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沁芳亭眾芳其聚
楊燕燕還未反應過來，剛要開口招呼，卻被姐姐在桌底拉了拉衣角，才把話含在了口中。
席間眾人正說着話兒，忽然見一群婆子丫鬟擁簇著兩位姑娘兒過來，細看去，春花秋月各有妍麗。
前頭那個笑得爛漫的是湘雲，她舒朗豪爽，身形修長，別有一番瀟灑意味。
她身邊站着一個少女，形容尚小，穿一身素色的百褶裙，行動間很是輕快，神色雖然鬱郁，但氣色尚好，眉眼和賈敏有幾分相似，又多了幾分林如海的風姿，不消說，這邊是黛玉了。
兩人都規規矩矩跟眾人行了禮，才起身要坐下。
老太太見了，忙叫人在她身邊加了兩個座兒，讓黛玉和湘雲坐她身邊，口中還愛憐道：「快到我身邊來坐。」
見有客在場，史太君熱心跟秦氏介紹，「這是我外孫女兒，這是我娘家的侄孫女。」
鳳姐兒又悄聲跟黛玉道：「這是東府故去大太太的母親，這是大太太的兩個妹妹。」
黛玉聞言不由打量雙雙燕燕姐妹，她早聽聞楊雙雙救過母親和陽哥兒的事兒，這會兒聽了湘雲的話，又多打量了她幾眼。
湘雲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待看到雙雙燕燕兩個，微微「咦」了一聲，旁人都沒聽見，只有黛玉心細，望了她一眼，正看見她和燕燕兩個眉來眼去，一時不明其意，正好開了席，也不便再問。
倒是楊雙雙見了湘雲倒是不吃驚，只細細打量寶黛釵雲四人，見黛玉和湘雲關係頗好，和寶玉反而不怎麼親近，想來是因為黛玉比書里晚到了賈府許多年，少了和寶玉住在賈母處朝夕相處的經歷，所以才疏遠些。
寶玉和湘雲似是頗為嫻熟，兩人一來一往逗嘴兒，惹得賈母直笑。探春、寶釵和燕燕三個也一起說說笑笑。
楊雙雙見迎春和惜春兩姐妹落了單，便和她們說起話來，迎春愛下棋，惜春會畫畫，都是愛靜的性子，她也只聊些繡花兒熏香之道，倒也算不冷場。
宴過三旬，鳳姐兒話裏有話：「秦太太和我們家倒是有緣。」
秦氏似是沒聽出味，薛姨媽是個人精兒，倒是聽出些什麼，不由多打量了雙雙幾眼。
一時，眾人用了席，賈母怕拘著這些哥兒姐兒的，叫人在園子裏設了座，讓她們自去頑去，楊雙雙雖然年紀大一些，但到底輩分低，也跟着去了外頭。
外頭的宴席設在沁芳亭，是一座臨水的亭子，白石為欄，環抱池沿，四周均有美人靠，沁芳池裏魚兒悠遊，正合適這時節在裏頭頑兒。
鳳姐兒生怕外頭的丫頭婆子不盡心，安排好賈母和秦氏幾個，親自過來叮囑丫頭婆子看生看着眾人。
正走到亭子裏頭，忽然聽見寶玉嘆氣，鳳姐兒見了笑道：「可是先生佈置了功課沒寫完，怎麼一疊聲嘆氣？」
寶玉指著水面的殘荷：「秋風肅殺，連荷花也開殘了。」
探春打趣：「二哥哥最會憐花惜玉。」
寶玉道：「還是讓人采了去吧，免得留着敗了興緻。」
楊雙雙心中一動，看了黛玉一眼，果真黛玉微微皺了眉，她思略片刻道：「李義山說，『留得殘荷聽雨聲』，也怕是園子裏的人有此雅興，特意留着的。」
黛玉聞言看了她一眼，寶玉道：「既如此說，倒還是留着聽聽雨聲。」
黛玉正出著神，忽然湘雲扯了扯她的袖子，指了指瀟湘館，兩人便沿着沁芳橋朝瀟湘館的方向走去。
寶玉還在和鳳姐兒說話，一時也沒注意，他見雙雙燕燕姐妹容貌氣度不凡，不由道：「你們姐妹二人，若是也能在我家就好了。」
楊燕燕直性子慣了，「這世上的女孩兒還能都在你家？」
鳳姐兒聽了直笑，「別的女孩兒我不知道」，說完又拿眼覷雙雙。
眾人都不知她是何意，鳳姐兒笑而不答，吩咐了婆子幾句，悠然走了。
探春、寶釵、燕燕三個一處玩兒，迎春和雙雙在下棋，惜春在旁邊逗水裏的魚玩兒，只有寶玉一時落了單，不由奇道：「林妹妹和雲妹妹兩個哪去了？」
原來湘雲見賈母說媒的那個是楊雙雙，心裏有話兒要和黛玉說，才扯了她到一旁無人處。
黛玉也是驚疑剛剛湘雲的反應，這會兒見無人才問道：「雲兒，你剛剛是何意？」
湘雲笑道：「這也是巧了，這位尤家姐姐，我也是認識的。」遂將見慈庵的事兒說與黛玉聽，只隱去了姐妹們設的計謀，只說兩姐妹路見不平，伸手相助。
黛玉嘖嘖稱奇，「這麼說，她還是個有俠義心腸的？只是……」
話音未落，卻聽見人聲，兩人看去正是寶釵，她是出來更衣的，見了二人笑道：「寶兄弟正四處找，你們躲在這裏說什麼？」
黛玉心思頗深，和寶釵並不如湘雲這般交好，所以並答話，倒是湘雲是個沒城府的，笑道：「正說起尤家姐姐。」
寶釵笑道：「原來是說她，我和她識得七八年了。」
湘雲和黛玉兩個都驚疑得望着寶釵，湘雲道：「我還道我算與她識得久的。」
寶釵點頭道：「她是個有見識的，還教過我念書，你們問她做什麼？」
黛玉看了湘雲一眼，她才悄聲附耳把事兒跟她說了，寶釵也吃了一驚，想起鳳姐兒剛剛的話頭來，頓時明了，見裏頭還牽扯到黛玉姐弟，便不再提此事，只說些風花雪月。
鳳姐兒料理了沁芳亭的事兒，又想起賈母的囑咐，便找了個借口支走了薛姨媽，留了秦氏和賈母兩個在秋爽齋裏頭。
賈母這才道：「親家母，我今個兒叫你來，是有樁媒要做。」
秦氏聽了很是驚訝，賈母繼續道：「你也見了我外孫女和外孫了，我家姐兒沒福，這麼好的夫婿，對她又體貼，家裏又清貴人口也簡單，哥兒姐兒也生得好，去年卻……」說到動容處也不僅老淚縱橫。
秦氏忙勸解，又不知道她買什麼關子，心道正說着媒，怎麼又說起自家姐兒了。