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退役

晚七點，逗貓一尚未開播的直播間中，大量留言在下方評論區閃過。[七點了，鳴哥還沒有開播，是請假了嗎？][沒有看到假條，盲猜鳴哥傷心了。][今天是GLORY戰隊打野邊城退役發佈會，鳴哥不開播很正常，大家都散了吧！]鹿悠坐在電腦前大大打了一個呵欠，點擊滑鼠，閱覽過每一條留言，連續兩天沒休息好讓她精神有些倦乏，不過，看完留言，她還是選擇了開播。打開攝像頭，直播間大屏幕上露出她有些泛黃的臉，睜開的雙眼中還有些明顯的紅血絲，屏幕前的鹿悠看到自己這一副像是被吸幹了精氣的樣子，表情略有些詫異，低聲嘀咕：「喲，今天有點丑……」直播界面亮起的一瞬間，一直守在直播間下方的粉絲紛紛湧入，在線人數瞬間超過10萬，有手快的粉絲搶先進入直播間的，聽到鹿悠這一聲自嘲，忙在彈幕刷主播不醜，鹿悠看到了，臉上浮現淡淡笑容，抓了抓頭髮開始回答先前直播間下方粉絲留言的問題：「沒請假，邊城退役，這兩天心情煩躁沒睡好，所以今天開播晚了。」言語間，餘光掃過電腦桌面上glory戰隊五人合影海報，心中又有些泛澀，鹿悠抬手將直播間標題改了。【邊城退役發佈會轉播，今天不打遊戲】邊改標題邊在直播間內向粉絲解釋：「今天沒心情打遊戲，想看遊戲直播的朋友可以下次再來。」鹿悠直播間的粉絲多數是些老粉，知道她是GLORY戰隊的死忠粉，因此對她的話並沒有什麼異議，大多數粉絲選擇了繼續留在直播間里，少部分路人退了出去。鹿悠打開轉播插件，轉播起了邊城的退役發佈會。退役發佈會正在進行中，熒幕上身着黑白隊服的GLORY戰隊五人站在話筒前接受眾記者的訪問，最中間的一人沒忍住淚水滿臉哭得稀里嘩啦，正是發佈會的主人公邊城。邊城今年年齡不過22歲，正是電競職業黃金期，但前不久因為車禍意外，手上受了傷，再也打不了比賽了，臨時選擇了退役。發佈會現場的粉絲以及直播間的彈幕紛紛在表達對邊城退役的惋惜，鹿悠卻將視線轉移到了熒幕中另外一人身上。那是glory戰隊隊長——景雲。GLORY戰隊是當前KPL（王者榮耀職業聯賽）春季賽奪冠熱門隊伍，隊伍成立五年，鹿悠粉了它兩年，是從李景雲加入這隻戰隊后才開始粉上的。鹿悠的遊戲生涯從12歲小學畢業那年看李景雲的一場CF對局開始。彼時正是夏天，網吧門前蟬鳴陣陣，網吧老闆在網吧外放了個大電視，正在轉播cf第一屆百城聯賽的比賽視頻。電視破舊音箱中傳來夾帶着電流的槍擊聲，一聲接一聲的殺敵語音播報隨之響起，放學經過的鹿悠被槍聲吸引，停留在了網吧門前，越看越入神，看着電視里刺激的槍戰對決握緊了拳頭，明亮的眼睛中迸發出熾熱的光，她聽見自己心臟跳動如擂鼓的聲音，也感受到了熱血被點燃的溫度……鹿悠關注了李景雲的每一場比賽，看着李景雲和他的隊伍從百城聯賽區服選拔賽打到冠軍爭奪賽，李景雲在個人賽拿下狙神的稱號……鹿悠本以為李景雲會在cf職業賽場上一直發光發熱，卻不想隔日的團隊賽上，李景雲的隊伍因為少人直接被判失敗，李景雲也因此退出了cf賽場。這一次，kpl的賽場上glory戰隊同樣少人，李景雲會怎麼辦呢？鹿悠望着屏幕上李景雲的臉，陷入沉思。「我們都知道，邊城選手是臨時退役，glory戰隊並沒有儲備的打野選手，而其他各戰隊的轉會窗也在上個月月底關閉，如今春季賽馬上就要開幕了，不知道戰隊有什麼打算呢？」顯然有着同樣疑問的不止鹿悠一人，發佈會現場，年輕的女主持人在鏡頭前問出相同的問題。被問的五人噤了聲，許久，就在戰隊經理月光準備出來打破沉默時，景雲站了出來，抬手看過表上時間后拿起主持人遞來的話筒，雙眼看向攝像頭：「對不起，這有關於戰隊未來決策，請恕我們不能提前告知，喜歡戰隊的粉絲可以關注戰隊接下來的微博動態，發佈會提問時間已經結束，接下來我們經理會給各位做講解。」說完向所有記者致意，帶戰隊其他人離開了舞台。發佈會全程結束已經是八點半，鹿悠退出轉播插件，準備回直播間跟粉絲聊會兒天。滿屏刷邊城退役的彈幕里，一條彈幕引起了鹿悠的注意。[內部消息，GLORY這賽季沒打野，教練邊城有意讓景神轉打野，上晴天打射手位]

