雖然最後被她按在地上揍得哭爹喊娘……

總之她對摘星樓沒什麼好印象。

兄妹兩人在街上閑逛時，沈擇正在摘星樓頂層的大開間里，看著水晶石面沉思。

陪他一起進來的是摘星樓的祭司繼承人霍驚語。

兩個少年差不多的年紀，此刻都是神色肅然，安靜地跪坐著。

聶蒼蒼出來時，最先看到的是沈擇掛在腰帶上的向日葵娃娃。

那個娃娃已經老舊，紋路褶皺，顏色褪去，只有笑臉依舊。

看著那個娃娃，聶蒼蒼神色一頓，不受控制地咳嗽起來。

霍驚語立刻起身迎上前扶她坐下。

自五年前開始，她一直病著，病情時好時壞，出門的機會便更少了。

三年前，沈家傳來寧梔去世的消息時，正是她病得最嚴重的時候，因而沒能去參加故友的葬禮。

眼下看到掛在少年腰帶上的向日葵娃娃，她心口一緊，瞬間紅了眼眶。

「你這向日葵娃娃挺可愛的，我去買一對送給我家小朋友。」

「睡不著，找你打發時間。」

「去把聞君先生埋的酒挖出來呀。」

「所以啊，可千萬不要小看女人的真心哦，千金難換的。」

「……」

摘星樓頂偷喝聞君先生埋下的酒，在漫天星河之下聊心底的秘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發生在昨天，然而，一轉眼五十年過去，故友離散，再無相見之日。

眼看老師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向日葵娃娃上，霍驚語抿唇，神色複雜。

他知道老師有一對向日葵娃娃，祖父告訴他，那是老師的老師贈給她的信物，是她最珍貴的寶物。

他曾經見過她把那對娃娃拿出來放在窗台上曬太陽，偶爾也會掛在窗沿上吹吹風……總之，那是她從不離身的珍寶。

後來，老師病了，那對娃娃就一直擺放在她的床邊，她經常看著娃娃出神，再後來，她便讓他把那對娃娃一起埋在了庭院的梅花樹下。

從那對娃娃被埋葬的那一刻，她的魂識似乎也跟著娃娃一起葬了。

聶蒼蒼止了咳嗽，輕聲問道：「你的娃娃，是你祖母給你的？」

沈擇恭敬回道：「是。」

「你……」聶蒼蒼眼底劃過一抹善意的笑，「年紀還這麼小，已經定親了嗎？」

沈擇耳朵一紅，還是如實回：「是。」

霍驚語詫異：「老師，你怎麼知道？」

「那個娃娃，本來是一對。」聶蒼蒼含笑道，「是我帶寧梔去買的，我看他身上只有一隻，想來另一隻應該在某個姑娘身上吧，不然，寧梔也不會把這個給你。」

霍驚語恍然：「啊。」

沈擇低著頭，從耳朵尖尖蔓延開的緋色一直染紅了脖頸。

聶蒼蒼斂了笑，沉默片刻，問道：「她走的時候，痛苦嗎？」

沈擇恭聲道：「是在睡夢中去的，臉上帶著笑，我想，應該是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

「那就好。」聶蒼蒼澀聲道，「那沈慕祁……」

沈擇垂眸，溫聲道：「祖父……是最不願意和祖母分開的。」

「……他們，葬在了一處，是嗎？」

「是。是祖父的意思。」

聶蒼蒼鬆了一口氣，含笑道：「下次記得幫我送一束花。」

「好。」

因為身體不適，這場拜訪很快結束。

霍驚語送沈擇出門后，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苦笑：「我爺爺說，老師求生意識不強，要不是有那個人的囑託，她只怕在災難結束以後就和那個人一樣，找個沒人的地方了卻一生了。」

沈擇單手捏著向日葵娃娃，低聲道：「商家那位名醫，請過來診斷過嗎？」

霍驚語無奈：「沒有，老師拒絕了。」

他和好友並肩下樓：「你這次來，只是為了拜訪老師？」

「嗯。」因為父親說，摘星樓的祭司可能時日無多了，出於同盟的情誼也該來拜訪慰問。

沈擇沒有明說，換了個話題：「暄暄從來沒來過承星市，這次也是為了帶她一起出來見個世面。」

霍驚語挑眉：「沈暄也來了？」

「嗯。」沈擇看了眼腕錶，「這個點，應該和大哥一起到酒店了。」

霍驚語思量片刻，含笑：「你們酒店訂好了？我送你過去吧。」

知道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沈擇懶得拆管他：「……多謝。」

……

她的聽力很好，隔著門依然能聽清楚小輩們的說話聲。

聶蒼蒼躺在床上，慢慢閉上眼睛。

看來，大家都很幸福啊。

她忽然有了一個幻想，如果她能和聞君先生生活在這個時代，是不是也能和那些孩子們一樣，不用處處謹慎事事小心，可以肆意談笑，可以攜手踏遍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可是如果真的晚個五十年，她就不可能遇到寧梔他們，到了那時，寧梔這個名字於她來說再不是好友，而是高高在上的傳奇。

其實，她已經很幸運了。

在最艱難的時候遇到了先生，在最好的年紀和愛人好友相伴，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啊，要說唯一遺憾的地方，大概是沒辦法在災難結束以後，拉著聞君先生，呼朋喚友，在星河之下、摘星樓頂把酒言歡了。

她不信來世，可此時此刻也不禁在心裡奢求，若是自己真能投胎轉世，希望能夠再遇到先生。

希望吧。

－－－－－－題外話－－－－－－

現在的聯盟：

除去沒寫到的其他家族外，剩下的幾個厲害的家族。

沈慕祁＆寧梔的後輩，寧珏＆冷青娥的後輩，都是繼承司家的靈力和術。

摘星樓聶蒼蒼找的繼承人是霍家後人，繼承聞家的術。

還有東方家的後輩在前篇里出現過。

五十年後的小朋友大亂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