晴天？鹿悠腦海中回憶這個ID，在記憶深處某場比賽中翻出這名選手信息。這是GLORY戰隊替補的一名女選手，補的位置是景雲的射手位，去年秋季賽常規賽上場過一次，對抗一支KPL有名的弱隊，結果打輸了。景雲讓位置給這人打射手？鹿悠心中翻了個白眼，頗為不屑地回應了這條彈幕：「晴天能打射手位，別說笑話了行嗎？晴天打ORZ都打不過。」[晴天打不過你打得過唄？嘴強王者？艹粉主播？]直播了一個半小時，早有些黑子在等著鹿悠開口出錯了，鹿悠這話說出半點沒掩藏對晴天的鄙視，他們自然不會放過，紛紛冒出頭來。「我當然打得過，爸爸可是國服野王，我撞車ORZ的時候你怕是還沒開始打王者？」鹿悠嗤笑一聲，回懟了彈幕。鹿悠說的話半點不摻假，技術上黑子無可辯駁，便另尋了他徑，想到微博上爆出的有關鹿悠的事迹，直播間屏幕被黑子刷了滿滿的「艹粉主播」。鹿悠看着這滿屏的胡說八道，面露不耐煩，伸手禁言了幾個刷的最凶的id，喊話房管：「黑子造謠，房管快出來幹活！」彈幕清空一輪，只剩下反應過來的鹿悠真愛粉在直播間罵黑子眼瞎。手機微信的新消息提示音在此時響起，鹿悠打開看，是她的一號房管給她發的信息。「鳴哥，景雲給晴天讓位置，晴天都可以上，你為什麼不去glory試試呢？」*GLORY戰隊會議室內，所有人安靜坐在會議椅上，教練遠方站在會議桌最前方，手中拿着激光筆，一邊指著投影屏一邊做講解。窗外雨聲滴滴答答，會議室里氣氛沉重得可怕，大家看着幕布上的測試戰績，心中都似懸了塊重石。「這是這一次青訓營里選出的一些玩家的打野戰績綜合分析表，你們看到了，都很不理想。」遠方切換了好幾張幻燈片，半躬身子雙手支撐在會議桌上，原本意氣風發的面上如今滿是愁容，眼角細紋都似多了幾條。這次kpl春季賽，glory戰隊原本是最有希望奪下春季賽冠軍的隊伍，教練組早已經想好了春季賽上要用的各種體系陣容，現在邊城出事，所有計劃全部落空，他已經連續一星期沒睡好覺了。戰隊其他隊員臉色也不好看，聽完遠方的話各自沉默著。遠方看一眼眾人，嘆了一口氣，找了把椅子坐下：「上面的意思是，戰隊現在沒有合適的替補，先讓晴天上場，景雲轉打野，綜合以往數據來看，景雲的打野英雄也玩的不錯。」「晴天上場？」中單可樂滿臉詫異，「這不妥吧，我們戰隊一直打的是射手核心體系，隊長carry，現在換個人打射手，配合跟不上啊！」戰隊其他成員彼此對視，紛紛點頭同意可樂的觀點，輔助濤濤雙手搭在桌面上，小聲嘀咕：「而且晴天打比賽根本不上心，誰不知道她是家裏花了錢投資戰隊買的替補位，就是為了追隊長。」濤濤說出的是所有人的心聲。遠方有些抓狂，亂揉了一把頭髮，看向李景云：「景雲，你怎麼想？」李景雲早在邊城出事打電話給他的時候就在想應對措施了，只是，直到現在也沒找到能行的辦法，輕嘆一口氣，闔了雙眸，訴說自己的想法：「我想打邊射。」頓一下，終究妥協，「但如果戰隊需要，我願意接受戰隊的安排。」遠方頷首，明白景雲的妥協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收了資料：「那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結束，接下來我會安排晴天跟你們一起訓練。」遠方說完起身離開，臨出門，停住腳步閉上眼，心中終是不甘，重新回到會議桌最前方，深吸一口氣，將手上資料「啪──」的一聲拍在桌上，拍出豪情萬種，直視所有人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奔著冠軍去的，但是晴天的情況你們都知道，就不用我多說了，現在距離春季賽開幕還有20天，你們也各方面關注一下，看到有希望的選手及時和我溝通，我去談，看能不能最後挽救一波！」雨勢漸大，敲擊窗戶聲音響亮，眾人本已黯淡眼眸在遠方語音落下后重新燃起希望的光，重重點頭，齊聲相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